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余宛宛
「把圖片讓爸爸看看。」
「嗯。」小手乖乖地交出紙片,她的身子順理成章地坐到商濤帆的膝上。
是亞芙!他雙手捏住了傳真的紙張,注視著上頭的傳神素描——
她的側臉哀傷地望著遠方,雙手似乎不勝寒冷地抱住自己,黑色的筆觸把她落落寡合的神情活靈活現地繪出,那眉間眼梢的輕蹙讓他心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已經展顏的她陷入了苦不堪言的境地。
傳真這張圖片的人,究竟是誰?有什麼用意?商濤帆被觸動似地抱起了女兒,直往樓下奔去。樓下的傳真機記錄著傳真過來的電話。
「上面還有一本書。」依依摟著他的脖子說。
「書?」心不在焉地重複了女兒的話,急促的腳步並未稍歇。
「圖片上有一本書,在這裡啦!」她指著他手中的圖片說。
低下頭去看女兒提供的新線索,商濤帆的心開始浸在一灘醋海之中。
六法全書!圖片上的左下角,也就是杜亞芙腳步跨近的地方,畫著一本「六法全書」。杜亞芙到那個該死的龔允中家去了。
為什麼是到龔允中家?為什麼每次當她有心事時,想到總是那個傢伙?而他,她的丈夫,卻只能不是滋味地看著她投入別人的懷抱中。他真的這麼不值得信賴嗎?
你的紀錄太讓她寒心了,他心裡的聲音迴響在他的腦中。
那她又何必給我希望呢?商濤帆不自覺地縮緊了手心,把傳真紙揉成一團。
「爸爸,我要那個圖、不要弄壞啦!」依依晃動著小腳,身子前傾地想搶救那張畫著媽媽的紙張。
「依依,不要亂動,很危險。」正走下樓梯的他,因為心情不佳,聲音不免大聲了些。
「人家——人家只是要那張紙。」她很委屈地低下了頭,扁起了嘴,「人家只是想留著給媽咪看。」
「對不起。」走下樓梯,把女兒放在沙發上,商濤帆把揉成一團的紙細心地攤開來再放到她手中。「你幫爸爸把紙弄整齊好嗎?」
商濤帆望著女兒開始低頭拉平紙的皺折後,他腳步沉重地走向放置傳真機的桌上。她一聲不響地出走,而且「又」走到龔允中身邊,他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何種的心情去接受她的舉動。
這是她的真心?她終究想回到龔允中身邊?他望著傳真機螢幕上所顯示的彼方電話,挫折的心讓他一時之間舉不起手。
歎了口氣,他還是按下了號碼按鍵,撥號至原先傳真過來的地方。
誰要他在乎呢?過度在乎的一方總是輸家。
※※※
「shit!」商濤帆對著車子的方向盤破口大駕,炯炯有神的眼瞳中淨是惱火。
那傳真電話竟然是seven-eleven的傳真機號碼。
到底是誰發了那張傳真過來?他竭盡所能地思考他和杜亞芙所認識的熟人中有著繪畫天分的人,但卻一無所獲。該是要幫他的吧,否則大可不必告訴他杜亞芙的去處。
他的濃眉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忍不住又脫口而出:「shit!」
知道杜亞芙「可能」和龔允中在一起的事,是一回事;確定杜亞芙「一定」和龔允中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他剛才打電話到龔家的律師事務所找龔允中,秘書給他的回答是龔允中身體不適正請假中的訊息。
「哈!請假。」商濤帆發出了個嗤之以鼻的鼻音。
亞芙失蹤、龍蘭祺就發生了急事、龔允中就身體不適,所有與亞芙相關的人一下出事的出事、生病的生病,真是巧,巧得不能再巧了。他譏諷地抿了下嘴角,心情卻越發的低落了。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事,卻只有他這個做丈夫的只能在不安之中猜測她的心呢?
他向來有話直說,而她卻是什麼都放在心頭。縱使近來的日子,她已較能開口說出自己的心情,但關於他真正在乎的東西,她卻始終三緘其口。他只是想知道在她的心中,除了婚姻、責任這些外在形象外,他對她是否有著更多的深層意義。
充其量,他只是一個愛她的男人啊!
在龔允中家門口停下了車,商濤帆靠在方向盤上沉思著。亞芙真的在此處嗎?如果是,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開口要她回家,而她又會用什麼樣的面貌來迎接他呢?
習慣她溫柔的淺笑,他能再接受那個回復到冰霜的她嗎?
更重要的,她究竟是為了什麼而離開的?
「真是個驚奇啊!」一張俊俏的臉孔,輕敲他的車窗。
商濤帆乍抬頭,望見龔廷山正挑著眉,帶著點調侃的笑盯著他。朝他點了點頭,商濤帆打開車門走了出來。「亞芙在嗎?」
「她是嫁到商家沒錯吧?你到龔家來找人是不是有點離譜了。」龔廷山那雙晶亮的眸子,帶著挑釁。
「我們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他簡短地開口,不想多談。
「誤會?」龔廷山漂亮的薄唇抹上一層尖銳。「你製造誤會的幾率末免太高了吧!」
商濤帆側過身子,出色的英氣輪廓繃著死緊,沒有人有資格干預他和杜亞芙的婚姻。沒再與龔廷山交談,他逕自按下了對講機,望著銀色攀枝花紋欄杆內的屋子。
「商董?」一個試探性的嬌聲傳至商濤帆的右側。
商濤帆抿下了唇,不悅在此時遇見任何熟識的人。
帶著點不甘願的怨懟,他回過了頭,卻對上了一雙似曾相識的陌生臉孔。
「我們認識嗎?」他不客氣地問,此刻他沒必要對任何美麗的女子有印象,更不想和她們有所交集。
一頭嫵媚波浪長髮的女子,自嘲地笑了笑回說:「我不過是少了些化學顏料在臉上,沒想到你就不認得了。」
女子低啞帶著磁性的嗓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商濤帆疑慮似開口:
「你不會是——」眼前的女子少了脂粉雕琢的艷麗風塵味,雖依舊性感懾人,但卻著實無法讓人直接聯想到酒店內煙視媚行的女老闆——葉芸。
「就是啦!」葉芸豪爽地笑著拍了下他的肩。
「沒想到我的救命恩人竟然不認得我了,這算為善不欲人知嗎?」她幾個月前下班時因為一時疏忽,險些被仇家強暴,幸虧商濤帆經過救了她,兩人就此有了些交情。
「你和酒店裡的模樣實在是判若兩人。」他微笑著看著脂粉未施,眉自中卻更亮盈自然的葉芸。「你怎麼會在這?」
「我來散步,順便找人。」
「順便?」龔廷山站到了她的身旁,一把攬住了她的肩。
「你來找龔先生?」商濤帆瞄了眼兩人的姿態,隨口問了個早已有答案的問題。
「你可以到我家找老婆,我的女人不能到我家找我嗎?」龔廷山瞪著商濤帆,口氣不悅、臉色亦不對勁。
「你們——」商濤帆朝葉芸挑了挑眉。一個專辦離婚案的風流律師、一個著名酒店的艷麗女老闆,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兩個人。
「走了。」龔廷山回轉過葉芸的身子,讓她背對著商濤帆。她這副模樣,他一人獨享即可。
「走了,下回來店裡找我。」沒理會肩上加重的箝制,她回過頭送了個飛吻。
商濤帆沒費心去看那一對離開的背影,不耐煩地以腳輕敲著地板,頻頻注視門內的動靜,沒什麼耐心地又伸手壓了下對講機。搞什麼鬼?連個接聽的人都沒有。
碰的一聲,屋內的大門啪地被甩開來,龔希一高大的身影帶著陰沉的怒氣走了出來。「一個不曾為人父母的人,沒有資格批評我。」
「只要是人就知道不該那樣對待孩子的,你難倒看不出來他只是希望你偶爾陪陪他嗎?他才八歲,他只是想有個人聽他說說話啊!」
龍蘭祺!商濤帆驚訝地看著杜亞芙那一向掛著甜笑的助理秘書擺起了凝重的臉色,追在龔希一的後頭振振有詞。
「我說了,我孩子的事不需你多管閒事。」龔希一沒有大吼的怒意,但鏡面下的銳利雙眼已醞釀了風暴。
「感謝天。」龍蘭祺合攏雙手做祈禱狀。「你如果還把他當成你的孩子,對他多用些心好嗎?他已經沒有媽媽了,你難道不該對他多用點心嗎?那孩子需要有人關心他啊。」
「像我眼前這位商先生一樣的關心嗎?在家是個好父親,出外是各個女人的好情人嗎?」龔希一停下了腳步看著前方的商濤帆,冷冷地說著。
「總裁。」龍蘭棋大叫了一聲,衝到欄杆前,立刻又隨即回過了頭。「起碼他的孩子可以感覺到爸爸的愛。」
商濤帆瞪著提著公事包的龔希一,咬緊了下顎,握緊了拳頭,有打架的衝動。龔希一說的話太過火了,但更該死的是根本無法否認從前曾經做過的事,只能任著別人挖掘過往的瘡疤。他掄起了拳頭,指關節握得死緊。
「是啊!愛太多了,所以妻子才會躲到別人家。」
龔希一從商濤帆身旁走過,譏消地抿起了唇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