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余宛宛
沙家駒是她的乾哥哥,不是嗎?
正走下樓梯的許佩藍,踉蹌了下腳步,膝蓋正巧撞上樓梯的轉角。
痛!與粗石子磨擦的肌膚被擦掉了一層皮,白色的刮痕上正泌出一小條、一小條的血絲。
許佩藍看著膝蓋的傷口,腦中卻突然有了說謊的靈感……雖然她從小到大說謊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次次被人識破。
她拖著受傷的腿走向校門口,沙家駒的身影卻早已在校門口徘徊,他一頭長髮被抓得稍嫌凌亂。
「怎麼像老牛拖車一樣!」他抱怨了兩聲,拉著她出校門。「怎麼了?」
許佩藍咬住唇,他的口氣為什麼要這麼溫柔,溫柔到讓她想痛哭出聲!
她不說話,只是指指自己的膝蓋。
「怎麼撞成這個樣子!走路不會小心一點嗎?」有一點小近視的他乾脆彎下身盯住她的膝蓋,像等待公主加冕的騎士。
許佩藍盯著他頭頂,有一瞬間,幾乎以為他就是她的騎士。她伸出手想撫摸他的發,手卻停在空中。他不是她的。
「喔!男生愛女生。」校門內學生的笑鬧聲,讓她火燒一般地收回了手。
她怕這些學生。
「快起來!」許佩藍緊張地捉住他的襯衫。
「我帶你回健康中心擦藥。」沙家駒瞇起眼盯著她,還是覺得她怪怪的。臉色那麼蒼白,眼睛也水汪汪地像隨時要崩堤一樣。
膝蓋受傷,她卻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一定有其它事!
「我自己去就好,你快去吃飯。」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今天一直不敢正眼看我。」他拉著她到樹蔭下,捧住她冰涼的臉……又一項怪怪的證明。
許佩藍閉著眼睛,拚命搖頭。
「我的車停在對面,車上有醫藥箱,我幫你擦藥。」沙家駒半強迫地擁住她的腰走過街去。
見她把自己的唇咬成青白,他的心沒來由的一陣抽痛。他就是受不了見她有一丁點的難受。
他這個「乾哥哥」真是盡責!沙家駒自嘲著。
許佩藍被動地讓他推上了九人休旅車的後座,坐在一堆衣服雜物中。
沙家駒打開冷氣,拿起一盒糖塞入她懷中,順道把一扇沒拉上的窗簾拉上,以確保外頭見不著裡頭。一陣小小忙碌後,他為她擦完了藥,隨手拿了一瓶果汁到她手中。她前天買給他的。
「說吧。」沙家駒坐到她身邊,指尖自動捲上她的髮梢。
「我跌倒了,腳很痛。」她囁嚅著。
「如果只是撞到腳,你不會說身體不舒服。」他挑起她的下巴,撫摸著她微紅的眼眶。
「膝蓋也是身體的一部分。」許佩藍抬眸與他盛滿愛憐的眼瞳相望。
「當老師的人不可以說謊。」才逗了她一句,她眼中的水蒸氣就慢慢地凝結成水珠。他嚴肅地正經了臉色……
「告訴我究竟怎麼了?」
「我……我不要當……老師了!」眼睛眨著眨著,淚珠就一顆一顆地掉出眼眶。
許佩藍用手背揉著自己的鼻尖,卻止不住自己抽噎的聲音。
「學生欺負你?」他的聲音比她沙嗄幾分。
「我今天去代課……他們……」她抓著他胸口的衣服,把臉貼到他肩上,任他的大掌安慰地拍撫著她的背脊。
「他們怎麼了?上課不聽話?」
許佩藍搖著頭,臉頰轉了個方向,正巧偎入他的頸窩。「他們……在講桌上放小鏡子想偷看我的……裙子底下……」
「一群小混蛋!你去訓導處報告了嗎?」她的呼息就吐在他的皮膚上,讓他該死的不能專心!他承認他是個大混蛋。
「沒有,我想他們只是惡作劇,所以只是訓了他們……」
「你會訓人?」她的小鳥音量拿來唱歌還可以,拿來訓話罵人?!
他懷疑地看著她。
她皺皺鼻子,有一點不好意思。「我好心的告訴他們這是不對的行為。」
「然後你就難過成這樣?就因為一群小鬼的惡作劇?」這小妮子著實單純得過火。
「不是,我離開教室後,忘了帶課本,所以又跑回教室……。」她用手摀住自己的臉,情緒又開始失控,瘦小的肩頭微微地抽動著。
沙家駒收緊了手勁,將她的身子攬到他胸口,讓他的心跳撫平她的不安。他像個保母,然而他卻不太排斥這樣的感覺。
「慢慢說。」
「我走到門口,剛好聽到他們說……他們說……我被偷看還一點都不生氣,是因為……因為我……」
許佩藍放下手,露出一張梨花帶淚的小臉。
沙家駒停止了一分鐘的呼吸。趁人之危是卑鄙的行為,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自願當一個小人。
要命!他想吻她!
「他們說因為你怎樣?」沙家駒一甩頭,氣息粗重。
「他們說……那是因為我很……很騷、很喜歡被他們看……。」
「媽的!我揍死他們!」沙家駒霍地站起身,轉身就要拉開車門。
孰可忍孰不可忍!那些死小鬼竟然敢對她說那種話!
「沙大哥,你不要這樣!」拉不住他向前衝的身子,她只得用兩隻手臂牢牢地抱住他的腰。
他前天才把一個欺負婦孺的流氓海扁了一頓,這人很衝動的。
「沒人去揍他們一頓,他們以後還是不懂得尊重別人!」他距離車門把手還剩一步,而她的柔軟身子卻死命抱住他。
「放手!」
他的忍耐力有限。
「他們才十五歲。」
「十五歲可以當爸爸了,你知不知道!我現在不去教訓一下他們,他們以後全會變成社會的敗類!」順便發洩一下他的火氣。
許佩藍立刻繞到他身前,雙手抵在他的胸前。
兩顆未干的淚珠還掛在臉頰上的她,是我見猶憐的。
「是我自己沒把事情處理好的。這些學生是該得到教訓,但還不至於要用暴力對付他們,對不對?而且我還要在這間學校實習半年,你別這個樣子!」她急急忙忙地想眨干淚水。
「你看,我現在不就沒事了嗎?」
沙家駒用手拂去她臉上的淚水。
「藍妹妹,我可以不去揍他們,但是你要向我保證你一定要把這件事向他們導師反映。男人的惡行是會變本加厲的,即使他們只有十五歲也一樣。」
「我會告訴他們導師的。」看她肩上的怒焰降了些熱度,她才敢正常的呼吸。「我們坐下來好嗎?」
他握住她的手掌坐了下來,順手拉開了果汁的拉環。「喝點水,剛才哭出了那麼多水分。」
許佩藍乖乖喝了兩口柳橙汁,眉心始終是糾結的。
「你確定你真的適合當老師?你的脾氣太溫,稍微頑劣一點的學生就可以把你吃得死死的。這年頭教書,只有教育熱忱是不夠的,還要有教育手段!你怎麼不去教幼稚園?起碼那些孩子打不贏你。」沙家駒很坦白地說道,挑起她低垂而下的臉蛋。
「我知道我不適合當老師,可是……」她彷徨的心思全寫在臉上……
「我爸爸說我的個性走到哪裡都會被欺負,當老師可以培養一點威儀,別人也會比較尊重我。」
「你難道沒有想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沙家駒覺得不可思議。從他有自我意識開始,他就非常地有主見。
「二十多年來,我一直都在讀書考試、考試讀書,大學時修了教育學分,當老師似乎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況且我爸媽都覺得教書很穩定。而我,反正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
許佩藍的聲音愈來愈小,雙肩也洩氣地垂下。
「你如果不對自己多一點信心,你做什麼都會覺得很無力。你不能妄想由外物來肯定自己,你必須先肯定自己是那個善良、親切、人見人愛的許佩藍。抬起頭。」沙家駒拍拍她的肩頭,要她看著他。
「你只是不適合當國中老師,這並不代表你一無是處。你在神燈巨人的店不就做得很好嗎?你當家伊的家教不是也當得很稱職嗎?」
說了一大串話,他伸手拿過她手中的果汁,咕嚕兩聲一飲而盡。
許佩藍看著他不避諱的就著瓶口喝完了飲料,紅暈又出現在她的頰邊。相處了這麼久,她還是不太習慣他一些大而化之的舉動。
他的這些舉動經常讓她心跳不已。她就是愛胡思亂想!沙家駒對每個女孩子都很親密啊!
「怎麼不說話?不贊成我的話?」他才一看她,她的眼睛立刻轉到了其它地方。
「我想我並不討厭教書,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和學生相處,他們好像特別喜歡作弄新老師。」她扭絞著手指頭,心思卻跑到了其它地方。
「如果你是我的老師,我也會想作弄你。」沙家駒捉住她不斷變動的手掌,成功地勾回了她的視線。
「為什麼?」她這麼討人厭嗎?
「因為你長得太可愛了。」沙家駒凝視著她細緻的五官,緩緩說道:
「我會希望多看你幾眼,更希望你多看我一眼。」
許佩藍的心臟加速跳動著,她甚至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再答應我一件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