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投石問晴

第21頁 文 / 元雅

    明知冬晴有心事,他貼心不出聲打擾,順手整理桌上的卷宗,很有耐心地等她開口;只是他處理好雜亂的桌面,她仍皺眉不語,反常的模樣令他擔心。

    「是不是怪我近幾日忙到沒空理你,才不與我說話?」石禾謙討好地拉拉她的手,指腹輕撫她掌心的厚繭,臉龐泛著柔色的笑意,「你也曉得,我有責分擔阿德肩上的重擔,交付事宜多而雜,還得瞭解與那些顧客舊有的合作內容,太忙冷落了你,但我保證往後午膳必定與你同用,你大人有大量,別生氣了嘍。」

    他彎身賠罪的樣子與冷淡沉穩和外人應對的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

    冬晴因他誠意的模樣,態度軟化,心思再轉至惱人的消息,笑意盡失地別開臉。

    「你是怎麼了?」被她纏慣,耳邊總繞轉她歡聲笑語,如今她卻一句話也不說,是不是他做錯什麼,惹來罪受?

    她背對他,垂下小臉,徐緩啟口,「我想問……石府是不是與沈家有、有婚約?」

    「有啊。」那是娘與舅舅間的戲言,他們小輩鮮少見面,兩人之間僅是兄妹的情分,對於成親一事絕口不提,以免雙方家長熱勁一來撮合好事。

    他爽快的回答令冬晴不自覺手握成拳,心裡沉重彷彿受到極大的不尊重與委屈。

    既然有,為何跳過不提?!為的是什麼?

    「你怎麼曉得這件事,是表妹告訴你的?」石禾謙好奇追問。

    「我就是知道!」她平緩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微側小臉目光一沉,「你出身書香世家,當然要與知書達禮的秀氣小姐結為連理,哼!」

    石禾謙一頭霧水,與他將結為連理的姑娘是她,哪來的秀氣小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不可以說清楚點?」他整天忙於公事與版畫進度,心疲力憊實在無心去猜女孩家的心思。

    「我本以為你與其他男人不同,一生只愛我一人,但三妻四妾是男人最最最可惡,你竟是這般的人!」冬晴深深吸口氣,平緩沸沸怒火,續道:「我想,我們的婚事需延後。」

    石禾謙不接受,悶聲問:「為什麼?」他不去追問她無中生有的指控,只針對婚事延期一事而動怒。

    「我需要好好想清楚我們之間的一切。」她的心好亂好亂,再說她是個胸懷不大的女人,容不下有人與她分享屬於她的愛情。

    他的冬晴總是以笑對人,未曾看過她冷漠的眼神,難道——

    「你後悔六年前的誓言?!」他試探問,壓抑胸口的怒火。

    她搖搖頭,她心亂如麻不想開口。

    「龍冬晴,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他突如其來的大聲量,激起冬晴的壞脾氣。

    「有沒有又關你什麼事!反正我不秀氣、不溫柔、不體貼,樣樣比不上大戶人家小姐,連人家的腳指頭都比不上。」她語帶哽咽,無畏地立在他面前續道:「別人總認為你文質彬彬、謙和有禮,其實你骨子裡與其他男人一樣,壞得透徹;你脾氣陰晴不定、太難捉摸,嫁給你的姑娘會很慘、很慘、很慘!」她出氣重聲道。

    冬晴道出她所熟知的石禾謙,但兩人皆在氣頭上,一個說得沖、一位聽者有意,分離兩顆相依的心。

    「這是你對我的評價?」連用三個慘字,難道嫁給他真的有那、麼、慘!

    「哼!」她雙手負胸,不賞臉地別過臉。

    既然如此——

    石禾謙取出收藏於懷中的銀鎖片,重重放在桌上,轉身背對著她,「我本以為甜美的你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伴侶,看來是我癡心妄想。」他心痛地閉上眼,「就當六年前的承諾是句戲言吧。麻煩你離開,我需要清靜好平復我的心情。」

    瞧見銀鎖片,他們的定情之物竟要還她?!

    冬晴驚心才發覺剛才用話及語氣似乎過分點,看他受傷的背影正想啟口說話挽回時,石禾謙冷聲再說一次——

    「麻煩快離開。」

    「我……」

    「給我滾出去!」

    沮喪與難過教冬晴好生難受,聽見冷言冷語趕開她,心頭又怒又氣,腳一跺,抓起銀鎖片咚咚咚衝下樓,猛力甩上門跑出採石樓前院後就停步,蹲下身,雙手掩面放聲大哭。

    她要回家、回山谷,學初月躲在谷裡永不出來。

    但,她能瀟灑坦率無視投注的感情嗎?回谷後會不會與初月一樣思思唸唸最在意的事?

    討厭、討厭、好討厭這複雜難收的感覺。

    第九章

    府裡依舊忙碌,辦喜事的氣氛驟然消失,連石府老爺夫人都不敢提。

    早膳、晚膳全家人再忙都會圍聚歡笑同食,如今皆會缺一人,不是石家大少爺,就是未來的大少夫人。

    這對即將成為夫婦的佳偶,不知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像是鬥氣的孩子般不理對方,府裡的氣氛搞得很僵。

    小池荷花連連綻,驕陽下最美的芙蓉與冬晴的愁臉形成強烈的對比。

    銀鎖片在陽光下閃出耀眼的白亮光芒,冬晴看著看著滾出淚來。

    這幾天,心頭那撕心痛肺的難過教她寢食不安,明顯的消瘦教丫鬟們端來好多膳食,苦口婆心勸她多食點,可她就是不想吃。

    她承認,是自己無理在先,但女孩家面皮薄,低不下頭;事隔多日,他為何……還不來找她說說話啊……

    念芬是否與她共事一夫對她已經不是主要的問題,她在意的,是他們之間並未坦誠相待,也惱他老以昔日的誓言控制她的行動。

    師父曾教她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他執意非娶她不可,她龍冬晴必會依誓而行,披上嫁裳嫁人。

    對,她是愛他,愈來愈依戀他縱容的溫柔、想念他輕柔呵護的細吻,她不是灑脫的姑娘,放下的感情不是輕易說收回就能收回。

    風中夾帶荷花香與一股甜膩香味,聞得她頭昏目眩,單手撐著香腮。

    冬晴無心理會突如其來的不適感,水眸盈盈眺望遠處的採石樓。

    臭石頭,你來看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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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晴!」

    累得趴在桌面休歇的石禾謙,被夢境嚇得驚醒。

    夢裡,冬晴趁月黑風高,背起包袱翻牆離開,在她依依不捨回首再望一眼石府時,一名看不清面孔的男子用布袋套上她,扛起人快步離開,他想追、想出聲喚時,一股力量將他往後拉,睜眼夢醒。

    憶起幾日前,冬晴的指控與未經思考說出傷人的話惹怒他,招來這場冷戰,如今事隔多日,倔強的姑娘有意避開他,他怒意未平亦拉不下臉去找她。

    硬向阿德討來一些不屬於他的公事來麻痺自己;如今冷靜下來,撇開她無理吵鬧,設身處地為她想想,說真的,他除了公事太多冷落她,加上府裡緊湊籌備喜事令她婚前情緒不安;或許如此,她才會不經腦道出螫人的話。

    多日未見,不知她如何?會不會扎紙人,寫上他的名,以針戳著出氣?!

    思及此,石禾謙笑逐顏開一掃眉宇間堆積數日的愁雲,他想看看冬晴的笑容。

    男子漢能屈能伸。他不該小心眼與姑娘家計較才對,更何況她是他唯一在意的姑娘,是該去同她說說話,哄哄她賠個不是。

    「為免出師不利,是該麻煩廚娘做些點心,就做棗泥糕好了,她最愛吃的棗泥糕。」他自言自語走下樓,心動不如馬上行動會佳人去。

    抱持愉快的心情朝冬晴的廂房前去,越過荷花盛開的小池,不經意瞧見亭台石桌一抹閃亮刺眼的銀光,趨近一瞧竟是冬晴的銀鎖片!

    她很重視這塊鎖片,豈會隨意擺放?

    一股不祥的感覺油然而生,她——會不會出事?

    石禾謙抓起銀鎖片,趨快腳步朝冬晴房間方向前進。

    來到房前,不避嫌地推開房門。

    「冬晴,你怎麼將鎖——」他突然噤聲,瞪大雙目瞧著那位翻箱倒櫃的女子,「表妹,你在冬晴的房裡做什麼?」

    沈念芬停下翻妝盒的動作驚訝轉過臉,「大表哥,你怎麼來了?」

    石禾謙的來到,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真心相愛的男女最在乎彼此的信任與忠誠。

    她利用這一點,易容為丫鬟以通風報信之姿向心浮氣躁的龍冬晴挑撥幾句後,小倆口如她所願鬧起彆扭;本以為這對情侶還得鬧上一陣子,怎麼才事隔五日他就來找龍冬晴?!

    「我是來商討婚禮事宜的。」石禾謙小心回應,溫和地接續笑問:「你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忘了放在冬晴的房裡?」這句話,他試探意味重了點。

    他所瞭解的表妹,是位守禮拘謹的小姐,縱使經過主人的允許進房,也不會將別人的房間翻得亂七八糟,因此她的行為舉止及太過冷淡的眼神令他心有懷疑。

    翻找不到主公所要之物,心煩意亂加上石禾謙突如其來的闖進,猶如雪上加霜使她心緒更亂。

    限期之日將至,她不要因一次任務失敗,就此在主公跟前失去寵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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