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元玥
沒注意褚追雲的眼神有異,她一屁股坐下,倒了兩杯酒。「乾杯!」
看她興致高昂,褚追雲也跟著喝上一杯,酒入喉暖肚,香味滿溢,欲罷不能,可後勁極強,才幾口便覺得熱燙微配。
褚追雲一杯未盡,可元月已經吃了好幾口萊,還喝了兩杯酒。「真是好酒!怕連師父都沒喝過呢!」她倒是越喝越順口。
「喝這麼快,很傷身的。」褚追雲阻止她再喝下去,可酒精竄到四肢,他的動作微微不穩了。
「你這人很奇怪耶!」這酒其烈無比,酒精開始催發,元月臉色緋紅。「你不是打算灌醉我,好溜出去找人,怎麼現在還阻擋我喝酒。」順手又喝乾一杯。
褚追雲口齒不清地咕噥著。「我只打算讓你醉到昏,沒打算讓你醉到死,好不好?不過,你真是很聰明耶!難怪我從第一次遇到你.就讓你吃得死死的。你怎麼猜出我想灌醉你啊?」「醉仙釀」的後勁逐漸發酵,褚追雲只覺醺醺然,話想都沒想就吐出來了!
元月得意地用手指敲敲腦袋。「隨便想想也知道,有一句話叫『禮多必有詐』。」手指戳著褚追雲的胸膛。「還叫才子呢!連這個都不知道。還有,你真的很沒用耶,才幾口就醉了。」
「你咧!」褚追雲捏著元月燒燙的雙頰。「我就不信你沒醉,這酒叫『醉仙釀』……是『杜康居』老闆的命啊……這酒打他出娘胎就開始釀的,那老闆六十五歲了……這酒超過一甲子了。你知不知道啊,這酒整壺喝下去……連神仙都會醉死的……」說累了,他放開手倚著樹坐下。
「這麼好的酒,不喝白不喝!」元月拿起酒壺,又喝了一大口,醉眼朦朧地朝酒壺底看下去。「喂,我喝了半壺耶!」
褚追雲滑了好幾次手,才抓到酒瓶。「不可以喝了,你會醉的……」
「不會醉——」元月整個人癱了下來。「可是……會暈!」
「起來,不能躺在這兒,會著涼的。」褚追雲頂著半醉的身形,晃到元月的身邊,他酒喝得少,神智比元月清醒多了。「回去睡啦!」
他想把元月拉起來,可元月動手扯開他。「不要啦!」他功力不深,動作不穩,一個溜手,反而被元月扯下來,咚地倒在她的身邊。
「為什麼要回去呢?」元月手亂揮,搭住他的肩才停下來。「你看天空好漂亮呢!」蒼穹烏藍似海,星子明滅閃爍浮沉其間。
「對耶,真的好漂亮呢!」褚追雲附和著,軟在地上,動也不想動。
一陣風吹過,消散些灼熱的酒意,好不舒服。
元月叨叨地說著:「以前我和師父喝了酒,就隨便躺下來,就像現在這樣看著天,吹著風哩!說多痛快就多痛快。」
「喂——」格連雲扯扯她的衣服。「你師父『九天修羅』到底是男是女啊?」
「不肖徒弟!」元月拍打他的手。「沒大沒小!不能叫『你師父』,要叫師祖。」
「好啦!」褚追雲縮回手。「師祖就師祖,那師祖到底是男是女?」
元月望著幽暗的天。「不知道耶!我從小和師父在一起,根本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怎麼會知道師父是男還是女?」
「真的假的?」褚追雲瞇著眼睛側身瞧著她。
「真的啦!」元月雖是回答他,可雙目卻直勾勾地鎖著夜空。「我七歲那一年,和師父下山一趟時,才知道原來人有分男女的,而且一般養大小孩的,不是師父,是爹娘。不過我真搞不清楚,爹和娘有什麼不一樣。嘿,那時我看到另一個小孩,吵著要吃糖葫蘆,被他爹打了一下,轉個頭,他娘卻偷偷地買了枝糖葫蘆給他。那時我就在想——嗯,打人的是爹,給糖吃的是娘!」
「對,說的好極了——」褚追雲突然翻起身來,猛力地點頭。「打人的是爹,給糖吃的是娘!」可看著元月的時候,卻搖了搖頭。「也不對!將來你一定是打人的娘,我才是給糖吃的爹!」
元月狠狠地推開他的頭。「你瘋了!誰要和你生孩子。」
褚追雲又躺回元月旁邊,喃喃念道:「其實嫁給我也不錯的。對了,師祖呢?他是打你,還是給你糖吃?」
「師父啊……打我也給我糖吃……」元月的聲音不知為何小了下來。
「怎麼了?」褚追雲翻身起來看,元月的眼角淌著兩滴晶瑩的淚珠,他為她輕輕拭去眼淚。「喔,哭了喔?」
「才沒有!」元月撥開他的手,背著光,她沒有察覺出來,褚追雲的眼底深藏著溫柔,她側彎著身。「不是淚,這是酒,是酒跑出眼眶!」
「哭就哭嘛,這也沒什麼,幹麼否認!」褚追雲指著自己。
「你想念師祖會哭,我想我娘時也會哭啊!」
元月沒有反應,褚追雲卻自顧自地說:「不過我想念我娘的時候,除了哭之外,還會去照鏡子。」
「為什麼?」元月側回身子,撐坐了起來。
「告訴你一個秘密喔!」褚追雲神秘兮兮地把頭伏在元月的耳畔。「我和我娘長得一模一樣。」
「真的?難怪!」元月挨近他的臉,用手指劃著。「上次在路上看你被人揍的時候,你一直護著臉,你很想念你娘喔?」
褚追雲搭著她的肩膀。「你不也想念師祖?」
「是啊……」元月整個頭枕在他的肩上,酸楚的感覺湧上眼角。
「師父。」「娘。」像是約定好的一樣,兩個人同時抱著對方哭喊起來。
過了好半晌,元月推開褚追雲,點著他哭紅的鼻子。
「你好蠢喔!」
「你就不蠢啊?」褚追雲揉著元月微腫的眼皮。
半醉的兩人對看了一眼。「好好笑喔!」莫名其妙地放聲大笑。
笑完之後,元月朝褚追雲勾勾小指頭。「喂,褚連雲,過來——我跟你說個秘密,只有我和我師父知道的秘密喔!」
「什麼秘密?」褚追雲附耳過去。
元月壓低音量,不過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清楚。「我、是、郡、主。」
褚追雲又笑了起來。「嘿嘿嘿……那我就是駙馬了。」
元月大笑。「對耶,你是駙馬耶……喂,駙馬,我要睡覺了!」
「郡主,那我們回去吧!」褚追雲搭起元月的肩,用力拉她起來,元月嘴上嘟嚷著:「師父說,我親爹是……該怎麼說……是國勇。不過我那皇后姑姑……死了……」
「皇后?都二十幾年沒有立後,哪來的皇后?」他攙著她搖搖晃晃地走著。
元月斷斷續續地說著:「就是……那個二十幾年前……的皇后嘛!你當她怎麼死的,皇上懷疑她與人通姦,賜死她的……」
「真的?」褚追雲殘留的酒意全讓元月的話給驚醒了!
「你不知道吧——」元月顛著身子,繼續說下去。「你當我爹……國舅爺……那時真的是因為叛亂罪而被處刑?不是的,告訴你……世上沒有公理正義,也沒有事實真相,就像師父說的一樣,我爹是因為掌握兵權……皇帝怕他心生不滿,乾脆先把他殺了,我本也該死的……是師父救了我。」
「沒想到師祖也是俠義心腸!」更沒想到她的身世這樣曲折,她一個人要背這麼大的秘密——褚追雲不自覺地摟靠她。
「師父人不錯啦——」元月忽然笑起。「嘻……不過他才不是……基於什麼俠義心腸!他說,沒養過什麼皇親國戚的孩子,養一個來玩玩,也挺有趣的……嘿!這理由好。」
好不容易才讓他們走到小屋,褚連雲踢開門。「好理由,不愧是『九天修羅』。」
「我也是……」元月含糊不清地說著,腳步一直往褚追雲的房間走去。
「走錯了!這是我的房間,你的在後面。」褚追雲想把她拉回她的房間。
「沒差……有床就……」元月偏靠著他,胃部一陣翻湧,哇啦啦地吐了出來。
在完全沒有預警的情形下,褚追雲被吐了一身。「嗯!你怎麼不先通知一下。」一陣陣酸腐衝上腦門,嗆得他差些也跟著吐。
他就近把她安放在床上,拍著元月的背。「你不是沒吃什麼東西?」
「我怎麼知道?」元月話還沒說完,未消化完全的食物又湧了出來。
褚追雲再度忍住反胃的感覺,順著她的背。「沒關係,吐吐就好了。」
元月干嗆了幾次。「褚追雲,我好難過喔!」
見她不再吐了,褚追雲才迅速地脫下外衣,替元月把床整好。「沒關係,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又倒了一杯茶給元月漱漱口。「好些了嗎?」他蹲在旁邊溫言探問。
元月本要點頭,可後來臉色卻變了。「褚追雲!」她叫著。
褚追雲趕忙側身到她的正前方。「怎麼了?」
「我要吐了——」元月朝著褚追雲吐出殘餘的腥臭,隨即咚地躺了下來,口中喃喃念道:「我這次有通知了!」說完,眼睛一閉,呼呼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