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余宛宛
她故意走到他身後,故意不小心踩到他的鞋子五次,故意撞到他的背三次——
不理人,他就是不理!
「你給我小心點。」沙紅羅撩起裙擺,一腳踹上他的屁股。
他顛簸了步伐,肩頭一緊——
她好整以暇地等他回頭。
「你給我小心點!」終於忿忿地回了她一句話。
喔,他記仇頗深。
「還在生氣啊?男人家還這麼小鼻子、小眼睛的,多難看。」沙紅羅連忙上前一步,就湊在他身邊並行著。
「男人也是人,沒有人希望自己的感情丟到一個不知感受的女人身上。」楚朝歌冷冷地說道。
「她不知道如何感受,你就感化她嘛!」她陪了一聲乾笑,很無奈地發覺自己正孬種地搖尾乞憐著。
「感化!」
楚朝歌低吼了一聲,轉身朝她逼近了一步,健臂一撐,抵住她身後的柱子;沙紅羅於是陷入他烈火灼灼的眼神牢寵中。
「若我感化了你,你會留在人間嗎?」他的眼神瞪走了小白臉管家,卻只讓她想哭。
「你這人不講理喔,我早跟你說過我不能留在這兒的原因了——我不想死。」她的小手撐在他的手臂上,卻阻止不了他憤起的情緒炮轟向她。
「我不是不能理解,我只是心痛!心痛你說這些話時,連一點的猶豫都未曾出現,你甚且不曾試著找出方法!!你不耐煩的姿態比什麼話都傷人!」他火熱的呼吸吐到她的臉上。
「猶豫又如何?掙扎又能怎樣?我遇見你之前就知道毫無任何方法可以讓我留在人間了!」
「我終於相信你不是人間的人,因為你沒有人性!」楚朝歌扣住她的下顎,重重的力氣逼得她發痛。
楚朝歌狠狠地推開她,轉身便走,她撞擊到亭榭的柱子上,痛徹心扉。
「等我。」沙紅羅喊。
「何必等你?我們不是同一條道上的人。」他的步伐快得驚人。
她真的傷了他……她停住腳步,看他纖長的身影隨著管事轉了個彎消失。
可,她真的無法留在人間啊!
沙紅羅瞪著手臂上被他抓出的青青紫紫。他為何要如此忿怒?一定要她改變自己去迎合他,說他想聽的話嗎?
若真如此,她豈不變成了另一個人?他喜歡的是真正的她,或是偽飾過的她?
或者男人愛的就只有一種性格?女子只要沒有性格、只要以男子為天為地,就會有個人見人愛的個性?是嗎?是這樣的嗎?
沙紅羅一甩頭,如雲的秀髮濃密地拂了一肩;如同她不願將長髮簪成任何形狀一樣的拗脾氣她知道她是沙紅羅,獨一無二的沙紅羅!
他喜歡她或者厭惡她都隨他,她反正愛定他那種樣子,使盡方法都要讓他改變心意愛她!
愛……沙紅羅在心中反覆念著這個字,整個人像在雲間飄啊飄地。
終於明白這些日子心頭的不安為何了。
即使他們只剩如此短暫的相處時間,她也要他——愛她。
沙紅羅沒讓自己多想,轉身就朝楚朝歌離開的方向走去,正巧看見他在跨入大廳前的那一記回眸。他,也放不下她吧?
瞧他賭氣地別過頭,她的唇笑得更張狂了。他耳朵又紅了呢!
一腳才跨入廳堂,一陣香風先讓沙紅羅打了三個噴嚏——哈啾!
哪家人祭拜祖先,燒了太多薰香了?
「楚公子大駕光臨,馬府真是蓬畢生輝啊!」她抬頭看到一個唇紅齒白卻頂上無啥毛髮的傢伙正親熱地靠近楚朝歌。
「馬員外客氣了。」楚朝歌起身為揖,不過,他的身子很是不自在。
難為他了!沙紅羅眼看那員外的手就要摟上他的腰了……
「你這裡夠財大氣粗了,怎麼不掛幾個金元寶在脖子上當裝飾?」她故意嘲諷地說道,一閃身就插入了這兩人之間。
馬員外臉色微變,不情願的目光轉到她身上。
「這位是——」
「我娘子。」楚朝歌拋給她一個別太得意的笑容。
「原來楚公子已成親,怎麼也沒通知我上門賀喜?」口氣酸酸地。
「你不用笑得這麼假惺惺了,我會吐。」沙紅羅挑釁地瞪著馬員外,眼尾正好瞄到楚朝歌扭了下臉頰——他正在別笑。
「馬大人,不用理會女流之輩。」楚朝歌壓低聲音說道。
「是啊,是啊!我向來不理會女流之輩的。這兒坐。」馬員外趁她不備之時,拉起楚朝歌的手就直奔榻上。「生意還好嗎?」馬員外陪著一臉的笑。
「托員外的福。」
在楚朝歌的眼神暗示下,她拖著步伐,膩到楚朝歌身邊,把玩著他的手指。
有些地方不對勁哦……
她以為馬府會衝出一堆女人對他生吞活剝的,可這裡卻一個女人影子也沒見著。
「我這裡有些宮內新式樣的簪子,你過來看看。我倒覺得你的刻工不會比他們差呢。來來來,先喝杯酒。」壞人的眼睛都是不懷好意的:「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
楚朝歌咬著牙,一飲而盡。
好美……沙紅羅著迷地看著他臉上泛起粉嫩的紅暈。他喝點酒還挺可愛的嘛!
她對著他的美色喝了兩杯酒,愈喝神智愈清醒。眼尾一掃,這才發現了不正常的地方——
她欣賞楚朝歌是正常行徑,但是流口水的卻是馬員外?
況且,馬員外只在一開始看了她一眼;這可不是正常男人的反應。
沙紅羅故意斜倚了下身子,露出大片雪白胸脯。
楚朝歌瞄了她一眼,立刻雙眼發直,挺直了身子,喉間的男性象徵不自然地上下滾動著!
這才正常嘛!她鼓勵地朝他一笑。
馬員外瞄了她一眼,口水全吞了回去。然後,又把重心放回楚朝歌身上:
「來—瞧瞧這簪珥上繡的荷花,多逼真呀。」嗯,男人說話的聲音,居然比她還柔媚;光亮的頭,還不停地湊向楚朝歌美麗的臉龐!
兩個大男人靠那麼近做什麼?她瞪著他們,心中乍生一計——捉姦要在床嘛!
「我出去透透氣。」她裝出一副無聊姿態。
楚朝歌直跳起身,伸掌就想捉住她;可惜,沒捉到。
「姑娘請隨意。」馬員外的臉上就差沒拿大筆寫著「欣喜若狂」。
「你等一等!」相較之下,楚朝歌的表情就悲慘無比了,眉毛、鼻子全皺到了一塊。
「我一會就回來。」沙紅羅朝楚朝歌甜甜一笑。嘿嘿,他總算知道她這個女流之輩的重要性了。
「不急不急,呵……你慢慢走呀。」馬員外笑到連話都講不清楚。
而她還沒走到門外,就從楚朝歌的倒抽氣聲中,知道了馬員外已然展開了不規矩行動。
「這邊坐,你餓了吧?來吃點東西。」
「我不餓。」
「吃了不就餓了嗎?來?我餵你。」馬員外的蓮花指硬摸上楚朝歌的唇。
楚朝歌狼狽地向後退去,身子被逼到了牆角。
沙紅羅藏身在一扇小窗後,觀察敵情。
「我要的那二十盒胭脂和玉簪子可得每月定期送來,我家裡的那票娘子挺喜歡的。」
敢情這馬員外還有嬌妻在家啊!沙紅羅對那群女人一掬同情之淚。
「不知何時能有幸上門拜訪馬夫人?」楚朝歌大聲地說著話,想突破那層太過詭異的氣氛。
「拜訪她做啥?女人不全都是那個樣嗎?她是我拿來生孩子的,哪有你這等身量和不凡的容貌呢?」馬員外的手摸上楚朝歌的大腿。
喝!這匹馬的口水要流下來了。
沙紅羅倒抽一口氣,趕在馬員外的馬腿壓住楚朝歌的下半身時,急忙出聲喝阻:
「你是什麼東西,敢動我的男人!」
「你胡說什麼,我不過是在和他說話。」馬員外惺惺作態地瞪了她一眼,手依依不捨地抽了回來。
「你看不出來他快吐了嗎?」這回朝歌得感謝她的救美行為了吧!
「他這是欲迎還拒。」馬員外的手指劃過楚朝歌的臉。
沙紅羅一看之下,怒火非同不小,一揮手便把他的身子打到九霄雲外去。
「你打人……」馬員外搗著流血的鼻子哀號著。
「沒錯。老娘沒見過馬流鼻血,正想見識一下。」她看了楚朝歌一眼。他張大嘴,沒說話,算是默認吧!
「不過是個賣胭脂的。」馬員外不敢瞪她,改瞪楚朝歌。
「他就算是個賣馬尿的,你那副急色相都會買上一桶來喝。」她一見到馬員外的勢利眼就有氣,一拳高舉一邊便出言恫喝道:「你如果敢說他一句是非,再動他一根寒毛,我就讓你知道何謂——」
忽地,馬員外的利爪陡地往她的臉一抓。
他抓她!
沙紅羅微楞了一會,臉上乍傳來的火辣才讓她知道自己掛了彩。
手中的烈火在她還尚未怒吼出聲時,就已熊熊燃向一臉得意的臭罵肩頭。
「救火……救命啊……」
這種哀叫聲她已經很熟悉了。沙紅羅抿唇一笑,鐵著心看著他在地上左滾右翻的。
這種帶著法力的火焰是很難熄滅的,那匹馬胡亂逃竄的結果,就是讓火焰灼向馬腹下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