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余宛宛
黑嘯天瞪著她的臉,手掌重重向外一甩--
怒火自指尖揮灑而出,轟然一聲火燃之聲,火焰已焚淨前方的一排矮木叢。
白芙蓉淚流滿面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空中--我怎能拿你的命來換我的呢!
「別哭了,師父趕來是有好消息要告訴你的。」白玉相看著眼前的桃花嬌顏,臉上有著近年來少見的和煦笑意。
「好消息?」白芙蓉連苦笑都顯得無力。
「我以為不需要半年的時間,我就能讓你師祖順利地離開人世。」白玉相忍住喉中的不適,抿唇一笑道。
「那麼……我的事……」白芙蓉喉間已然哽咽。
「絕艷第三種破解法,我已經在著手鑽研中了。」
「真的嗎?」白芙蓉驚喜地叫出聲來,卻旋即擰皺了雙眉:「第三種破解法也要害人嗎?」
「放心吧!這種方法不需要,但依我估計還要一年左右的時間。所以,我不許你在十八歲那年自殺。」她沒打算讓芙蓉在十八歲時先行離開人世。
「可是,師父……」十八歲的死法,還算痛快啊!
「我會保住你--你是我的徒弟。」
「師父!」白芙蓉激動地上前抱住師父的身子,只知道師父輕拍了她的肩,卻沒看穿白玉相那顆長年積恨而腐蝕的心。
「和黑嘯天成親吧!他夠苦了。」白玉相突如其來的說道。
「不行!萬一解法下成,那麼他豈不是要守著我殘缺腐爛的身子一輩子嗎?」
白芙蓉狂亂地搖著頭,不能置信地看著師父。
「你懷疑我在騙你嗎?」白玉相摀住口唇,用力將喉間的血意吞嚥回腹間。
「我只是不想傷害任何人。」師父該懂她的心啊!
「你已經傷害了。」
白玉相撂下了冷冷一句,留下呆佇在原地的白芙蓉。
白芙蓉雙膝一軟,再也無力站起。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
昨夜,白玉相推開綠竹屋的門,卻未在床楊上看到師父的身影。
她迅奔上前,卻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跤。她勉強扶住牆壁,站穩了身子。
「嗤--」
獸般的低喃,讓白玉相回頭一望--
沒想到自己不經心的一踩,竟在師父的血肉軀體上踩出了一方腳印!
師父的眼--唯一可辨識的眼--狠毒地瞪著她!
白玉相別過頭,口中旋即吐出石榴花咒--一抹鍾形的石榴紅影緩落到師父身上,包覆住那觸目驚心的身軀,將之往床楊的方向挪動。
「師父,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師父何苦受罪將自己拖行到門口?
白玉相打住話,在師父的軀體在空中移動之際,看到了「她」背後仍生長在皮肉上的胎印--北斗七星一樣地排列著。
「你……你……你……」白玉相冷汗涔涔,全身顫抖。
「她」,眼中流下了淚。
「姊姊!」白玉相痛哭出聲,雙膝落地於床楊之前。眼前的「她」,竟是她以為早巳死去的姊姊啊!
她唯一能傳達出情緒的兩隻眼睛,正怨懣地瞪著她。
「……怎麼會是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白玉相雙手捉著床楊,血腥與傷口腐爛的氣息直撲而來,她栘不開視線,腦中的思緒愈益清醒時,心中也就愈加慌亂。
而今終於明白了姊姊當年容顏何以愈益嬌麗!明白了姊姊何以離開巫咸國四方游定!明白了師父當年何以要傷心地遠走它方!明白了姊姊不是死亡,而該是病發被師父藏封在這處花之結界裡……
師父任不會讓誰濫殺無辜的,況且是她的徒兒!
她明白了自己的嫉妒讓芙蓉陷入了什麼樣的境地!
「芙蓉--」白玉相泣不成聲地喊著。
當年夫君若不是為了救姊姊而落入鬼樹泥淖中,她憑什麼對芙蓉做出如此令人髮指之事!
「恨--」
床上的姊姊發出乾嗄的喉音,她慚愧地甚至不敢抬頭相對。
「我該死!」白玉相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憤而起身:「我去毀了那棵鬼樹!」
傾全身法力,她也要毀了那棵改變了她一生命運的鬼樹!因為恨,她苦心修練成為巫真之首。除此之外呢?
她把嬌俏可愛、最愛跟著自己的芙蓉,陷入了比死還痛苦的困境啊!
咒語聲中,白玉相已變身至魔魅之森。
她渾身一振,雙眼大睜--
鬼樹已枯!
鬼樹邊那一大片泥淖,已乾涸成泥塊片片。
她踉膾著腳步向前,在上礫間尋找著舊時恩怨的來源--
姊姊的蝴蝶髮簪!
雙手染滿土灰,好下容易才在塵泥問摸索到了一隻仍殘餘著斑駁紅彩的木塊那不是誰的蝴蝶髮簪!那是一隻雕刻了無數美麗蝴蝶的紅色竹蜻蜒!
她錯了,大錯特錯了!她錯怪了夫君!她錯怪了姊姊!
但她,卻沒有錯怪芙蓉!
夫君是為了芙蓉的竹蜻蜒而喪了命!
白玉相神情恍惚地瞪著竹蜻蜒,手掌還沒來得及出力,那歷經了日曬風吹的竹蜻蜒早已在她的手心中慢慢龜裂。十來年的仇恨啊!
手掌一握,竹蜻蜓碎成片片!
該恨誰?沒人強押夫君替芙蓉拾起這東西。
可若不是芙蓉,夫君卻不會死!
但,若不是她的疑心,夫君怎麼會進入魔魅之森?
白玉相連忙拋開手上的碎片,彷若那是夫君的鮮血。
不!她猛然搖頭--她不是害死夫君的兇手!芙蓉才是!
若夫君當日沒死,日後也有可能為了他所疼愛的芙蓉而不顧生命。
「不是我……」她不停地這樣告訴自己,雙眼喚散。「他應該只能為了我犧牲生…」
心中的後悔與怨恨,需要一個發洩的對象,於是,她決定自己應該更恨芙蓉!
若不是芙蓉當年認錯了那柄髮簪,讓她誤會了夫君和姊姊,她又怎麼會背負著現在的滔天痛苦!
不知不覺問,心魔吞噬了她該有的理智,她只知道自己是個少了夫君呵護陪伴的可憐女子。所以,她恨芙蓉,恨得理所當然。
胸腔中一陣劇痛,白玉相猛咳出聲--血,咳出唇邊。
白玉相擦去唇上血漬,明白她對芙蓉所做的事,已經報應回她的身上--巫真一派修練較它派為易,然則心術若不端正,身體上的病痛卻是少不了的。
咳血而死又如何?她要芙蓉生不如死!
第五章
第五章
時至夏末,晴朗無雲的天空仍高掛著讓人睜不開眼的烈陽,異樣的悶熱讓人煩躁。
「青青呢?」魏無儀威儀的面容看向白芙蓉,口氣卻顯得不善。
「我怎麼知道!」白芙蓉沒好氣地回嘴,要不是他是范青青的夫婿,她才懶得瞄他一眼。
「這地方是你的,你不知道難道問鬼嗎?」慣於下令的人,最痛恨碰到不依令行事的人。
「有本事你把她帶走啊!」白芙蓉挑釁地聳聳肩。
「你以為我不敢!」魏無儀猛拍桌子,低喝了一聲。
「你當然敢!冷血無情的魏無儀有什麼不敢的!就連不宜四處奔波的孕婦,你都可以帶著她邀游天下,你有什麼不敢!」白芙蓉揚起下巴,就是看不慣他那種趾高氣昂的氣勢。
他再了不起,也沒嘯天哥哥厲害!
「你們吵完了嗎?」
范青青從內室探出頭來,臉上有著怯怯的笑容。
「我帶你離開這裡。」魏無儀攬住妻子的腰便要離開。
「人家不要!夏季快結束了,沙紅羅應該快回來了!」范青青一手扯住白芙蓉的手臂,硬是不離開。
白芙蓉得意地朝魏無儀一笑,在他的詛咒聲中贏得今日的口舌之戰。
此時,綠竹屋的上空飄過一片烏雲,在鮮藍的光燦天空中,格外引人注目。
要下雨了嗎?可,天空就只有這片烏雲……
烏雲遠離了綠竹屋上方,順著發燙的黃上小徑一路飄入森林的最深處,倏地鑽入一處石穴之中。
一陣黯紫鳥煙升起,黑嘯天的身影徐徐現影在石穴之間。
她對他漠不聞問,卻又與一個無關痛癢的男子唇槍舌戰!
從小到大,他要的東西,總是手到擒來;人生唯一的不如意,竟來自他最心愛的人。她為什麼不像他一樣的想念?有什麼苦不能告訴他嗎?她為什麼還不認輸?
他盛著怒氣的法發陡地飛散開來,整個石穴之內能披覆之處皆蓋上了一層黑髮,詭異得緊。
為何如此執著?因為芙蓉的絕色容顏?因為芙蓉與他一塊兒長大?
還是,芙蓉是除了師父之外,唯一敢向他說出真心的人呢?
別的女子不行嗎?
黑嘯天出口成咒,再抬眸時,已置身在一處脂粉香濃圍繞的妓院之中。
他化身為一名面貌平凡的多金男子,妓院的花魁陸芸芸巧笑嫣然地隨侍在一旁。
花魁的面貌沒有芙蓉的國色天香,然則一回眸、一淺笑,儘是妖嬈萬千,那是單純的芙蓉不曾擁有的嫵媚。
「爺,您怎麼盡盯著奴家的臉,奴家會害臊哪……」香氣撲鼻的手絹摀住紅潤小口,纖指就這麼撫揉上他的胸膛。
厲眼中進出凶光,一把推開女子柔軟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