第25頁 文 / 於晴
「喂喂,別說了!」徐向陽低斥,熱浪逐漸爬上他俊俏的臉龐。怎麼她連這個也摸清了?
「那夫子說。他會的全教給向陽了;而他不會的,向陽也都懂了。他是才子,才幾歲吶,水宓好以這個兒子為傲。」
「是嗎?」徐蒼離淡淡地。
「那紅紅呢?娘娘,紅紅也是你的女兒啦!我啦,我啦!我也要娘娘說!」
「咦?紅紅,對,她也是我的女兒,真好,是水宓來到徐府來,頭一個懂得愛我的孩子……她活潑天真又可愛,這些都是我的孩子呢!爹,你為女兒高不高興?」
「高興,怎麼不高興?」霍老爹老淚縱橫地,感激地向徐蒼離說道:「徐大爺,以往是我誤會了你,老以為你會虐待我的水宓兒,如今瞧你們一家和樂,我的心可以放下了。」
「我就說嘛,我霍二娘的眼光決計差不到哪裡去,徐大爺可以算是方圓百里……不不,是全天底下最出色的男子了,唉,當初賣了水宓也是為她打算。她懂得感激是最好,也不枉我當日說破嘴皮子,就為促成這一段良緣佳話。」雜七雜八就為了再討點好處。
「天啊!」徐月璽不敢相信地低語。懦弱的爹和刻薄的後娘竟然也能養出像小後娘那樣溫順單純的性子!她該不該慶幸是小後娘嫁過門,而不是像霍二娘那樣的女人?
「二娘!別再跟老爺討賞了!」霍水宓又氣憤又羞愧地握緊拳頭。「老爺已經待咱們夠好了!不是已經給你一袋黃金了嗎?還不知足嗎?那一袋黃金足夠讓你過下半輩了,為什麼還想打老爺的主意?我不在乎二娘怎麼對我,為了一盤粉蒸肉,半夜裡偷偷摸摸地叫起來財,你不必的,水宓不會去搶也不會妒忌;每逢過年過節,為了去霉氣,你買了一罈酒,跟著爹和來財在房裡慶祝喝著,水宓也沒抗議過。你怎麼待我,我都不會說話,可是,你不要吃上老爺了!老爺是無辜的,他唯一的錯是娶了我,一袋黃金可以買上百個的水宓……」她的眼淚開始往下掉,軟趴地窩在徐蒼離的懷裡。
半晌,霍二娘的臉色又青又白,正夾著魚腹的筷子停在那兒,夾也不是,不夾也不是。她的眼角窺覷著徐蒼離溫煦的臉龐,樣子不像生氣,但總教人望而生畏。
她乾笑道:「水宓這孩子就愛藉酒裝瘋,淨說些糊塗話。」
「裝瘋?」徐向陽實在忍不住了,站起身來一拍桌。「虧你也說得出來!若是我有你這種後娘,直接餵了砒霜,埋在後院,我倒要瞧瞧是官大還是咱們家勢大?」他是氣極,為這小後娘抱不平,等等……他幹嘛這般為小後娘出頭?她是什麼東西,也值得他徐向陽為她出氣嗎?可惡!他的行動愈來愈不受大腦控制了!
霍二娘嚇得掉了筷子。果然!徐府的人都是野獸、都是惡棍!忽地見紅紅爬上桌面端起那盤魚肉跟她愛吃的肉餅,掃開桌上杯盤,爬到霍二娘跟前。
「這是紅紅愛吃的。都給你,不要再欺負娘娘了,你餓、娘娘也會餓,以後不可以再自己偷吃喲。」
「莫離。」
「在,奴才在。」王莫離立刻收起那寫滿厚厚一疊的竹冊,上前。他的眼在笑,嘴擠成一直線,勉強保持著忠心奴才的形象。
「撤下桌,重新換上。」
「奴才這就去辦。」恭敬、迅速退離戰場。
「你們慢慢用吧!」主子站起身,只手抱起昏昏欲睡的霍水宓,步向大門。
「爹!你不同咱們一塊用嗎?」徐月璽不捨地叫道。好不容易才有共享一餐的機會啊!
在門前的腳步停了一會兒,徐蒼離才道:「日子長得很,任何時候都可以,不急一時。」
「啊!」徐月璽激動地掩住嘴,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你要不要吃嘛?」紅紅向霍二娘嬌聲叫著:「你要不吃,也不准再欺負娘娘喲!」
邊說,她的口水邊淌了下來。她還沒吃飽哩,為什麼娘娘的娘娘一直盯著她瞧呢?她的目光移到霍老爹身上,看見他身上的舊衣挺寬大的,便暫時放下盤子,捉起他的衣角來擦口水,瞄到霍老爹老淚四濺。她又叫道:「不哭不哭,只要你不欺負娘娘,紅紅也不會欺負你!壞人爹爹說你是娘娘的爹,要給你們『面子』,雖然沒有面可以吃,但肉餅也很好吃,你要不要吃?」她的口水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不,你吃你吃就夠了!」水宓待在這裡,他能放心了、能放心了。
如果當年他能拿出點魄力來,會不會他的水宓兒能有更多幸福的日子?他的老眼對上霍二娘,像在指責她,這回霍二娘沒尖聲反駁。她沉默了良久,才又擺出晚娘面孔。
她沒有錯!
自始至終,她這後娘一點也沒有錯,如果連為自己親兒打算的母親都錯了的話,那這世上還會有誰不曾有過過錯的?
她沒有錯,那小禍水也沒有錯,錯的是命運!如果當初她嫁的不是霍老爹,不是苦哈哈的籠子,她也能像那小禍水寬容對待這些孩子的。
一文錢能夠逼死一名英雄好漢,何況她只是個母親而已。
她會有什麼錯?!
※※※
「嗚嗚嗚……」
半路上,霍水宓醒了過來,便開始掩面泣聲起來。從芙蓉樓外哭到了鄰近的樓子,再從一樓哭到二樓,一路是教徐蒼離抱上去的。
她瞇起眼,努力地摔了摔頭,向他咯咯直笑著:「老爺,咱們不回主房嗎?」她皺了皺細柳眉,又埋在他的懷裡哭了起來。「我……我……」
「想睡了?」他含笑問,隨即霍水宓發現自個兒躺在床上。她又瞇了水汪汪的眼,小聲道:「老爺……怎……怎麼有兩個老爺?」
「你醉了。」他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坐在床沿為她褪下外衣。
「不不,我沒醉。老爺,我有話要說……」
「你說,不過必須先放開我的手。」
霍水宓又怔了怔,迷惑地發現自己正在啃咬徐蒼離的手指,她紅了臉,立刻放開他。
「我……我不是有意的……」奇怪,怎麼覺得輕飄飄的?
「那,也不必咬著我的脖子。」
「啊!」她睜圓了眼,發現自己又不知何時纏住他,舔咬著徐蒼離銅色的頸子。她搖搖擺擺地返到床的內角。她以為她的動作迅速,但在徐蒼離的眼裡,她著實費了一番工夫才東搖西晃地擺到床角。
「老爺……我可不是肚子餓了……」
「我知道。這是你的習慣,一醉酒便愛咬人。」
「不不,我沒醉。」霍水宓舔了舔唇,又摔了摔頭。「我……我應該已經先吃瞭解酒藥啊。」她又像想起什麼,掩面哭了起來,從指間覷著眼瞧他沒反應,邊哭邊挪動身子,直接投入他的懷裡。「老爺……我在哭……」
「我知道。」他的聲音開始起了濃濃的笑意。
她奇怪地仰起臉瞧他,瞧了一會。忽然道,「老爺,你瞧起來很好吃……不不,不是,我是說,老爺,你不問我為何哭嗎?」
他注視著她過紅的雙頰沒半滴淚珠。「你為何哭?」他順著她的意。
「我……我可以咬你一口嗎!」她先離了話題,實在忍不住了,藕臂攀著他的頸子,軟軟的身子貼在他身上,就往他的耳垂小小地咬一口。
「咯,我喜歡老爺的耳朵。」
「水宓,你醉了。」軟綿綿的身子趴在他身上是種誘惑。她的長髮披放在腰際,粉嫩的肌膚如玉凝,她或許很瘦弱,不符時下流行的圓潤豐腴,但卻也別有一番風情。他歎息,拉下她的小手,包在寬厚的掌中,注視著她滴出水的眼眸。
「你不是有話要說嗎?」不說,肯定明日她會後悔極了。
她想了想,恍悟點頭,長髮溜了幾綹到胸前。她又作假地吸了吸鼻子,開始咬起他的手來。
這一回,他並沒有抽手,等到她暫時咬過癮了,她才慢條斯理地坐好,說道:「老爺,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究竟是怎樣的呢?」她陷入夢想之中,托著腮。「水宓喜歡老爺,如同喜歡娘悄悄給我的一對仿玉鐲子,你瞧……」她拿出從不離身的荷囊,略帶興奮地打開它,倒出一對斷成兩半的仿玉鐲。「老爺,你瞧,好不好看?這是娘唯一留給我的東西,雖然不值錢,但我一直很寶貝它的,比起爹,我還喜歡它三分…」忽然,她又迷惘地皺起眉,咬著唇:「可是……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水宓發現有了更喜歡的東西,如果遺失了仿玉鐲子。我會難過好久,但我失去更喜歡的東西,我的心會病一輩子。老爺,我好喜歡你,有什麼法子可以讓我的喜歡減少一點呢?」
他微笑,並不答話。聆聽她的告白,是一種滿足。
她略帶悲傷又有些責怪地瞅著他,道:「水宓配不上老爺……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女子,老爺還待我這麼好,送給我一家子的人,雖然如此,可每回我瞧著老爺的睡容,總忍不住想什麼時候老爺會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