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元玥
要真能與她結作夫妻,縱到黃泉他也心甘,可就怕她終難瞭解他的心意。
「褚追雲!」元月忽然翻起身子。
幽淡的香味,霎時散去,害褚追雲的手滑了空。「怎麼了?」
元月端正上身,臉上紅霞已褪。「咱們相靠在一起,畢竟不是辦法,你坐起來,我為你運功導氣。」
褚追雲好生失望,只好勉強牽起笑容道:「好啊!」果真是好夢易逝。
他跟著坐起。「你的腿!」元月臉色有些不對。
他們和蛇摔下來時,蛇成了他們的肉墊。因此靈蛇下墜時,雖然壓毀了幾株樹,元月和褚追雲卻只受到輕傷,無性命大礙。
但是,蛇跌落時,又掉滾了好幾圈,元月幸運地臥趴在它的上頭,而褚追雲的腿卻被壓在下面。
褚追雲看了看四周,一切經過瞭然於心,臉色霎時慘白。「我的腿……」
「會痛嗎?」元月不死心地問,唇微微顫抖。
氣氛瞬間凍結凝滯,褚追雲開口打破死寂。「沒有感覺!什麼感覺也沒有!」一個一個字,清晰而冰冷。
元月推開壓在上面的蛇,摸著褚追雲腿骨的筋脈,面色沉重。
她輕輕拍了一下,看了眼褚追雲,褚追雲並不作聲。
「不會的!」手勁加大打了下去。「這樣呢?」褚追雲搖搖頭。
「不會的!」元月使勁地猛打,冷風不斷吹來,吹響啪啪地聲音,像是和天控訴的擊鼓鳴冤。「不會的……」溫熱的淚珠,被寒風吹散。
「沒有用的!」褚追雲抓住元月的手。「這腿是廢了!」他竟然能平靜地說。
「怎麼會?」元月伏在他的肩膀,抽搐抖索著。
褚追雲擁著她,揉上馬亮的發。「別哭了!」嗓音溢著水氣,卻未凝結落淚。「咱們是托天鴻福,才能大難不死的。
這是好事,不該哭的。你知道嗎?我摔過兩次,可都沒死。第一次,是我十歲那年,我沒死,可我娘死了!那時我以為自己跟著她去了,神智恍惚了一整年。這次,你沒事,我沒死,不是老天保佑嗎?它要走的不過是一雙腿嘛——」
「什麼叫不過是一雙腿!」元月抹去淚。「你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若要武練成,功從腿上生』。你曉不曉得,對練武人來說,一雙腿有多重要?」說到後頭,她的語音硬咽。
褚追雲凝視她。「傻姑娘,你就知道練武。你能明白,對男人來說,喜歡的女人有多重要嗎?一雙腿換一個你,值得!太值得了!」
褚追雲又用那種眼神看她,元月只覺得頭腦暈暈然,混飩不明,良久才吐出一句話:「你說喜歡的女人,是我嗎?可我是你師父。」
褚追雲輕笑出聲。「別忘了,你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摟住了她。
元月訥訥道:「我只會做師父,不會做妻子。」
「我教你——」褚追雲大笑。「『三從四德』,第一從妻,第二從妻,第三還是從妻!這樣你願意嫁給我嗎?」擁著她吸吮著她的香氣
元月俏臉醺然上一層微紅。「條件不錯,可我還要考慮。」
「為什麼?」褚追雲有些挫敗。
「當師父比當妻子好,我為啥要放著師父不做,做妻子呢?你叫我師父、師父,我聽得順耳極了,聽不慣你突然叫我元月。」推開他的懷抱。
「我早說過終生都會照顧你,纏著你學武的,這樣你還不是我師父嗎?」他注視著自己的腿,聳肩笑道:「只是咱們夫妻得創些不用腿的功夫!」
元月睨看他。「我還沒答應呢!」手按上他的腿,默不作聲!
褚追雲握住她的手,目光溫柔。「別瞧了!一雙腿換一個終生相愛的妻子,很值得的,老天待我總算不薄。」
元月看著他,並未抽手。「就像你說的,夫妻該是兩情相悅,終生相愛。可我根本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你。」
是為了這個問題,褚追雲笑了。「你若不是喜歡我,方才又怎會那樣傷心?」
「不對——」」元月答得堅定。「若是一條狗,與我相處這麼久,我也會很傷心的,這不表示我要嫁那條狗吧?」
褚追雲做勢吐血。「你非得拿我和狗比嗎?」看來他不知何時造了孽,婚姻路上才會這樣坎坷!
「不拿你和狗比,就說是人吧!換成是葉慕豐或花舞影摔死,我也會傷心。」
褚追雲吐了口長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元月衝著他笑。「想法子讓我喜歡上你了!」沒注意到始終和他搭握著雙手。
他無奈一笑。「我想一開始,便不該認你為師,從頭到尾都讓你吃得死死的。」
元月瞅著他。「這麼吃虧,你會放棄嗎?」
他搖頭。「不會。」元月不曉得,她暖熱的手已為他加了溫度。「你該知道,我很固執的!何況你是喜歡我,只是自己不知道,我會努力讓你知道的。」
元月撇開頭。「這麼有自信!」可心頭悄悄發酵著醺醺然的甜味。
黑白分明的眼瞳,溜溜地瞟著他,視線沿過的是他揪緊的手,還有藏著笑意的眼神。她拍出手。「你要冷的話,我幫你運動御寒,可別老握著我的手。」俏臉不自覺的暈上層彤霞。
「還以為你不會發現呢!」語氣中甚是遺憾,目光悄悄戀著她臉上的紅暈。
元月幫他調整姿勢。「你腳不好動,平放就好。我使另一套心法,為你導氣,你切莫要運氣相抵,真氣順著我的引導行走即可。」表情開始凝肅。
「嗯。」褚追雲收攝心神,眼觀鼻,鼻觀心。
元月灌注真氣,運行小周天,真氣在走時,吸引了褚追雲體內那股莫名的熱氣,兩氣相蕩,震攪著褚追雲的五臟六腑,元月內臟跟著一震。她聚集更強大的內力壓住那股熱氣,將它融於自己的真氣中。
再將真氣緩緩注入,褚追雲覺得一股熱流不斷運轉,週身毛孔開張舒坦,熱汗汩汩滲出,說不出的舒服,可熱度不斷增加,開始有些不對勁,他不敢抵抗,只得忍受不斷竄上的體溫,就在他快不能忍受時,熱流慢慢消退,元月終於收功。「呼——」他吁出熱氣,拭著額上冒出的汗。
「褚追雲,你騙我!」元月聲音一低,比冷風還刺骨。
褚追雲趕緊回頭。「怎麼了?」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
「我剛運氣時,發現你體內有股熱氣,所以方纔你和我說你會冷時,根本是騙我,想佔我便宜,讓我抱你對不對?」元月雙手環胸,瞪視著他。
褚追雲避重就輕。「我是想天這麼冷,兩個人靠在一起暖些。」
「那就是騙我!」元月緊抓不放。
「那是我錯了,你別生氣!」褚追雲軟言求饒。
「為什麼不氣?你們父子倆一樣,心眼特多,欺我直爽。上次你使計,將我灌醉,那時咱們還不合,我不計較。現在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卻還不坦白。我決定了——」元月轉過頭去。「不要喜歡你了!」
「怎樣你才肯原諒我?」褚追雲的語氣近乎是懇求了。
元月不作聲,嘴角卻暗自浮起一抹笑。
「元月……」褚追雲叫著,見她不回應,只得改口。「師父!我不是存心騙你,只是一時興起,才作弄了你,往後我再也不會了。別不說話嘛!你總要告訴我,怎樣你才肯原諒我。」他是尊嚴盡失,就差沒跪地求饒。
元月開口:「讓我再作弄回去,我便原諒你。」
「你要怎麼作弄?」褚追雲隱隱察覺不對。
元月帶著笑容回頭。「像現在這樣啊!其實呢,我最生氣的時候,不是剛剛,而是運氣那時,當時你不覺得特別熱嗎?那是對你的懲罰。還有不是只有你會演戲,我也會的,演演戲,是為了嚇嚇你,往後你才不敢欺負我。」
「你……」褚追雲差點說不出話。
元月昂起胸膛。「我怎麼樣?」她對他已經夠好了,否則照她往常的方法,便是一劍橫去,怒目質問他怎麼敢騙她。
都怪褚追雲,跟他在一起久了,她的心眼也跟著多了。
不過——她心頭暗笑,這樣整褚追雲也是有趣。
「怎麼樣啊?」她再度逼問。
「你好聰明。」褚追雲堆著笑。「錯的是我。」錯在不該戲弄她,不該喜歡她。哪有人像他這樣苦命,摔斷了腿,還得不到意中人一個擁抱。
「知道錯就好!」連「得了便宜還賣乖」這一招,元月也學起來了。「你老實告訴我,體內那股熱氣是怎麼來的!」
褚追雲面有難色。「現在回答不知道,是不是會被你殺了?」
「是!」元月做勢抽劍,這才發現——「我的劍呢?啊——在那怪物身上!」她翻動蛇的軀體,只聽得褚追雲大喊:「我知道了!是蛇!」
「什麼?」她回頭,蛇猛地動了一下,滑膩的身體摩過她。「啊!」她和褚追雲同時被嚇了一跳,元月自然地向後一躍。
白蛇碧綠色的眼珠暗暗發光,好似在瞪人,可只動了一下,便不再有反應。「真是怪物!」兩人鬆了口氣,元月回頭和他對望一眼,笑了出來。「還說不知道,嚇嚇你,不就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