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元玥
「殿下!」在一旁的夏飛,想開口阻止,可咻地一聲,箭已然離弦。
一陣強勁的寒風往褚追雲的大腿射來。「追雲!小心。」褚晏南察覺不對,蹬踢崖壁,翻了個身,為他吃了這箭。
褚追雲脫口:「爹!你的腿——」看著怵目驚心的血流,從白衣上汩汩而流,他的聲音暗啞下來。「其實你不用的……」
褚晏南額上摻出豆大的汗。「我是你爹!為什麼不用?」他再把臉翻向巖壁。「追雲,放開爹,自己抓好繩子。」褚追雲按著他的活做,他又吩咐:「再上去一點,踩住爹的肩膀。」
「爹……」褚追雲叫著他,不忍踏上。
「別浪費時間了!等爹叫你放手時,你就放手。爹的真氣可以助你急速往上衝,到時你只需略展輕功,就可以攀上頂峰了。」他閉氣凝神,身上冒出滾滾白煙。
一陣上衝的熱氣竄進褚追雲的腳底,汗涔涔而下,握住繩索的手,已然濕透,耳邊聽到褚晏南喊放手,他立時鬆手,真氣充盈,身子自然上騰,刷地往上衝,他向下俯視,瞥見元月和白蛇纏鬥的身影,隨即施展輕功下躍。
「爹——」安然落地時,他自然地尋覓褚晏南的影蹤,掛記他的安危。
「啊!」他驚呼出口,繩子斷裂,褚晏南的身子直往下墜。
饒是褚晏南武功絕世,索性雙手畫弧如展翅狀,將殘餘功力灌注於兩袖,若雄鷹盤踞而下,竟安然落地。「太好了!」插天峰上爆出巨響,群眾歡呼之聲如海潮擊岸,一波高似一波,情緒激動到最高點。
褚追雲高喊:「爹——謝了!」
他的聲音幾乎被淹沒在喝采聲浪中,可褚晏南還是聽到了,他抬頭上看,熱熱的感覺淌進眼眶之中。
褚追雲小小聲地念道,怕感動會奪眶而出。「謝謝!」
他吸了口氣,抽出匕首,朝著元月走去。
第八章
元月被白蛇牢牢纏住,活像是被五花大綁,這白蛇不斷吐信,發出嘶嘶響聲,聽來令人毛骨驚然。身上幾道刺目的血痕,增加了氣氛的詭異。白蛇之大超乎褚追雲所想像,見褚追雲上來,它轉頭直視他。光線反照下,碧綠透明的眼珠,邪邪發光,不懷好意地緊盯著。
「褚追雲,你上來做什麼?」剛才被勒緊之時,元月心頭還晃過他的影,可真看到他,卻又忍不住罵他。「你真笨!我都處理不了這畜牲,你上來豈不是要白白送死?」
褚追雲笑笑。「師父,這不算送死,該說是陪葬。」是死,也與她一起。
「下去!誰要你陪葬了——」元月話說得雖凶,可心頭還是暖出股甜。「不過,難得你有這心,我也不算白對你好了。」
他笑著。「如果我們都活著,你以後是不是會對我更好?」晃著刀,見白蛇不為所動,便換了方向,朝著蓮花走去,白蛇的頭,果然順著轉移。「大怪蛇,還不過來,我要砍下了。」做勢削去。
白蛇對著他吐信,算是警告,只略鬆了元月,並未放下她。
他原要一刀下去,卻突然住手。「師父,我可不可以不要雪蓮,只要你——」
元月大喝:「不可以!」眼睛直勾勾地瞪著。「笨徒弟,你是昏了頭不?咱們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上來的,怎麼可以不要這雪蓮。你知不知道若說取雪蓮是登天之事,你都上了南天門,怎麼可以放棄?」
褚追雲沒有應話,一逕的看著元月,溫柔的目光中沉潛著情意。他有些無奈,他說得這麼明白,已經是在示愛了,怎麼元月還是不解。
含情脈脈的眼神,弄得元月又開始不自在,她搞不懂,怎麼此時的呼吸會比被蛇纏住時還困難。「喂!你別這樣看我,好啦,你自己想法子,看能不能師父和雪蓮都保住,真不行的話,就聽天由命吧!」
「好!」褚追雲一刀割下,白蛇目光一邪,動作突然變得迅捷,轉眼滑了出去,猛地朝褚追雲而去,大口一張,就是要將他咬下。
褚追雲見元月有機脫困,使勁將雪蓮拋向另一邊的斷崖,可同時間,元月見褚追雲危險,狠狠刺向白蛇,劍直直沒入,白蛇吃疼,頂著雪蓮拋去的弧度捲起元月,褚追雲見狀,持著匕首,飛身撲向白蛇刺下,一道腥甜熱流,噴到他的臉上。「啊!」他躲避不及,吃了一口。
就這樣,一條蛇,糾纏著兩道人影,騰飛而出後,殯落而下。
「糟了!」賈璋抓住一旁的夏飛。「快下令人馬,盡全力搜索,找不到就不要歸隊!」樓台下是一片嘩然。
夏飛搖頭。「殿下!這『插天峰』附近,峰峰交錯,層層相疊,加之山勢險阻,少有人煙,要找元姑娘談何容易。更何況他們掉落的那一帶,深不見底,怕是凶多吉少,這樣做不是為難弟兄們?」
賈璋頹然坐下。「難道……」他好不容易才看上一名女子的。
夏飛語帶遺憾。「殿下,我們只能盡人事了。」
除了賈璋之外,葉幕豐也動身找人,他再度翻上主峰,企圖能看出他們掉落的地點,可山谷底陰暗潮濕,不斷騰出霧氣,什麼也看不清楚。
縱然大部分的人都來找尋,可其中有不少人只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撿到掉落的雪蓮,並非為救元月和褚追雲而來,因此見天色漸暗,氣溫驟降,便搖搖頭做鳥獸散去。
葉慕豐好不容易才勸住受重傷的褚晏南不要找人。忍著饑寒,隻身一人,深入林中,他總覺得隱隱淡淡聞到一股腥中帶甜的味道,可就是找不到人影,時間拖得越長,日頭越弱,再待下去,可能就會在山頭迷路,甚至凍死。
「唉!」他送聲歎氣。「兄弟,不是我無情絕義要丟下你,實在是找不下去了!我明天還會再來的,如果你真的遭逢不幸,讓兄弟安頓你的後事!我知道你的心意,能的話,會讓你和元姑娘葬在一起的……呸!呸!呸!」
他打著自己的臉。「我在說啥啊!你不會死的,你沒那麼容易死!」葉慕豐嘴上這麼說,可心裡清楚得很,兩人若是受傷,又在山區待上一夜,恐是難逃閻王追令。
他抹抹模糊的眼角。「就說你是重色輕友的小人,還不承認,現在為了女人,竟然丟下兄弟。兄弟一個人……很無聊的,你知不知道?」
寂寥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被吞沒的夜色之中,風颶颶刮起寒意刺骨。
「這裡是……」元月剛剛醒來,頭腦還很昏沉,便聞到一股腥甜衝上來。「嗯?」
她下意識地向四下探索,暗黑之中,什麼也瞧不清楚,手不斷摸著探著——這讓她壓在下面的是蛇,那旁邊的人是……「褚追雲!褚追雲!」腦中浮出,他跟著跳下來的那幕。
「我怎麼收了你這麼個笨徒弟啊?真是固執的蠢徒弟……」想起來的是,他在雨天打水,昏倒的那次,她也是這麼喃喃自語地罵著。
蛇的身上有些亮光,讓她逐漸看清楚褚追雲的臉,俊臉上噴得到處是血,元月擦著擦著,心莫名地酸起。「你可知道,你要死的話,誰替我送終,誰管我哭呢?我師父已經死了,這世上就只有你會管我哭了,再也沒旁人了!」溫熱的水氣,凝結成珠,滾落在褚追雲的臉上。
「嗯……」褚追雲的喉間鼓出聲音。
元月趕緊拭掉眼淚,她才不要教褚追雲看到,那很沒做師父的權威。這次她可不能借口眼睛裡的是酒了。酒?心頭浮出的是,醉酒的那夜,他們兩個人……
她用力拍著褚追雲的臉。「褚追雲,起來!快起來!我不許你死!快起來——」
元月大聲吼著,慢慢喚醒褚追雲的意識,朦朧中他聽到元月說:「咱們在一起這麼久,你不可以說走就走。你要這樣死了,對我太不公平了,往後就只有我想你,沒有你想我。」
「師……」他終於張開眼,沒瞧清楚她的臉,卻看到了她眼角的淚光。「元月……」
「什麼?你怎麼叫我……」元月還來不及反應,便讓他牢牢抱住,重心不穩,她整個人跌在他的懷中。
他溫熱的氣息,撲上她原本冰涼的面頰,暖意之中夾雜著屬於男性的氣息。她臉上的溫度,不知為何往上延竄,一陣燥熱燒了上來,她推開褚追雲,認真地問:「你……很冷嗎?」隱約可見酡紅嫣然的雙頰。
「我……很冷!」天啊!褚追雲差點兒沒吐血,元月反應竟然是這樣。
但仔細一想,他也只能在心頭歎呼無奈了!
因為對於複雜微妙的情感,元月的反應常是單純而直接。
忽然興起惡作劇的念頭,他佯裝發抖。「嗯!我很冷。」話一出口,才察覺到不知為何,體內有股熱氣暗暗竄流。
「嗯!」元月向下貼靠,偎在他身旁。「這樣好些了嗎?」
軟熱溫香的氣息,幽幽索繞,褚追雲輕輕順上她的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