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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余宛宛

    突地,他站直了身子,因為看見了那個朝他走來的人影。

    「好久不見。」與他如出一轍的淡淡口吻,出自一個曾經與他相處了數年的人影——沈韻竹。

    龔希一勾動了下嘴角,望著她仍是一襲飄逸的長衫。已經多久沒見過她了?一年、兩年?也許吧,否則怎會連她的臉龐都覺得陌生。

    「沒想到你會出席義賣會。」他客氣地說。

    沒有在她面前發火,因為失控兩字代表了在乎。

    在這個女人面前,他只發過一次火——在那個知道子謙身世後的夜晚,他把她的工作桌整個徹底的翻覆倒地,而她青了臉甩上門離去。

    一個星期後,他們離了婚。

    他們之間,少有情緒的波動。即使有著強烈的怨怒,他也會放在心頭,禮貌性的寒暄才是對待她的方法。

    「我的珠寶在今天正式成立品牌。」她揚起細心描繪過的柳眉,不徐不疾的口氣中有著自信。

    「恭喜。」簡單兩個字後,又是一片沉靜。與她的對談,不是什麼必需的事。龔希一將目光看向室內——龍蘭祺來了嗎?

    她輕咳了聲,確定他頗有風度的回過頭後,才又開了口:「子謙好嗎?」

    「五年前,你不關心,五年後的你,也不會突然散發出母性的光輝。」他瞇起眼,面似冰霜地看著她不變的冷靜。「你想做什麼?」

    就是這種漠不關心的神態,讓他內心的暴怒更甚。那是她的孩子。

    「只是問問罷了,你又何必太激動?我想你會好好照顧他的。」她以手漫不經心地整了整那絲毫不見凌亂的及腰髮絲。「我只是想嘗嘗做一個母親的感覺,畢竟我這回的創作主題是親情。」

    「想來你是要突破瓶頸了?」他自鼻間不屑地哼出了問句。

    「什麼意思?」她防衛地直起了背脊。

    「想把原本就不存在你血液中的東西表現出來,不正是一種強人所難、激發人創作潛力的事情嗎?真是具有挑戰性。」

    「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適合當母親。」她抿起了唇,驕傲地微昂著下巴。

    「當然。」他冷笑著。「既然明白,何必說什麼需要引發創作動力而去尋找戀愛感,產下一個連你自己都不想擁抱的孩子。」

    「如果你不想養育他,我自可以找到門路。」她有些狼狽地回話。

    「他是個孩子,不是條狗。」他強忍住想甩她一巴掌的衝動,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和這祥一個人相處了數年。「他冠我的姓,我就會對他負責到底。」

    「大哥。」一個詢問的聲音插入他們之間。「沈小姐。」

    龔希一望向龔廷山與他身旁的葉芸,扯動了下嘴角,算是招呼。沈韻竹能把他氣到連別人接近他都毫無知覺,也算是她的能耐了。

    「我先走了。」沈韻竹僵著一張臉,轉身離去。

    「這算是舊情綿綿嗎?」龔廷山挑起眉,俊逸的臉龐帶著調侃的笑。「說真的,我比較偏好你另謀新發展——蘭祺像個可愛的小天使。」

    「閉上你多事丑嘴。」龔希一轉向他未來的弟媳葉芸問道:「你最近精神看來好一些了。」

    葉芸不久前失去了她視若親人的乾弟弟,原本明艷無儔的麗質在休養後仍顯得有些憔悴。

    「人是習慣的動物,悲不悲傷,日子還是要走下去。」葉芸總是低柔的聲音輕輕說著。

    「新生命是值得人抹去灰色的。」龔廷山多情地環著她的腰,大掌橫過她的腹間。

    「你有孩子了?」龔希一濃密的眉揪了起來。「老三,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早來晚來都是要來的,葉芸反正這輩子是我的老婆了。」龔廷山擁緊了葉芸,在她頰邊印上了一個吻。

    「你多少替葉芸想想。」龔希一看著眼前的一對儷人,直言不諱地說:「爸爸對她曾在酒店上班一事還不太能接受,你卻又丟來一個未婚生子的炸彈,你要葉芸在爸爸心中的地位再往下滑幾分是不是?」

    「大哥,謝謝你。」葉芸給了他一個感謝的笑容。知道自己被人關心的感受是溫暖的。她未來的大伯,對外人或許冷而少言,但是對於家人,他卻總是呵護有加——除了子謙之外。

    「不需要」龔希一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頓。

    她來了。

    正確的說法是——龍蘭祺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臂,粉嫩的臉龐上有著甜蜜的笑靨。

    「龍蘭祺身旁那位笑得很燦爛的青年才俊是誰?」龔廷山滿意地在龔希一臉上發現一道可以名之為嫉妒的火焰。

    「心慈基金會的執行長。」龔希一的惱火僅在眼眸間一掠而過,因為更多的悲哀隨著那一對相視而笑的人而湧上心頭。

    她,是適合站在那樣一個男子身旁的——一樣的年輕、一樣開朗、一樣有著豐沛的愛心。

    向經過的侍者盤中拿了杯雞尾酒,龔希一轉開了視線。

    在心還未冷卻之際放手,該是最好的祝福。他從來不想羈絆她。

    龍蘭祺在門口停頓了腳步;因為察覺到「他」的目光。她咬了咬唇,還是拉著她身旁的葉智豪跑過來。「大家好。」

    「大哥,放一百二十個心吧,蘭祺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了。」龔廷山與妻子微笑地一同望向那個穿著水藍色洋裝的身影。

    「大家好。」龍蘭祺朝所有人笑了笑,雙眼卻膠著於龔希一蹙著的眉宇之間。他怎麼了?官司勝訴該是件高興的事啊,而她想他啊

    「這位是」龔廷山朝眼前嘴角始終帶笑望著龍蘭祺的男子禮貌性地詢間。

    「他是葉智豪,心慈基金會的執行長。這位是龔廷山,旁邊這位是他未來的太太——葉芸,她很美,對不對?」她逐一點過名,才將視線移向似乎不顧看向她的龔希一。「他是龔希一。」

    「葉先生和蘭祺很熟?」葉芸的目光在幾個人之間逡視了一圈,帶出了話題。

    「是啊,所以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拉著她一塊來。」葉智豪笑起來爽朗,像個大男孩似地毫無心機。「我對這種場合渾身不對勁,而她是那種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如魚得水的人。」話說到末了,他神色有些黯然地輕拍了下龍蘭祺的肩,注意到她重心的焦點——希一。

    龍蘭祺匆促地回頭對葉智豪一笑,又轉過了頭看向龔希一手中的雞尾酒。他的胃一向不好。「你吃飯了嗎?」

    「還沒。」龔希一悶聲地又喝了一口。

    葉智豪喜歡龍蘭祺,他至少知道這點,而龍蘭棋在乎的人是他,知道這一點讓他釋懷,但卻依然笑不出來——兩個相同特質的人站在一起,你根難去否認他們之間的相配。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垂垂老矣。

    「別喝了,好嗎?」她輕輕地從他手中拿走了酒杯。

    龔希一伸出手撥開了她垂落臉龐的髮絲。「你今天很美,好好去玩吧。葉先生,那邊有個古玩拍賣會,你可以帶她去看看。」扶住龍蘭祺的肩膀,將她推向他。

    兩個男人對望,目光在一瞬間有了交談。一個深奧而豎定,一個則是清澄而帶著迷惑。

    「我想古玩不見得是蘭祺喜歡的東西,或許該讓她自己決定。」葉智豪笑得有些無力,但依舊頗真誠。在龍蘭祺那雙無所隱藏的晶瑩瞳眸中,他看不到自己,他只看到她瞳孔中龔希一的投射。

    「對不起,我們先去吃些東西。」葉芸拉著興致勃勃的龔廷山往外走,不想在這三人的世界中有所干預。

    這種事,除了當事人之外,其他的旁觀者是插不上手的。

    「為什麼?」龍蘭祺咬住了唇,沒有假裝聽不懂這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心是隱隱作痛的,原來一直是她一廂情願地追隨著龔希一——對她,他只是一時新鮮。

    從不曾自卑過自己的身世,也一直以為可以走入他的世界,卻不曾預料到只是一次的拒絕,他就關閉了兩人之間的那扇門。這幾天,他連一通電話都沒給她啊。

    龔希一深深池凝視她,凝視著她泛著晶亮的眼、凝視著她咬住下唇的顫抖、凝視著她臉上的受傷。能說什麼?該說什麼?說他剛毅的外表之下,其實有個破碎而不完整的靈魂?

    她太好,值得一個不憤世嫉俗的男人。

    「為什麼不說話?」她垂下頭,閉上眼,在他的沉默中受到更大的打擊。

    龔希一咬了咬牙,橫了心望向葉智豪。

    「你們到會場四處看看吧,拍賣開始時,會場會廣播的。」

    不想再詢問她為何沒有告訴他關於她的展出,畢竟,他不認為她對他的感情是所謂的戀愛——她或許有些炫惑於他,但更多的情卻是同情吧?她過於善良,善良得想將他拉出無情的泥淖,所以,她讓自己喜歡上他。

    但,那絕不是真愛,否則,她的作品即將展出該是件驕傲的事,為何她卻不曾開口告訴他呢?

    「我不走,除非你告訴我這樣代表了什麼意思。」她用力握住了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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