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余宛宛
「為什麼不出手趕走那些東西?你怎麼了?」她奔到他身旁。
「我正在鑽研一種較之火焰之眼更高明的術法……」他伸出衣袖摀住口中的劇咳。「誰知道這種術法與我體內的紅火相剋,一到月圓便要功力盡失……來到這裡,就是警告你去救那個丫頭……我不希望你恨我。」
她扯下他的衣袖,卻在他的掌上看見一攤紫黑的血。
「我帶你到綠竹屋內!」她沒哭,再度施法想將他挪形到屋內。
嘶--
一聲血腥鳴叫讓她的手勢一頓,最後一絲法力居然在此時用盡,昨天及膝的長髮,今日竟已短縮至及肩長度。
「我趕走牠們!」她瞪著他身後的雪狼,根本不敢想像他們二人的後果。
雪狼是巫咸國修法失敗的巫師所化身而成的,食人血肉為生,殘暴異常。
「牠們從巫成國尾隨而至了,我的手下敗將要復仇了……」
「閉嘴!」她臉色慘白地擋住他的身影,雪狼卻已弓身側攻飛向他的喉問。
黑嘯天半傾過身子,閃過一道攻擊,雪狼的利爪卻已再度朝著他的手臂撲來。
「你快走!」他握緊拳頭,在利爪撕破他的手臂之時,也成功地給與雪狼的身子重重一擊!
雪狼受痛,精瘦的軀體往地上一滾,凶狠的狼眼便轉向較易攻擊的對象--
吼!雪狼的利嘴在奔馳問發出令人膽寒的嘶叫聲。
白芙蓉呆楞地看著朝她直衝而來的雪狼,她驚叫了一聲直覺將拳頭使勁地朝雪狼擊去。
拳頭咚地擊中雪狼的額頭,沒傷了雪狼,卻成功地引起牠的怒氣。
地上的雪氣還沒沾上狼爪,牠低吼的銳口已反噬上她的肩膀。
「不!」黑嘯天爆出一聲大吼,拳腳相向地將雪狼踢離她的身軀。
「我不疼……」
她才用著一種驚異的口氣說完話,立刻掉出了疼痛的眼淚;待傷口開始有感覺時,她的血已經染紅了衣襟。
「我護著你!你快躲回綠竹屋裡!」他聲息顫抖地說道,防備的雙眼防範著幾步外的狼眼。
「我保護你!」她哭出一臉淚水,忙衝到他身邊緊擁住他的手臂。
「走!」
黑嘯天暴怒地拎起她的衣領,不留情地將她甩向綠竹屋的方向。
就這麼一個回頭,一股腥羶之氣已朝著他的臉面撲來。
來不及出手,雪狼已咬上他的頸側。
黑嘯天的銅瞳睜大,血液已濕了他的頸間。
他咬著牙,忍住那讓人想嘔吐的疼痛,尚有力氣的手掌驀地掐住雪狼的頸子。
雪狼吃痛,低嘯了一聲,卻沒有鬆開利齒。
一人一狼--對峙著。
直到另一雙瘋狂捶打的小手破壞了這場生死北斗。
白芙蓉的雙手緊扯住雪狼的毛髮,怎麼也不肯放手。狼受痛,鬆開黑嘯天的頸,在一步之外虎視眈眈地喘息著,那染血的白牙,在月光下分外恐怖。
「走--」他虛弱地低喊著,無力的手臂仍嘗試著推開她。
「一起走!」她咬緊牙根奮力撐起他頑長的上半身軀,淚光大眼不停地觀看著雪狼的舉動。
尖長的狼嘴吐出一聲嘶吼,在黑嘯天坐起身時,再度啃咬向他的另一邊頸子。
「不!」白芙蓉痛哭出聲,手指狠狠地戳入狼眼之中。
雪狼淒厲地長嘯一聲,反撲上她的背,瘋狂的抓裂、死命地啃咬著。
她的藕色衣袍被扯開,落了一地的棉絮,似雪--染血的雪。
黑嘯天顫抖的十指掐住雪狼的頸子,直至牠斷氣倒地。
而她已失去了哭喊的力氣,在閉上眼的最後一刻時,她發著抖把自己投入嘯天哥哥冰冷的手臂間。
黑嘯天擁著她,用最後一絲氣力轉身,用自己的背當成她的最後保護。
「吃下續命丸。」
「不用……我沒事……」白芙蓉無力地任由一顆香氣逼人的藥丸滑入唇問,待藥丸在她口中融化之際,扶在她肩上的大掌卻緩緩……緩緩地滑下。
「嘯天哥哥!」
她睜開雙眼,發現自己一身的傷口競奇異地消去無蹤時,她驚跳起身,他的身子無預期地倒在她的腿上。
白芙蓉不敢動彈,伸手探向他的鼻間--
沒有呼吸!
白芙蓉楞坐在一旁,怔怔地看著他的臉孔。曾經是那麼跋扈張揚的面孔,為什麼變得如此沉靜?她不習慣毫無生氣的他。
她試探地撫摸他的胸口,只感覺到肌理結實的觸感,那溫熱的觸感很真實,卻沒有任何一點心跳。
她害死了他!
白芙蓉的手掌摔上自己的面龐,不停歇且毫不留情。她被自己打得頭昏眼花,卻無法停止自己的動作。
「我欠你的,絕不會只用這幾個巴掌來還。你等我,十八歲那年我會去找你,你別忘了我啊!」話至未了,已是泣不成聲。
火辣辣的臉龐連眼淚滑過,都顯得痛楚,如果他不曾追著她到人間,這一切怎麼會發生?
「沒想到,我再度握到你的手,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她欲上前拉住他的手,一層淡紫光圈從他的指尖激射而出擋住了二人的肌膚之觸。
「你還敢說你不在意我嗎?」
黑嘯天乍然睜開雙眼,炯炯眸光未見先前絲毫的病弱死白。
「你……沒死?!」白芙蓉瞪著他充滿生氣的臉龐,倒抽了一口氣。
「雪狼與方纔的一切,都是場幻術。」
「這樣裝死耍人,很了不起嗎?」她舉高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淚漣漣不止。
白芙蓉轉身逃離,無力的身子逃得踉蹌,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她不要與他獨處。
身後的腳步聲如影隨形地壓迫著,她逃到胸口因為喘不過氣而整個揪痛起來。
「逃夠了嗎?」
他低沉的嗓音出現在她的耳邊,冰雹似的砸了她一肩背的冷疙瘩。
她來不及驚呼,整個人就已經被一圈淡紫色光圈緊緊裹住,動彈不得。
她抬頭,無可避免地陷入他的怒氣之中。
想別開的臉龐,被他的左掌緊握住;想掙扎的雙腕,被他的右掌緊扣住;想移動的身子,被他健碩的身軀壓入一處樹幹之間。
「現在體會到被欺騙的感覺了吧?」他迫近她的臉龐。
「我沒有欺騙你。」她的頭好昏、好昏。
「那就老實告訴我,你逃離的真正原因;告訴我,十八歲對你而言代表了什麼?」他緊迫盯人、嚴聲逼問,咄咄逼人地鎖緊住她虛弱的雙眸。
「別逼我……別逼我……」她垂下肩,只覺得累。她逃得好累了……
每一次針鋒相對,天知道她要花上多少時間裝出對他的厭惡;每一次他氣極離開,她流出的淚水連自己都驚訝。
「看著我!」雪雕般的五官全鋪上一層疾言厲色,掃住她還想逃離的後頸,額對額、眼對眼--所有的隱藏都顯得多餘。
「你可不可以不要理我!你可不可以討厭我!總有一天,你會用嫌棄的眼神看我!我不是你心中那個美好的芙蓉!我的身上……」
「你的身上怎麼了?嗯?」
他的赤色瞳仁放出淡淡紅光,讓她栘不開視線,粗啞的聲音,有著緩慢安撫人心的效果。她憔悴的心神完全禁不起他的蠱惑與他的……
白芙蓉放慢了呼吸,只覺得腦中愈來愈暈眩,只知道她「應該」回答他的問題。
「師父說我練了……」她望著他眼中的紅光,喃喃低語著。
「放開她!」白玉相冷暍一聲,纖指結了個五彩花印朝黑嘯天射去。
花印戳破那二人之間的淡紫色光圈,不過,那淡紫色光圈並非如白玉相所預想的碎成片片紫光,而是無聲無息地被黑嘯天收回掌間。
黑嘯天的功力,遠超乎她的想像!
白玉相臉色一斂,迅地施法將白芙蓉栘回身邊,並在她的額間寫下解花語,除去黑嘯天方才施下的鎖魂術。
「師父!」白芙蓉驀然清醒了過來,不解地看著師父及黑嘯天。
「對芙蓉施以鎖魂術,你的心眼可真高明。」白玉相譏諷道。
「拜你之賜,我現在知道她的反抗是誰所慫恿的。」黑嘯天暴怒的眼望著那個仍在發抖的小人兒--可惡,差一點就知道真相了。
「你對我施鎖魂術……」白芙蓉震驚地抬眼看他,拳頭早巳忿怒地握緊。
「我只是要知道真相。」他皺眉跨前一步。
「真相嗎?你聽好了,她的逃避全由我所指使。」白玉相望著遠方,譏誚地說道:「我不相信一對相愛的夫妻會捨得分離,各自修練其法。巫真派之首如我、巫咸派之首如你師父黑玄之,莫不為孤身一人。」白玉相的面容此時未見喜怒哀樂。
「你不需要學那些東西!一切有我!」黑嘯天神色不善地說道。
「你走吧!我身為師父的徒兒,就要把該學的術法一樣不漏地學齊,方能不辱師門。」白芙蓉乾澀著聲音說道,不敢抬眼看他。
「如果你定要用這麼差勁的理由來搪塞我,我會等!你該知道,所有巫術都有其解法,而你就是我的解咒書。對你,我絕不可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