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岳盈
「如果公主不願意下嫁,為何不反對?」
「尊貴的天朝皇帝都不能了,何況是本宮這個小小的一方公主。」她自嘲的語音無限淒楚,「本宮只有兩個選擇,不是嫁給天朝皇帝,便是嫁給莽國的桑頓卡邦……」
「公主!」桂香越聽越不對勁。
公主是怎麼回事?就算對這樁婚事有怨言,也不能當著天朝的迎親使說出來呀。她邊急思補救之道,邊向廳內的其他同伴使眼色。
「比起桑頓卡邦,天朝皇帝當然是好上幾百倍、幾千倍的選擇!」
「就是呀。」領會她暗示的阿橘跟著附和,「那個桑顏卡邦連死了三任王后,後宮姬妾如雲,而且一把年紀了,還來向公主求婚,根本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天朝皇帝就不一樣了,他今年十五歲,比公主還小上三歲呢,雖然立過貴妃,但現在也沒了,跟公主最相配!」
「桑顏卡邦不過三十出頭,長相威武,身材高大,看起來也人模人樣的呀,天朝皇帝還不知是圓是扁呢。」阿柑語音含糊地說。
「阿柑,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跟我唱反調!」阿橘不悅地嬌斥妹妹,「你沒看到迎親使如此俊美溫文,身為他表弟的天朝皇帝會遜色到哪裡去!」
「龍生九子,個個不同,何況只是表弟。」阿柑不甘示弱地反駁。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
阿橘靈機一動,「岳墨生的那本(貴妃出牆》裡的皇帝明明就秀美可愛,冰雪聰慧,寬大仁慈,又善解人意……」
「那不過是小說家之言。」阿柑冷笑,「我們連岳墨生有沒有見過皇帝都不知道,哪能確知他是無中生有,還是誇大其詞……」
「你怎麼可以說岳墨生無中生有、誇大其詞!」阿橘不容許任何人侮蔑她的偶像,「人家岳墨生……」
「你又不認識那個人家,幹嗎幫他講話呀!」阿柑不屑。
「你也不認識那個人家,幹嗎老說他壞話!」阿橘一臉氣憤。
阿柑一時語塞,但很快又張嘴辯道:「我是就事論事,我……」
「好了,你們兩個!」眼見兩人的爭論一發不可收拾,桂香頭疼地喊停,「也不怕讓岳大人見笑,自顧自地說個沒完!」
「桂香姐,都是阿柑啦!」阿橘好委曲,她是幫桂香姐耶,桂香姐怎麼可以把她一塊罵下去。
「我知道。」桂香安撫地說,「不過,阿橘。不管阿柑的話對不對,我們都無從知曉,你跟她辯這種事,不是無聊嗎?」
「誰說無從知曉的!」阿橘不以為然,一雙顧盼生妍的美眸含情脈脈地投向岳翕,「這裡有個現成的人可以問呀。岳大人,您說是不是?」
眾人一聽,頓覺有理,紛紛將眼光投向廳內惟一的男子。
「岳大人,您為阿橘評評理吧。」
岳翕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右邊的阿柑。
這對姐妹花有著同樣的美貌,連衣飾也相同,若不是各自站在一方,他這個外人根本認不出來誰是誰。
「岳墨生見過皇帝。他也不是無中生有,誇大其詞。」岳翕實話實說。
「我就知道!」阿橘歡呼一聲,得意地瞪視妹妹。
「岳大人又不是岳墨生,豈會知道岳墨生是否為無中生有,誇大
其詞!」阿柑仍不肯認輸,「何況我覺得《貴妃出牆》裡寫的,根本是荒誕不經!尋常男子都不可能有那種氣量,身為一國之君、視天下的奉養為理所當然的皇帝又豈可能為了成全兄弟之誼,而把貴妃讓給人!」
那是因為你不瞭解皇帝。
岳翕在心裡感歎,俊雅的臉容掛著不以為忤的淺笑,溫文地回答:「天下事無奇不有。這是在下親眼所見,親身參與,絕非像姑娘說的那般荒誕不經。皇上的氣量非是尋常人所能測量,何況這件事也沒有那麼令人難以相信。一方面是皇上對貴妃從來就沒有男女之情,只有姐弟情深;一方面則是花朝與他情誼深厚更甚手足,而皇上又是一諾千金的君子,故而這樣的安排對他來說是理所當然。」
「就是嘛,皇上果然就像書裡寫的一樣呢!還有岳墨生……他筆下的故事不僅動人,也是實情,半點都不誇張喔。」阿橘臉上儘是夢幻般的憧憬。
「咳咳咳!」
面對她滿臉的崇拜,岳翕感到不好意思地清著喉嚨。
「也不是完全沒有誇張。雖說都真有真人真事,可情人私語,岳墨生自是不便探詢,只能自己揣摩……」
「哇……」
提到情人私語,眾人的表情可精彩了,一張張小嘴呵呵傻笑,一雙雙美眸裡儘是如夢似幻的少女憧憬,一顆顆芳心裡都像有群鹿踏青似的蹦蹦直跳,腦中被書裡無盡旖旎的文字描述給塞滿……那些情人私語呵,好羞人喔!
就在人人忙著大做春夢,因回想起書中讓人臉紅心跳的情節而春心蕩漾,卻有一人在回想起書裡的文字時靈光一閃,從珠簾深處吟哦出疑惑來。
「岳大人怎會知道得這麼清楚?莫非岳大人認識岳墨生?」
「其實岳墨生是我的化名……」無法抗拒那道柔美的音韻,岳翕坦率地承認。
「什麼?岳大人便是岳墨生!天哪!」阿柑雙眼發亮,兩隻手分別掩在漲紅的臉頰上,嘴裡喃喃道,「花春月江夜、嫁天師妹、英雄俠女煽情錄……」
「是春江花月夜、嫁妹天師、英雄俠女懺情錄!」阿橘沒好氣地糾正妹子,「瞧你之前還一副不把岳墨生放在眼裡的樣子,一得知迎親使是岳墨生,卻語無倫次地把人家的書名都講錯了。」
「我是太……開心了嘛!」阿柑全身脹滿幸福的喜悅,無暇理會孿生姐姐的嘲諷,兩眼發直地瞪著岳翕,「反正大家知道我在說什麼,岳大人也是吧……天哪,這些千真萬確都是您寫的嗎?」
「是……」被她看得頭皮發麻,岳翕有些小生怕怕了起來。
「其他作品也都是真人真事呵……」
「倒不全是。有些是我自己的幻想,有些是親友的經歷,有些則是道聽途說……」
「哇,好厲害喔。」沉浸在自己的喜悅裡,阿柑無法掩飾方寸間湧洶的迫不及待,若不是顧忌著自己的身份,便朝偶像撲過去了,「人家買了您全部的著作耶,您一定要幫阿柑簽名啦。」
「我也要!」阿橘不落人後地嚷道,隨即「咦」了聲,驚疑不定地瞅向妹子,「阿柑,你什麼時候買了岳墨生的書?我還以為你不喜歡……」
「誰說我不喜歡的!只是不想學你那副花癡樣,嚷得人盡皆知。」阿柑踐踐地道。
她是那種愛在心裡,表面上還要裝作討厭的人,尤其有個老愛咋呼出喜好的姐姐來,為了表示她與阿橘的不同,她老愛故意跟她唱反調。
「反正我有岳墨生全部的書,教你羨慕嫉妒死好了!」阿柑得意地說,轉向岳翕時,張牙舞爪的表情隨即轉得如花蜜般甜。「岳大人,人家是您忠實的書迷喔,您等等,我去把書拿過來喔。」
「我也要……」一時間嬌聲輪動,眾宮女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躁急地喊著。
「你們這是什麼德性!眼裡還有公主?」桂香看不過去,厲聲斥喝,嚇得眾宮女一時噤聲,敢怒不敢言地面面相覷。
「桂香,隨她們吧,難得大家高興。」珠簾深處傳來芳蘭公主優美的聲音,柔軟得似絲綢般,聽得眾宮女感動地大讚「公主英明」。
「你帶人準備文房四寶,順便把本宮的幾本岳墨生的作品也拿過來請岳大人簽名。」
「公主,怎麼連你也……」桂香當場傻了眼,不解向來高貴賢明的公主怎會跟著這群孩子氣的丫頭「同流合污」,並暗忖自己可不可以也順便拿收藏來簽。
「桂香姐,公主都說沒關係了,走吧!」
阿柑興高采烈地和阿橘拖著半推半就的桂香離開,很快地廳內侍候的宮女走得乾乾淨淨,只剩下岳翕和珠簾重掩裡的芳蘭公主。
前者錯愕地呆坐在椅子上,像是一點都沒料到自己的作品會在姽方如此搶手,下自金蘭宮的宮女,上從芳蘭公主,竟都看過、買了他的著作,而且都急於得到他的簽名。尤其是後者,岳翕眼神複雜地看向垂掩的珠簾,不由要懷疑兩人獨處,會不會是芳蘭公主刻意安排的。
想到這裡,他平穩了許久的心跳再度急促了起來。
其實他想得也太多了,眾宮女「自動自發」地離開並非祁善善的刻意,她充其量只是順應下把桂香支開。至於支開她後要做什麼,混亂的腦子一時半刻也沒有答案,只是任灼熱的眼眸放肆地穿梭出珠簾落在那俊偉的男兒上。
他的眼也正朝她望來,眼光熾熱得燙人,但她寧願被燙傷,也不打算躲。
那些文字,他親手寫出來,有著男性細膩的柔情與精湛的文采。
先前不知岳墨生是何許人時,她便被流水行雲般的清麗文筆深深吸引,沉浸在他筆下動人的故事裡難以自拔。現在知道岳墨生就是他,悸動的芳心又多添一筆對他的好感及仰慕,他不僅相貌俊麗,氣質溫雅如玉,武功卓然出眾,連文采亦是超群。甚至那顆心……如果文字可以代表一個人,透露出作者的情感,那她所看到的岳墨生便是個真誠多情的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