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岳盈
「除了關寧外,都給朕退下!」他一聲大喝,眾人匆忙退出,寢宮裡登時寂靜無聲。
皇帝坐在寶座上,美麗的眼睛裡射出熊熊怒火,可惜承受怒氣的關寧無動於衷。
這實在是很教人生氣!
皇帝霍地站起身,但很快察覺到身高上的不平等,索性跳到椅子上,居高臨下地指著他罵道:「你是什麼意思?她是朕的昭儀,朕連碰一下都不可以嗎?你又是用眼色,又是出聲的一再掃朕興致,究竟在做什麼?!」
出乎他意料的,關寧居然別開眼光,沒有用那雙正氣凜然的眼眸,威武不屈地瞪他,沉默了兩、三個心跳的時間,才以一貫冷淡的聲音平板地回答。
「金童神功在未大成之前,最忌女色……」
「哼哼,朕看這金童神功沒啥了不起,倒是麻煩得很!早知道就不練了!」他邊說,邊偷窺關寧的表情。
「皇上不該這麼說。」他嚴肅的皺起眉宇。
「朕為何不該這麼說?如果不是練這金童神功,朕早抱到續日了,也不會便宜那傢伙!」越想越是心痛難平,皇帝索性賭氣到底。「什麼金童神功!不實用,又麻煩,朕不要練了!」
「這完全是兩回事!」關寧滿眼不贊同的直視他,「朝陽公主若對皇上有愛慕之心,不管皇上練什麼功,都不會移情別戀。」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皇帝氣得臉色發青。「是認為朕比不上唐劭傑嗎?」
傷心人的心是易碎的,他還要拿話來砸,可惡!
「臣不是這個意思。」他慢條斯理的回答,深井似的眼眸裡映出皇帝的躁鬱,「臣認為朝陽公主並非認為皇上及不上唐劭傑,才愛上他。這不過是姻緣天定……」
「你少跟朕提什麼姻緣天定!」皇帝更氣了。「就因為你們都認定朕的姻緣繫於九命天女,朕才會失去至愛!要不是考慮到這點,朕早就可以把續日定下來,不用擔心朕要是娶九命天女為後,會委屈到她;也不必煩惱朕要是娶不到九命天女,會害她當寡婦。沒有這些顧忌,朕一定能在續日遇上唐劭傑之前,讓她為朕傾心,也就不會落到今日為她傷心的下場!所以,不准再跟朕提姻緣天定這種鬼話!」
吼完這一切,皇帝力氣用盡似的跌坐在寶座上,濕潤的眼眸裡銳芒盡失,替代的是強烈的痛楚和失落。
原來他一直沒有好。
關寧暗暗歎息。
感情的事,他知道得太淺,儘管將皇帝失戀的痛苦看在眼裡,卻是隔靴搔癢,難以感同深受。
但此刻,他彷彿……體會到……那種失去至愛的心痛和空虛……
冷汗涔涔而下,不該動的意念,不該產生的心痛和空虛,沉重地壓在胸口,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什麼都不懂,跟你說這些直如對牛彈琴……」沒注意到關寧的臉色不對,皇帝自嘲的說。「看到你這樣子,朕對金童神功還有什麼指望?絕七情、斷六欲,滿腦子想要修成正果,見到美女沒反應,聲色犬馬在似眼中全是多餘,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皇上這麼說不公平。」關寧背轉過身,乘機調適自己的心情。「金童神功是家師和定國公結合兩派絕學,創出來的精深內功,一旦練成,不僅能百病不生、百毒不侵,全身百脈暢通,功力綿長,還有延年益壽、暢旺精神的功效。如今皇上即將大成,卻對金童神功話出不屑,不僅污蔑了金童神功,辜負了家師與定國公的心血,還浪費了這十二年來的努力!」
好一番義正詞嚴的話!
如果能配合眼神,一定更有功效。
皇帝不明白關寧為何要背著他講。
「不是我看不起金童神功,蓄意辜負國師與定國公的心血,而是看你這樣子……」
「臣是怎麼了?」關寧狐疑的轉回身,見皇帝聳了聳肩。
「就是絕七情、斷六……」
「皇上。」銳利的目光直視過去,關寧額上鑲嵌的兩道一字眉擰緊了起來,「臣被譽為師門傳承以來,最傑出的弟子,恩師對我期許頗深,以為只要我潛心修煉,得道必然有望……」
「不是我要潑你冷水呀,關愛卿。國師修道多年,都還修不成正果,你認為自己比國師強嗎?」
「恩師有太多責任和牽絆,讓他無法潛心修煉,可我沒有。」最後一句,不知為何竟說得心虛無力,關寧暫時不去理會。「只要保護皇上度過二十歲生日,臣的職責便算完了,可以回歸師門潛修……」
「不過就是老子的那套,有啥好修的?」聽見他提到職責完了,皇帝有些不高興,「朕都可以講一遍給你聽,何必捨近求遠!」
「不一樣。」
「朕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皇帝孩子氣的說,「修道有什麼好的?你陪著朕,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皇上,每個人著重的不同,榮華富貴非是臣所願……」
「哼!你們每個人都這麼講,但為何把你們不想要的榮華富貴全丟給朕來扛?」皇帝眼中的濕霧幾乎要滴出水來,「母后、父皇是這樣,皇弟和皇妹也不願回宮,就連續日都不屑朕給的榮華富貴,你們全都拋棄朕離開……」
「臣無意……」關寧感到兩鬢疼痛,他自信能保護皇帝,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反正你們都一樣!」說著,美麗的嘴唇一扁,兩眼汪汪然。
啊?不會要哭了吧?
關寧大驚失色,急忙道:「你別哭呀,臣又不是現在要離開……」
「誰、說、朕、哭、了!」皇帝吸了吸鼻子,別開臉不承認。
「皇上沒哭就好。」他鬆了口氣。
「現在是沒哭,但等一下……哼哼!」以眼角餘光偷瞄,發現關寧被他嚇得臉色慘白,皇帝在心裡偷笑,原來關寧的罩門是怕見人哭呀。
不過這招可得在緊要關頭才能用,要不然一個皇帝老是對臣下哭哭啼啼的,還有威嚴嗎?
「皇上……」關寧有種奪門而逃的衝動。
他記得今晚負責戍守皇宮安全的,好像是花朝,不曉得他到了沒?
如果他在,就可以安慰皇帝了。
關寧一臉為難的模樣,全看在皇帝眼裡。他心知繼續下去,可能會嚇跑他,便決定不作弄他了。
「朕是愛哭鬼嗎?關愛卿可把朕瞧扁了。」他以埋怨的語氣說,黑眸促狹的眨了眨。
關寧聞言啼笑皆非,明明是他用哭來恐嚇,還怪他把他給瞧扁了!
「朕知道關愛卿是為朕著想,冰心苑的事朕就不怪你了。」
說得好大方,關寧卻聽得極不是滋味。
「皇上以後最好不要再去冰心苑。」免得他看見冰心與皇帝親熱,會氣得內傷。
「那怎麼行!」皇帝抗議道。「何蓮卿是朵解話花,朕看見她,再多的憂悶都可以排除。」
「可是她……」
「你放心。朕會有分寸的,不該做的事不會做。」
關寧眼中閃爍出一抹懷疑,顯見他並沒有被說服,皇帝不由感到不悅。
哼哼,竟敢瞧不起他!
皇帝豐美的嘴唇氣嘟了起來。
「有你跟著朕,就算朕想怎麼樣,你也會阻止朕,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朕不是急色鬼。對心愛的續日,朕都沒有做出逾越禮儀的事,對何蓮卿就更不會。」
「皇上能這麼想,臣便安心了。」他嚴肅地看進皇帝眼裡,「臣仍希望在臣等查清楚她的意圖前,皇上不要跟她太接近。」
「她有什麼意圖?」皇帝故意裝迷糊。
「皇上心裡明白。」
「呵呵……」皇帝笑了笑,黑眸裡閃爍出一抹精光,「就算她要扮西施來迷惑朕,朕也絕不是夫差呀,愛卿想太多了。」
「臣也不認為皇上會被輕易迷惑。不過,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畢竟她具有傾城傾國的美色……」
「咦?你覺得她美得傾國傾城?」皇帝十分意外,還以為關寧已經修煉到無視於美醜了。
關寧沒有直接回答,只冷淡地說:「自古美人如禍水,臣認為皇上應該遠離她。」最好永遠都別踏進冰心苑一步,他暗暗加一句。「她進宮不可能沒有目的,戴月懷疑她是要為父親、弟弟報仇。」
「這個說法倒也有可能。」這回皇帝沒有唱反調。
「皇上既然明白,就應該遠離她。」
「說來說去就這麼一句。」皇帝為他的詞窮而搖頭,「朕在你們眼裡,是個抵受不了美人誘惑的昏君嗎?」
「臣絕沒有……」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對何蓮卿……」皇帝嘴角一勾,眼中閃爍出神秘笑意,「朕實在是太好奇了。想知道一個像她這麼溫婉美麗又柔弱的女人,可以使出什麼手段來蠱惑男人。」
「皇上毋需知道!」關寧感覺胸腹間升起一陣酸澀的氣流,令他咬牙切齒。
「朕知道一下有什麼關係?」皇上笑得淘氣,「你不是說她要為查坦爾和她弟弟報仇嗎?目標應該是放在唐家父子身上,愛卿毋需替朕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