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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余宛宛

    「你們好好談談。」葉智豪拍拍龍蘭祺的肩,打算離開,他喜歡蘭祺,但卻不想加入這場他絕不可能獲勝的戰役——她目光的焦點從入門到現在就只有龔希一。

    龔希一看著龍蘭祺的難過與葉智豪的卻步,在心中從一默數到十,逼迫著自己「殘忍」。可笑呵,他原以為那兩個字是他性格中的一項特點,沒想到如今卻要強迫自己才能擺出那樣的臉譜。

    「你不用走,我們很快就談完了。」他冷厲了臉色,眼神不耐地看著龍蘭祺。他或許不知道如何示愛,但卻該死的清楚知道如何刺傷一個人。「蘭祺,別像個孩子一樣,我這樣做,是為了你好。」

    龍蘭祺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只能任著自己迎向他一如初見時無情的眼。她使勁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仿若想證實現在的他只是一場幻影中的人。

    「孩子」兩字道盡了她的定位。她回想起那天他知道拍賣會時的冷淡,回想從他對待她的方式她咬著唇,直到自己痛得無法忍受時才再度開口:

    「我早該知道的,只是一直傻傻地騙自己。」

    「我們是不適合的。」沒有怒吼,甚至沒有提高聲音,他面無表情地說著,轉過身即打算離開。他沒有把握能夠在她面前戴著假面具過久。

    「如果不適合,又何必讓龍蘭祺陷得那麼深?她這些天鬱鬱寡歡的源頭都是你,你不會不清楚。」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葉智豪開了口,再也無法忍受龍蘭祺的蒼白與龔希一不帶任何感情的聲調。

    龔希一停住了身,沒有回過頭,背影仍是孤傲如昔的。「沒有嘗試過,又如何知道合適與否?如果我沒記錯,曾經有個女孩子告訴過我,沒有人能夠傷得了她,因為只有她自己能夠傷害自己。」

    龍蘭祺搖晃了下身子,竟連葉智豪扶住了她的臂膀都毫無知覺。

    她曾經說過那樣的話,也曾經那麼以為。曾經。

    然而,此刻在他薄情的言詞之中,她只能驚覺到自己是個把心放在盤上送予他割剖的苯人。人,還是會被傷害的;如果真的在意所愛之人的感覺,就會被傷害。再沒有比對方的否定更大的打擊了。

    她何止是苯呢?

    「你太過分了。」葉智豪握緊了拳,威脅地向前走了一步。

    「葉智豪,別這樣。」沒有任何情緒化的表情,她的腦中空白得近乎詭異。伸手撫壓住胃部,身子裡有股被掏剝而空的虛弱感。「我想,我這一廂情願的毛病該改改了。」

    龔希一往前走的腳步並未因聽見她的話而減緩幾分,他依舊狂妄地邁著步伐,而看不見的心卻淌著血。

    他天生就不是個溫柔的人,也從沒想過用和緩的方式去處理身邊的一切事物。直接,就是一貫的處事方法,然而,這卻是第一次他因為自己所造成的傷害而心痛如絞。

    「龔律師,可以請您和沈韻竹小姐拍一張照嗎?」突然走近的攝影記者拉著沈韻竹朝龔希一走來。

    「滾。」他甚至連頭都不曾望向那個膽敢在此時向他開口的人。

    「對不起。」沈韻竹抱歉似地朝記者點點頭。「希一,可以麻煩一下你拍張照片嗎?」

    龔希一前妻的這個頭銜,至少可以計她在媒體上曝光的機率增加幾分。她的事業才剛起步,需要一切有利於自己的宣傳。

    「你以為自己是誰?」終於,龔希一抬起了眸,斜睨了她一眼,輕蔑而有些挑肆地。

    這時候的他,想找個人發洩怒意。

    「怎麼了?不需要把你的不快加諸到我身上吧?」沈韻竹勉強地維持著她一貫的高雅。

    「那你又何必利用我來做宣傳?」他皮笑肉不笑地回嘴,心頭為之一快地看見她變了臉色。

    「也許我該感激你的刺不只是傷害到我。」一直站在他後方注視著他離去的龍蘭祺,緩緩地走到了他的身旁,用著只有他才能聽見的音量如是說著。

    「你是?」沈韻竹禮貌性地問著,望著眼前的女子一黑白分明的晶瑩眼眸、美麗的唇及一身的落寞。

    這女子的走近原引不起她的注意,她訝異的是,當女子走近時龔希一繃緊神經的肢體表現。

    「你不需要知道她是誰?」龔希一微側過身子,替她擋去沈韻竹評量的眼光。

    「何必如此緊張?離婚後又有交往對象,是十分正常的事。」沈韻竹上前朝她伸出手。「我是沈韻竹——龔希一的前妻。我想你該知道。」

    龍蘭祺機械式地和她握著手,卻萬萬沒有意料到閃光燈卻在她們雙手交握之時啪地一聲亮起,刺了她的眸。她閉上了眼,不習慣這突如其來的刺眼,更不懂為何他們要拍照。

    她的傷口深重到讓人想拍照留念嗎?

    「你們聽不懂人話嗎?」龔希一暴怒地上前,一把扯捉住記者的衣領,凌厲的眼眸幾乎想將人撕裂。

    「對不起。」記者緊張地嚥了口唾液。左右張望後,將目光求救似地看著龍蘭祺。

    「放開他吧,你想引來更多記者嗎?」龍蘭祺輕扯了下他的衣抽,要他看看週遭好奇的旁觀者。「這人也只是盡他職業上的本分而己。」

    「滾。」他粗魯而不客氣地一把甩開記者,怒火騰騰地看著那人狂奔而去。「不要輕易原諒人。」他對著身旁的空氣說話。

    「不原諒別人?」她苦笑了。「不原諒別人,就是將是自己卡在痛苦中。那不會傷害別人,只會傷害自己。」

    「你有點自覺好嗎?不要再說那些什麼見鬼的樂觀道理。」他突地捉住了她的肩頭,狂晃著她。

    他太明瞭自己此刻狂飄的戾氣是為哪樁——他的惱火來自於她對人的好,她太該死地對每個人都好,又太該死地容易包容別人、替人設想。她愈是這樣,他就愈是無法確定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也愈是肯定她對他只不過是救贖的心情。她對他,非關男女之愛。

    「不要命令我做任何事,雖然在你的眼中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做不好,可是我也有我的想法。」她反抗地昂起下巴,眼神卻是十分地自棄。「把你優越感的命令感都留給自己吧。」

    言畢,她走到了沈韻竹面前。

    「子謙是個好孩子,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放得下那樣一個乖巧的孩子,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你會突然想和龔希一合照,但是如果你的目的真如他所言,那麼我為子謙感到高興。沒有母親的印象總比沒有母親的愛來得容易令人接受些。」

    沈韻竹冷著一雙眸對著眼前的女人。「你呢?你又算是什麼呢?一味地付出就會獲得嗎?感情不是投桃就會報李,你不也是依照自己的想法在過生活嗎?你想過別人也許並不想要你的多餘關心嗎?」

    「你閉嘴。」龔希一咬牙切齒地瞪著沈韻竹。「你沒有資格說她。」

    「那她又有何身份批評我呢?」沈韻竹反口相問。

    而面對劍拔弩張對峙的二人,龍蘭祺卻笑了,笑得無奈。走到龔希一面前,再不讓自己去猜測他眼中的關切,她清脆地說:

    「她,讓你看到自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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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亞芙,這邊有幾份企劃案要你看一下。」

    龍蘭祺如同往常般,在輕敲了與秘書室相連的辦公室木質大門後,即行打開了門。

    「對不起!」她驚呼地搗住口。

    「關門!」商濤帆同時發出怒吼。

    一刻也沒多流連,她碰地用力關甩上門。

    天!她怎麼會曉得亞芙和商濤帆正在裡頭親熱!

    L長型沙發上交疊的人影,亞芙半露香肩的摸樣及酣紅的雙頰,正是她入門時所看到的畫面。她邊拿著文件揭著自己發熱的臉龐,邊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她卻對著文件發起呆。

    感情的事,沒有人能預測下一分鐘的發展——起碼她預測不出亞芙及商濤帆會在相敬如冰數年之後,因為一句「離婚」而對彼此重新燃起愛戀;起碼她預測不出龔希一反覆無常的情緒。

    蹙起眉心,她無意識地抓起一枝筆,在速記本上胡亂塗抹了起來。心,懸空般地被狠狠地揪住。

    壞心情讓人畫不出腦袋中任何飄過的影像,但卻不能阻撓她想起那張拒人於千里外的酷寒面孔。

    她不懂,真的不懂。不僅他為什麼要在葉智豪面前逼退她的情感、否定他們之間的一切,唯一懂的是——她被他無情的話刺得傷痕纍纍。

    她只是個孩子。所有的呵護、所有曾經有過的甜蜜心情,都在他一句定論的話語中產生了另一種含意。

    從未將她當成女人看待嗎?那又何必給予她那些戀愛中才有的深情擁抱與親吻?

    支肘以手撐住下頷,她腦子裡的結又打纏了數圈。他的性格基本上是嚴肅的,他也不是遊戲人間的男子,他對她的那些舉動,不會是無心的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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