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岳霏
「別說了。」他煩躁的別開臉。
「我知道你是因為她才留下我的,不然你早把我踢下船了。」她仍低著頭喋喋不休。「十多天來你對她可說是溫柔親切,看見我就老是凶著一張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有多麼在乎她,她難道不懂嘛。」
「別再說了。」她哀傷的語氣令他心亂。
雪曼恍若未聞,此刻她只想發洩這十幾天來的鬱悶。
「你對我的好也只是因為我是個付錢的顧客,如此而已,既然我付出了一筆昂貴的代價,得到一個道別的吻,也沒有什麼好意外……」
「夠了!」肯恩一個箭步衝到雪曼面前,緊緊握住她的肩膀忿聲咆哮:「我叫妳別再說了!」
委屈的淚珠及一整天下來的陰鬱全數爆發,雪曼噙著淚眼高聲怒喊:「我為什麼不能說?費珍妮得到了你,而我不過是被施捨一個吻,她有什麼好吃醋……」
「妳這個小笨蛋!」不該吻她的,但是瞧見她紅紅的眼眶及鼻頭,肯恩又著惱又心疼,仍情不自禁吻住她癟著的小嘴。
沒想到他會再次吻她,雪曼驚訝的忘了合上嘴,也就被他順利的掠奪一記深吻。直到他的唇離開,她仍迷迷糊糊的半啟著櫻唇瞧著他。
「別哭了,滿臉眼淚鼻涕的,比水母還醜呢。」他一臉笑意的嘲弄道。
「對啦,我是醜八怪啦,那你沒事偷吻我這個醜八怪幹嘛!」雪曼微慍地撇過臉賭氣道。
他摩挲著下巴戲謔說道:「有人似乎不滿意我只『施捨』一個吻,所以我只好再補上一個嘍。」
雪曼立刻轉過臉,憤怒的瞪著他。「你真的是名副其實的自大、粗魯、無禮……」
「我還是習慣看妳這副鬥志昂揚的模樣。」他敲著下顎,興味十足地說道。更正確的說,她現在的樣子才能讓他理智的與她保持距離。
「是啊,若我手上有一把劍,我肯定會劃花你那張可惡透頂的臉。」
「可惜妳沒什麼機會。」他不在意的站起身背對她。「今晚分道揚鑣後,我們不會再有機會見面。」
雪曼霎時怔愣。是啊,今日與肯恩一別後,已是天涯海角,難再相見。一股離情依依的惆悵瞬間湧入雪曼心中。望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她竟有絲不捨……直至此刻,雪曼才驚惶的發現,他不知在何時已悄悄滲入她的心、侵進她的魂,離開他竟似撕裂自己一般的疼痛難當!
不見她有反應,肯恩以為她仍氣他,心中不由一黯,乾澀笑道:「我想妳應該很高興,不必再忍受我這個自大、無禮、粗魯的男人吧。」
第九章
他仍背對著她,所以並未發現她的眼眶又紅了。
安靜的空氣忽然停在兩人之間。雪曼發現自己的心意後,有滿腹的話卻便在喉口,不知如何啟齒,只能依戀的凝視他的背影。
肯恩受不了她的沉默以對,更不敢回頭,深怕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洶湧的情潮。就這樣吧,他堅定的告訴自己。
「我不想說再見,珍重。」他一咬牙撂下話後,便打開房門,如風般頭也不回的迅速離去。
一直到他腳步聲遠不可聞,她巨大的淚珠終於決堤而出。
他們真的就這樣結束了?
※※※
命運之神似乎不甘於故事就此劃下句點。
安琪亞號啟航前一小時,雪曼被請進了船長室。等待她的不只是船長,還有費家姊妹及她們的阿姨及姨丈──在曼哈頓區握有權勢的戴普森議員夫婦。
雪曼一見這般陣仗,心中已大概有個底了。
「呃……藺小姐,據說昨夜你和一名男子單獨共處一室,而且做出敗壞禮教、有辱名聲之事,是否屬實?」
雪曼還來不及回答,費珍妮立刻搶白:「不必問她!是我親眼所見,她放浪形骸的勾引男人,兩人在房間內做出不要臉的事!船長,你絕對不能留她在船上!」
要趕她下船?雪曼心中一驚,連忙轉向船長:「船長,你不可以這麼待我!我已經付了錢買了船票,你不能趕我下船……」
「妳做了這種人盡可夫的事,還有臉留下來!」費艾莉細細的聲音尖酸的在一旁響起。
「我沒有……」
費珍妮猛然一個巴掌甩下來。「妳敢說妳沒有讓他親你的嘴,還有妳的身子?賤女人!不要臉的妓女!」她歇斯底里的狂叫著。
「珍妮,行了。」戴普森議員出聲制止侄女再鬧下去。他輕蔑的瞥了雪曼一眼後便轉向船長嚴肅聲明:「我相信你應該瞭解費家的勢力及我在美國議院的影響力。我們隨時能讓安琪亞號立刻停駛,甚至永遠不准在美國靠岸,我想你能非常明白自己的處境,而作出最好的決定。」
「你……你們太卑鄙!」雪曼倒抽一口氣,至此她才瞭解自己惹上了什麼樣的人。
「我說過我不會讓妳好過!敢跟我搶男人,哼!我讓妳任何一艘船都上不了,永遠別想回去!」費珍妮怨毒的瞪著她恨聲道。
永遠不能回去?!雪曼驚慌的抓住船長的手懇求道:「你不會做出這種殘忍的事,對不對?」
船長猶豫地看看她,再看一眼戴普森議員不容置疑的表情,終於無奈的低語:「藺小姐,對不起,我要麻煩妳收拾行李離開安琪亞號。」
雪曼渾身僵硬。她費盡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的拳頭,不讓它飛上費珍妮得意洋洋的臉。
「也好,我可以趁機遊覽美國。」她強迫自己擠出一抹甜蜜的笑容,彷彿感謝他們賜給她一個大好機會。她絕不會在他們面前匍匐認輸!
而從他們驚呆的面容也看得出雪曼的反應的確令他們大吃一驚。
「沒其它事了吧?那我回去收拾行李嘍。」她輕快的揮手離開船長室。
回到艙房後,便看見安蒂在收拾行李。
「安蒂……」雪曼滿懷歉疚地望著她。這次連帶她一起拖下水,害她也必須跟著自己一塊兒吃苦。
「不准趕我走喲,我可是跟定妳了。」安蒂仍如往常般笑道。
「對不起……」雪曼甫說完,不爭氣的眼眶又紅了。
安蒂立刻握住她的手。「別這麼說,我們都知道這是費珍妮嫉妒妳而搞的詭計,並不是妳的錯。何況,能被那麼英俊的男人親吻,教我下船十次我也願意。」
雪曼立刻噗哧笑出聲。
「真是不害羞呀!」她真高興此刻有安蒂在。
樂觀的心性又讓雪曼恢復了自信心。她相信一定可以找到方法回中國的,不是有句諺語──好事多謀?或許這是上帝的考驗吧。
主僕兩人就在眾多同情的眼光下,離開了安琪亞號。
※※※
剛談妥一筆生意的肯恩,甫踏進旅館大廳便看見似乎等候已久的傑克。
「你不休假特地跑來,有事嗎?」肯恩至櫃檯拿取鑰匙後,信步走向樓梯。
直到走回房間,肯恩脫下外套後荏床沿坐下,傑克才不疾不徐的開口:「船上的一切補給全備置妥當了,還有在西班牙採購的貨品,已交給這邊的代理人處理。」
肯恩怪異的瞪了他一眼。
「這些事你一向處理得很好,上船時再向我報告就好啦,你是特地為這些事而來的嗎?」他一向要求他的船員公私分明,上船時全力以赴工作,下船後隨他們盡情狂歡,只要他們能準時且清醒的回來工作。傑克除非有急事,否則很少在休假中出現。
「不是。」
「那到底是什麼事?」肯恩緊盯著傑克──他今天的表情有點不尋常。
傑克聳了聳肩後再度開口:「後天晚上費珍妮的邀請,你會去嗎?」
肯恩瞇起眼深沉地膲著他。
「有問題嗎?」
「這次的歡迎舞會是由費珍妮的姨丈戴普森議員主持,受邀者多半是政壇及商界的知名人士,也能趁此凝聚費家在美國的勢力。」傑克依舊慢條斯理說著。
肯恩終於不耐煩。
「這些事我早就知道。」他起身邊解開襯衫扣子邊走向浴室。「如果你只是來說這些小事,那你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
「藺雪曼小姐及她的女僕被逐出安琪亞號。」
「什麼?!」肯恩猛然停住,旋過身,擰著眉心危險地盯著傑克:「到底是怎麼回事?」
「據說是費珍妮聯合她阿姨、姨丈運用權勢逼船長將藺小姐趕下船,而且還通令所有船隻不准載藺小姐返回中國。」
肯恩臉色一片冷凝。
「這件事從哪裡轉來?」安琪亞號三天前早已出發前往中國,若消息屬實,表示雪曼已在美國待了三天。
「我在街上遇到查克,他說弗雷三天前去為藺小姐送行,卻未見到她,才從其它人口中知道了這件事。他和幾個船員在紐約碼頭附近找了三天仍未尋獲,所以遇見我們其它船員就拜託代為注意。我想這件事應該讓你知道。」
肯恩聆聽後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肯恩?」傑克不解地看著他。剛才的反應明明是十分憤怒,此刻卻又異常平靜,雖然相交十年,他的深沉難懂仍教傑克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