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余宛宛
鐺啷!公孫鞅的長劍在眾人不置信的驚呼中,一斷而為二。
那方——
「秋姑娘快走!」
宋天遠將秋楓兒擋在自己身後,便與一名黑衣人對招了起來。
寡不敵眾的他,無法阻止另外兩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地扣住了秋楓兒的身子。
秋楓兒清冷的眼瞧也未瞧那把置在頸間的刀刃,她看的是莫騰的眼——
莫騰的刀刃也擺在帶首黑衣人的頸上。
「以老夫的命換姑娘的命,如何?」公孫鞅乾笑地說道,額上冷汗涔涔。
「你不配。」
莫騰的手猛地掐住公孫鞅的脖子,黑刀劃開偽君子臉上的黑布。
「救……」公孫鞅被勒止了呼吸,平素善慈的眼暴突而出,紅潤的氣色轉為紫黑,整張臉泛著死氣。
「放開幫主!否則讓她好看!」黑衣人見狀,啪地甩了秋楓兒一個巴掌。秋楓兒的臉頰被打偏側到一旁,腦子—片昏眩之後,只感到頰上火辣辣的痛。「我要剁廢了你的手!」
莫騰暴吼出聲,拖著公孫鞅的脖子往前直衝,滔天大怒讓他的獰霸五官更如同被惡鬼附身一樣地詭狂。
「站住!除非你不要她的命!」黑衣人顫抖的手中刀重壓入秋楓兒的脖子,割出一道血痕。
「放開她!」
莫騰的喉中發出狺狺低吼,那露出的白齒只讓人聯想到血的腥紅。
「想救她,就拿我們幫主來換。」黑衣人努力讓自己說出話來。
「我數到三,同時放人。如果你沒放,老傢伙會被刀子捅破後腦!」莫騰鬆開公孫鞅的衣領,手中亮晃的邪刀不讓人忽略地在陽光下閃著光芒。
「一。」
秋楓兒靜靜地聽著莫騰嗄啞的聲音。生死,她原是無懼於心,但莫騰為她激動冒汗的臉龐,反倒讓她……心頭一窒!
「二。」
莫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眼中卻只看見她因他而受傷的身子!他寧願那刀子刮在他的骨肉上,也不要她有一點傷痛。
「三。」
公孫鞅和秋楓兒同時被推向前,掙得了自由。
秋楓兒低頭取出手絹想擦拭被人碰觸過的頸肌,公孫鞅和莫騰則以相同的敏捷朝她衝來——
「我捉到她了!」
離她較近的公孫鞅朗聲大笑,手臂緊勒著她的喉嚨。
秋楓兒蹙起眉,因為呼吸被硬生生地掐住。水靈的眼眸有痛苦,卻不甚驚懼,因為她知道莫騰不會置之不理。
「放開她!」莫騰兇猛地逼前一步。
「除非你拿出我想要的東西來交換!」公孫鞅後退一步,眼中閃著陰狠。武林大會召開在即,他不許他人得利!
莫騰仰頸狂笑出聲,滿頭亂髮在魁梧肩上披散著,更增添他身上肆無忌憚的獸性。
「我不會被你的故弄玄虛嚇跑。」公孫鞅出言恫嚇,卻也擔心地看著始終未發出聲的秋楓兒一眼。
「你看她多少眼,將來你的血肉承受的就是多少劍!」莫騰低嚎出聲。
公孫鞅陡地移開目光,不只是因為莫騰的話,更因為她那一雙毫無表情的琥珀眼珠亦讓人心懼——她是個人嗎?
「把你自己的手臂廢了!」公孫鞅出言逼叫著莫騰,勒住她的手指卻稍鬆幾分。
「你還想和我談條件?你那幾名白癡手下沒發覺宋天遠已經逃走去報訊了嗎?那傢伙的名聲不差,說的話有幾分輕重,你若殺了她,就是自踏江湖死穴——一個妄想當武林盟主的禽獸,還是容不得一點污點。你殺了她,就等於殺了你自己未來的路!」
莫騰鷥猛的眼如利箭,成功刺入公孫鞅的心頭,逼得他心頭難安。
「把柄現在握在我手裡!」公孫鞅扯住她的頭髮,硬扳著她的臉孔面對莫騰:
「你忍心這樣一個冰肌玉骨的佳人,因你而受苦嗎?」
莫騰拳頭上的青筋迸然而出,火戾的眼鎖著她的瞳,想知道她是否挨得住這樣的苦。
四目交接之時,他的胸口猛然劇痛起來!她深琥珀的神秘眸裡,沒有一分一毫對他的要求。或者該說,她的眼裡仍然沒有任何一絲情感,依舊是她平而淡的注視,依舊是她冰雕一樣的眉眼唇。
但——
他以為過了昨夜,他們之間早已不同。
莫騰頑壯的身軀重重地震動了下,渴望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尋找著任何遺漏的情緒。即便沒有女子該有的驚惶不安,她難道不能流露對他的冀望,他是唯一能救她的人哪。
總之,她不該這般看他!
他為她這般看他而心痛,她回應他的是什麼?今天若是敵人將刀子押在他的脖間,她也會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要我怎麼做?」莫騰開口,要的是她的開口。
「我要你鑄造的刀劍全交到我手裡!」公孫鞅大言不慚地說道,並未注意莫騰在問話之際,始終不曾看他一眼。
「閉上你的爛嘴!」
莫騰火爆地大吼一聲,震懾住公孫鞅所有的動作,他的怒火只朝她而發:
「說啊!」咆哮,等待。
她幽幽的眸凝在莫騰臉上,不知他何以對她起了怒火,所以不開口。
「不說話是認定我一定要救你?我一定捨不得你受一丁點兒的傷害嗎?」莫騰咬牙切齒地跨前幾步,全然無視於公孫鞅的存在。
「別想裝蒜!我要你鑄造的刀劍全交到我手裡!」公孫鞅退了數步,額上被嚇出了冷汗。要是莫騰當真不管這姑娘,後果……
「還是無話可說嗎?連一句『救我』都吝於開口?!」莫騰一拳擊向身旁的樹幹,粗狂的力道撞凹了樹身。
秋楓兒看著他拳頭上的鮮血直淌,纖纖十指不自覺地握拳而起——只是這個動作沒人發現,包括她自己。
「說話!」
莫騰忍無可忍地放聲大喊,樹間鳥獸或有受不住這樣的驚嚇,紛然自枝牙間凌亂走竄。
她擰了下眉,不悅他總要逼迫她開口,便輕啟薄唇道出: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好!你有種!」
莫騰流血的掌再度擊上樹幹,鮮熱的血涸凝於褐色樹皮上,竟像消失了一般。
「刀劍全在那棟屋子裡。」莫騰沉著臉,指著前方的一棟小木屋。
「你以為我不知道那木屋裡喪命了多少人?你那裡設了機關,只有你能全身而退。」公孫鞅臉色大變地厲聲說道。「我在這裡等你,你去把東西拿來給我!」
「不。」
莫騰的拒絕聲響徹林間,讓公孫鞅驚愣在原地。
秋楓兒的目光從樹幹上飄開,轉而望向莫騰——他在生氣,那鷺猛的黑眸幾乎……來。
又氣她不說話嗎?她的話原就不多。
「你不怕她的細腰雪膚全變成一堆血泥?」公孫鞅的聲音微顫。
「她與我無關。」莫騰緊盯著她的臉孔,只盼她會在最後一刻給他一個暗示的眼神。
秋楓兒的呼吸一亂,心頭一揪,水眸盈盈對上他。
莫騰的眼裡爆出光芒,等待……等待著……
「老子沒空和你耗在這!」公孫鞅強拉著秋楓兒走向小木屋,打斷兩人的凝望。
秋楓兒原想開口的薄唇終究合上——她想說什麼?
「姓莫的,你給我開門!」公孫鞅壓在她頸間的手,緊張得直泛著汗。
莫騰看著她冰雪般的側臉,他一語不發地背身而對,眼不見為淨。
「要和我比狠嗎?」公孫鞅撂下話,將秋楓兒整個人拖到身前,而後忿忿地用腳踹開小木屋的門——
刀劍無眼!
誰先入門,誰就先找死!
輟函函
「啊——」
她原是不會大叫的人,卻在兩柄利箭射入肩頭時忍不住低嗚出聲。
血染紅白衣,觸目讓人驚心!
公孫鞅倒抽了一口氣,手掌仍抵著她的背心,不許她回頭逃走。
幸好自己有先見之明,推著這女子擋在前頭,否則今天中箭的人就是他了。
木屋裡暗藏的石門轟然一聲合攏了起來,血的氣息開始在密閉空間裡飄了開來。
公孫鞅猛跳起身,瞪著那扇擋去了所有光線的重門,他知道這回完全沒有回頭的餘地——除非破了這屋裡的重重機關,否則誰都逃不出這棟外觀看似木屋的石屋。莫騰,例外。
「再往裡頭走!」公孫鞅無視於她整袖的鮮紅,逼著她往前走。
石屋之內,四間房分列於四方,屋中央簡單地陳設著幾張桌椅與幾個櫥櫃。
秋楓兒虛弱的身子被硬推著前進,她感到全身的氣力都在流失,只有無止盡的痛不斷地湧進。
轟!
屋頂突如其來的一陣巨響在石屋內迴響,公孫鞅猛跳起身不安地左右張望,快速地捉著她的手去拉開紅木櫃門。
「快開櫃子!」
秋楓兒閉上眼,不去想也沒有力氣去想,就當是她拿到鼎之前該有的試練吧……
臂上的血染紅了纖指,也沾上了紅木櫃門的把手——
無數顆十字狀的細釘從大敞的櫃門裡火速射出,那倒勾的利釘嵌入她的手掌手臂,一陣鮮血淋漓。
她的雙膝一軟,整個人陷入失神狀況,臉龐如今比冬雪還要慘白無色幾分。
公孫鞅不死心地看著空無一物的紅木櫃子,拎起那攤坐在地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