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元玥
史絳霄濃眉一揚。「七哥,這是怎麼回事,誰打了你?」
僧人笑笑地說:「你七哥我也不需要寺廟收,只要大限圓寂之日,菩薩能留就可了。何必管那世間人如何看待。」他的話裡並沒有回答傷痕是怎麼來的,只是回答史絳霄先前的話而已。
史絳霄看他言語閃爍,有意迴避,大步地走了過來。「七哥,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明白。」
道人知道僧人不願讓史絳霄知曉,便說:「若是要做明白人,我們又豈會在這裡喝酒呢?」
聽他那句話,眾人哄堂大笑。
史繹霄插腰環視其他人。「怎麼了?現在是沒把我當成兄妹看待了嗎?我看你們每個人都知道事情是吧!」
「唉。」座中的儒生,對著僧人苦笑。「七弟,你要不肯說的話,只怕九妹連我們也要怪上了。」
僧人望著史絳霄堅定的態度,只好實說:「我那夜在『武當山』喝酒喝得醉眼了,一棵松影拂過,我只當是有人要來扶我,推了他一把。後來我聽到有人喳喳呼呼的,我嫌囉嗦,手下的力氣便大了,竟把那株小松推倒。之後他們說,那棵小松才剛移植過來,就讓我給弄死了,非要我賠不可。你也知道,七哥我身無長物,怎麼賠得起?只得讓他們打我一頓就是了。」
「太過分了吧!」史絳霄怒氣陡生。「怎麼能為了一棵樹,將你打成這樣?!」
道人插嘴解釋道:「這『武當派』向以名門自詡,早看我們這幾個人不順眼了,不就是借題發揮罷了。」
其他人紛紛說道:「這幾年,『武當派』的俗家弟子中,出了個眾所矚目的人物,外號『無塵劍客』,出身江南第一大家荊家。他小小年紀,造詣非凡,大大為武當揚眉吐氣,他們氣焰也就更加囂張了。」
「喔。」史絳霄尋思。「幾位大哥說的人可是荊英,外面的人把他傳得跟神仙似的。」她俏然昂挺,一拍胸脯。「我這就去『武當山』為七哥討回公道,順便會會這個人物。」
僧人趕緊說:「九妹,七哥我就是怕你強要替我出頭,才不讓你知道的。況且,指使人打我的,是『玉虛真人』又與『無塵劍客』無關,你何必招惹他呢?」
「好。」史絳霄承諾。「若我上『武當山』,他不犯我的話,我自是不會惹他。」
「聽你這話,是非去武當不可?」又有人為她擔心了。
「這麼吧,我們跟著你一起去。」這些人的功夫,大都不及史絳霄,不過基於義氣,他們也不退讓。「老子也早就看不慣那些牛鼻子老道了。」
「不。」史絳霄揚手。「人多不為勝。咱們是去討公道,不是去打群架的。眾位大哥就不用去了。」
史絳霄外表雖是豪邁,其實也有心思細膩的地方。她知道這些人雖是各有本事,但他們都不好動武,只算是半個江湖人,也不打算拉他們下來。
僧人看著她,突地追了抹悠深的笑。「好吧。」他一時豁朗,什麼也不堅持,只說:「合該是你的因緣就在武當。這趟武當之行,七哥不再阻止你。」
「七哥說不再阻止我,那句話說到我心裡。不過,說什麼我與武當有緣,我倒是不以為然了。」史絳霄一笑,從旁人手上攬了一甕酒過來,就口灌著。
爺爺曾說這「美人醉」,要放到她出嫁的時候,才可以拿來喝,不過她闖蕩江湖這麼久,可沒見過什麼男子讓她動心;況且「武當山」都是一群修道的人,與她志趣不合,哪裡可能有她的因緣呢?
思及此,史絳霄再飲一口美酒,玉肌飛霞,有如上了新嫁娘的紅妝。
第二章
史絛霄離了「青春居」之後,直闖「武當山」。她甫入山門口,守門的道人便阻了她的去路。「女施主。」小道人橫在她面前。「今日是我們清修之日,不接外客,還請女施主見諒,改日再來參訪。」
史絳霄一笑。「我不是來參訪,我是來尋仇的。小師父,我不為難你,你速速去把玉虛老道找來,我要和他討個公道。」
小道人打量著她。「你要找玉虛師父?」
那「玉虛真人」在「武當派」中地位極高,僅次於掌門。當年老掌門曾有意要他接替掌門位置,他卻力主按照舊例,由他師兄接掌此職,此事讓他博得武林同道讚揚。這些年來,除了傳授後輩武藝之外,他也職司戒律,鐵面無私,更受「武當派」上下敬重。
小道人收了目光。「玉虛師父不可能見你的,女施主還是請回吧。」
「要我走,拿本事來吧。」史絳霄揚出長鞭,一把捲走小道人手上的拂塵,傲然逸身。
小道人愣了下突然空掉的手,睜眼看著史絳霄的背影,好一會兒,他才回神,趕緊大聲嚷喚。「有人闖入!」
史絳霄如人無人之境,步步走得昂揚無懼。
七個道人施展輕功,從天而降,將她團團圍住。為首之人說道:「女施主還請留步。」那人聲音沉厚溫篤,語畢,轉過身來,單手猶放在胸前與史絳霄行禮。
兩人視線一觸,俱是大驚。
原來那為首之人,正是與史絳霄因相撞而結職的男子荊英,又號「無塵劍客」,乃「武當派」首席俗家弟子。
「史姑娘!」
「是你?!」史絳霄這才想起男子確實姓荊,只是她沒有料到他就是荊英。
餘下六人,見他們兩人相識,也是面面相覷。他們長年在道觀修行,未曾見過像史絳霄這樣的艷姝,乍看到她,只覺驚為天人,全然沒想到,她與荊英竟是相識。有人看著荊英,心頭已經暗怪他沒把這樣艷遇告訴他們。
荊英斂收起心神,溫展笑顏。「不知史姑娘駕臨敞觀,有何指教?」
史絳霄凝看著他,再度與他對視。「兄弟,你可是荊英?『武當』第一弟子,也是『七星陣』之首。」
「史姑娘謬讚了。」荊英噙笑以對。
看到他純良的笑容,史絳霄玉顏一合,她實在無法與他為敵。史絳霄索性捲起長鞭。「兄弟,去叫你們那『玉虛真人』出來吧。」
「史姑娘為了什麼事情要見玉虛師父呢?」荊英揮手,示意其他師兄弟撤開陣勢,大有化干戈為玉帛的意思。
史絳霄理直氣壯地說:「上次我七哥『顛倒和尚』在這兒弄倒了一棵小松樹,竟遭了他一頓惡打。我看不過眼,要來跟他討回公道。」
「有這樣的事?」荊英沉吟。
「七星陣」中,有人說道:「荊師兄,那是你下山省親時發生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荊英瞭然地點頭,又是一笑。「史姑娘,我看是一場誤會。」
「什麼叫一場誤會?」史絳霄睇了他一眼。「莫非是樹沒倒,還是我七哥沒被揍。」哼了一聲之後,她端正容色。「樹被推倒了,我們當然是要賠。不管多少銀子,我都可以替我七哥出,可是你們這樣惡打他,那就是欺人太甚了。」
儘管史絳霄態度不佳,荊英仍不改變笑容。「玉虛師父職司戒律,從不講情面,他待人律己都是十分嚴厲,我想他真的只有執法之心,並無凌辱之意。」
「打人打臉了,這還不是凌辱?難道我七哥挨了揍,只能啞巴吃黃連——暗吞了嗎?」史絳霄不以為然,俏抬螓首。「這樣吧,你說那『玉虛老道』只是為了執法才如此,那好,我今天就按你們的規矩行事,我一棵棵地砍了你們的樹,再一棵棵地賠你們樹,看你們咽不嚥得下這口悶氣。」
話甫說完,史絳霄鞭一揚、身一騰,縱掠到庭院所植的松柏旁邊,出手便是一鞭,狠狠抽去。
荊英飛身,長劍一攔,便卸下史絳霄的攻勢。「冤家宜解不宜結,還請史姑娘看在下薄面,回轉貴府吧。」
「我要肯息事寧人,又怎麼會來?況且,我與你的交情是一回事,我與七哥的交情又是另一回事。」史絳霄長鞭再揚,疾如閃電。
荊英不願意事無轉圜,只好出劍,絞纏住史絳霄的長鞭。
史絳霄那條長鞭,乃是以特製藥材浸煉過的,特為柔韌,水火難侵,刀劍難傷,只是荊英不願鬆手,她只能與他不斷拉扯。「好傢伙,身手果然了得。」史絳霄咬緊下唇。
一道人影陡然騰出,沉聲喝道:「哪裡來的人,敢在我武當山撒野。」
荊英抽劍,逸身貼在她旁邊,小聲地說:「你快走吧。」
史絳霄收鞭,傲然地與那人對視。「你就是那玉虛老道嗎?」
她看那人面容清瘦,目露精光,料想那人應該就是「玉虛真人」沒錯。
「玉虛真人」半瞇著眼睛,上下審量著史絳霄。史絳霄明艷的風采可說是他生平僅見,不過她週身流動的桀驁,更讓他目光難轉。
史絳霄不愛他那逼人的目光,揚出鞭子。「牛鼻子,你到底是不是玉虛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