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余宛宛
葉芸皺了皺眉。「你不是才剛休了一個月的假?不要壞了規矩。」
「可是……他要我去台北找他。」雨柔膩著聲音說:「就是龔廷山嘛。」
龔廷山!葉芸微顫動著嘴角,感覺自己的心被扯成碎片。早該認清事實了,她無法停止自己隱約的希望,希望他會……。在認識他之時,就該知道不要懷著希望,卻偏還是讓自己陷入了。傻啊!傻。
自尊心強的雨柔一直在和她較勁,而她總是一笑置之不當回事。結果呢?最後的失敗者竟然是她!
她看著雨柔掩不住媚態得意的笑。「我不管是誰,總之規矩不能壞了。」
「可是我答應廷山了。我知道你們『曾經』很好,可是那是過去式了,對不對?」雨柔說的話字字帶刺。「你也知道那人霸道起來是很難讓人拒絕的。而且你也知道幾天不見愛人的感受嘛!芸姊,拜託嘛,我只是去兩、三天而已。」未了語句又轉為撒嬌的請求。
葉芸閉了閉眼,讓眼中的痛苦不那麼的明顯。再張開眼時,她又是那個八面玲瓏的葉芸。「你已經休了一個月的假,我很難再放你假。真那麼想念,就叫他下來。」
雖然那只會在我的傷口上撒鹽巴。葉芸舉起手揉揉發暈的頭。
「不過是休三天,你只是不想讓我們兩個在一起。廷山他說……」
「雨柔。」一個穩沉的男聲出現在她們身後。「麗苑有麗苑的規矩,不願意遵守,你該知道怎麼做。」
「正傑。」葉芸回頭,見到他的喜悅及鬆懈感幾乎讓她想哭泣。關正傑回來。
「傑哥。」雨柔僵硬地喚了聲,嬌美的臉龐沒有表情。除了葉芸外,關正傑對其他女人反正是不屑一顧——她嘗試過,不只一次。
「麗苑的經理是葉芸,她說什麼就是什麼。」看出葉芸的不適,他移動著優雅的身軀,走到她身旁扶住了她。
「為什麼是她?」雨柔偏著頭倔強地問。她有能力擔當經理,也有足夠的魅力可以吸引男人啊。龔廷山不就迷上她了嗎?那些什麼作證不作證,只是要她去台北的理由,不是嗎?
他搖搖頭阻止葉芸開口說話,鷹般的神秘眼眸閃著內斂的光。「因為她有足夠的氣度容忍,某些人則沒有。」
葉芸沒有回頭看雨柔的表情,她只是無力地任由他扶著自己走出廂房。她抬頭對關正傑笑了笑。「你回來真好。」
「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不疾不徐的語調伴著他有力的扶持走向大門。「我送你回去。你蒼白得不像個人。」
「我很好。」葉芸咬著唇,怕自己想流淚的情緒控制不住。
最苦難時,關正傑總是最適時出現的那個人。從以前到現在——不曾改變。
走入停車場,關正傑對車旁等候的林義翔點了點頭,打開了後車門,與她並排坐下。
關正傑捏了下她憔悴的臉頰。「這樣叫好?」
「你快要像童話中的白馬王子一樣了,只是你解救的不是一個公主,而是落難的我。」她苦笑。
他朝司機點了點頭。「到葉芸家。」
「你不用這麼光明正大的送你蹺班的經理回家。」她試著說笑。
「我不放心你。還有,我想看看卓夫。」
「謝謝。」她握住了他的手,很誠摯。
在正常的定義下,在國外開設賭場、在國內併吞勢弱公司的關正傑不足以稱為好人,他解決仇人的方式也絕對不光明。但對她而言,他卻是個恩人。
「謝什麼?謝我讓你陷入麗苑這種地方,一陷三年嗎?」他回握著她的手。
「是我自願的。三年前,你毫無所求地幫了我、訓練我熟悉一切環境,還買下了麗苑,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你可以離開那個環境的。」
「三年前,你無息借貸的提議,我沒有接受。三年後,我更不會接受。你幫我的已經太多了。」關正傑當初並不想讓她入風月場所,是她自己不想欠他太多,才毅然走入麗苑的。
「固執的女人。」他輕敲著她的頭。「話說回來,你也幫了我不少忙。當初買下麗苑,也是為了有個能得到一些私下情報的地方,沒想到你把它打點得有聲有色,來往的政、商慕名而來,酒酣耳熱之餘,不少政治動態、商業細節的消息不就是這樣得來的嗎?」
葉芸搖搖頭,不敢居任何功。麗苑是個小型的情報站——在醇酒與女人間,口風鬆了,是件常事。她知道關正傑總是從麗苑的消息中提前洞燭了許多先機。所以,至今沒有人能威脅他在黑白兩道間的地位。
「你和那個龔廷山,散了嗎?」他突然問道。
「散了。」因為她愚蠢、奢望的一句話。
「卓夫的手術不是他穿針引線的嗎?」
「有沒有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呢?」她苦笑。
「沒有。我來麗苑前打過電話給卓夫,他告訴我的,你該打電話給我的。肯讓龔廷山幫忙,不讓我幫忙,你還把我當朋友吧?葉芸。」他的薄唇抿著不悅。當初如果是他找到傅熙元,葉芸就不必和那個花名在外的龔廷山有牽扯,也不會被傷得這麼深了。
「你那時候在國外,而且誰知道傅醫生會挑那個時候回國呢?」
「葉芸,離開麗苑吧。」
葉芸的心狂跳著,咬著顫抖的唇,她無藥可救了!
如果只是因為聽到相同的一句話,她就心亂至此,她的未來怎麼抹去龔廷山的影子!按著她的肩,關正傑看出她此時的脆弱,卻沒有放棄說服她的念頭。「你三年來為麗苑做的夠多了,我會依分紅配股息給你,那是你該得的。這樣你就不必擔心卓夫家人的經濟狀況,也可以專心地去找一份你真正喜愛的工作了。三年的犧牲,夠了。」
為著他的體貼,她紅了眼眶。「不要對我那麼好,我沒有權利拿什麼分紅。」
「該你的,你就拿。不該給你的,我不會多給。何況,你還是要幫我訓練下一任經理,而且定期巡視麗苑,你只是升級成顧問,而不是干領白薪。」關正傑極度認真地堅持。
他知道她的個性——耿介得緊,不屬於她的,她一分也不會拿。就像當年,她堅持以她的身體來回報他一樣。很單純,但著實有些可笑的愚蠢理由,但她還是開口了——葉芸不喜歡欠債。
「我怎麼沒有愛上你?」她揉去眼底的酸澀,望著他俊逸的臉龐。
「因為我們只能培養出朋友的感覺,沒有熱情的火花。」關正傑蓄意瞇起了眼,狀似審視。「否則,對於你這種美女把珍貴的第一次給了我之後,我會再也不碰你嗎?」
她交握著手,不敢相信的喜悅逐漸醞釀成真實——要離開麗苑了!
踏入麗苑,不是沒想過離去的念頭,卻是不敢想。她有太多的經濟壓力要承擔。卓夫的醫療費用,對卓夫家的經濟幫助……憑著一股毅力,她撐過來了,卻不再快樂。
即使在麗苑的生涯讓她學會在心中最痛苦的時候,臉上還能開出最美麗的花朵,但強逼自己,總是苦。
進了麗苑後,她自卑地不敢談愛情。遇見了龔廷山之後,還是沒勇氣接受自己,而就在好不容易跨出了步子,希望聽到的是他的承諾時,結果卻仍是一場空。
葉芸黯然了臉色,輕歎了日氣,往後靠在椅背上。
「願意談談嗎?」他攬住她的肩。
「肩膀借我,就好。」靠在他的肩上,她閉上眼,讓自己在短暫間回味著龔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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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說誰的驚訝多些。
龔廷山冷著眼望著入門的兩個人——葉芸與關正傑。
她說「沒有愛,兩個人終究無法長久。」她,不愛他,愛的是關正傑,所以身旁一直陪伴著的還是關正傑。這個被雜誌稱為地下司令的俊美男子。
沒有想到她會回來,才十點鐘,華燈正初上,夜生活方開始。是為了關正傑才會回來的吧?兩情緩緒時,總希望獨處。他握緊已曲成拳的手,按捺住熊熊燃起的心火,狀若不在乎地自沙發上起身。
「打擾了,我來看卓夫。」他譏諷地抿了下嘴角。「我讓看護先走了。」
關正傑打量著龔廷山與眾不同的七分短髮及眉眼間的蓄意傲慢,印象中媒體所報導的龔廷山始終是以瀟灑的迷人微笑姿態出現。他挑著眉的似笑非笑,甚至被媒體封為最性感的表情。今日一見,怎麼落差如此大,眼前的男子——陰沉落寞。
「卓夫呢?」葉芸問道。在驚訝過後,如同龔廷山的冷淡一般,她亦是刻意地迴避著他的注視。
「我才到,他正在洗澡。」他向他們走近了一步,微瞇起眼。「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