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岳盈
「皇上不必安慰臣妾了。」她淒然一笑,「臣妾自知出身不正,才會惹人懷疑,可臣妾仍要說自己的一顆心日月可昭!」
「你別多想……」
「非是臣妾多想,而是……」她悲痛地望向關寧,似在指控他不該懷疑她,哽咽了幾聲,方啞聲開口,「臣妾若是貪圖富貴的人,桑顏卡邦要納臣妾為妃時,臣妾大可以順從以換取富貴,而非寧死不從。臣妾今日之所以願意入宮服侍皇上,固然是仰慕皇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希望能借此鞏固兩國邦誼。臣妾自幼生長在莽國,對莽國的一草一木和百姓都有濃厚的感情,臣妾想為兩國百姓盡一分力量,不希望戰端再飲,傷害無辜生靈。若非為此,臣妾寧願……追隨繼父於九泉之下,也省得受人冤枉……」說著淚水又撲簌簌的落個不停。
「愛妃,你別這麼想呀!」皇帝聽她臣妾來、臣妾去,已有些頭暈腦脹,再見她淚流不停,一顆心更扭成麻花似的緊。
「不是臣妾要這麼想,而是……」
「好好……朕知道愛妃的委屈,朕相信愛妃……」只要她別再哭了,要他相信公雞會生蛋都可以。
「皇上願意相信臣妾?」得到他一個頷首,冰心破涕為笑,艷麗的花容直如雨後新晴仍滾著露珠的牡丹,一時看傻了皇帝,呼吸不由顯得濃濁。
冰心輕喘出聲,偎緊男性寬闊的懷抱,美麗的柔荑輕扣在他肩上,仰起嬌媚又天真的容顏,嫣然的櫻唇吐氣如蘭,柔黑的眸光裡有著足以融化鋼鐵的誘惑。
「臣妾沒有喜歡錯人。」欺霜賽雪般的指頭沿著男性胸膛緩緩撫下,挑起了男人體內原始的火焰。
冰心看得出來皇帝為她意亂情迷,可另一個男人卻恨不得用眼光燒死她。
雖然刻意不去看關寧,卻可以感覺到自他身上發散出來的每分怒氣排山倒海般朝她湧來。
他的眼光定然充滿鄙視、譴責。
他一定在心裡罵她恬不知恥,水性楊花。
想到這些便令她悲痛得想要死掉。
她並不想這樣呀,可她沒有選擇的餘地,沒有選擇的餘地……
深吸了口氣,冰心封閉住對關寧的情感,提醒自己,她必須引誘皇帝,除了這點,什麼都不要再想了。
「皇上如傳言一樣明智又多情,臣妾能服侍您,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她輕柔的呢喃,歎息地微放櫻唇,等待著……
「愛妃……」皇帝投降似的歎了口氣,朝她低頭。
沒有男人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而他是正常男人……
「皇上似乎忘了太皇太后的交代。」冰冷且嚴厲的聲音在緊要關頭響起,每個字都很輕,威力卻如突然降下的冰雹砸落了皇帝滿腦子的綺思。
他錯愕的抬起頭,對上一雙冰冷中狂燒著怒焰的眼睛,嚇了一跳。
但驚嚇很快變成羞惱,皇帝不敢置信地挑高眉宇,怒吼出聲,「什麼?」
這下可嚇得屋內泰半的宮人跪倒在地,關寧卻夷然不懼地瞪視皇帝。眼見現場氣氛僵住,福星慌得額上冷汗直冒,牙齒打顫地上前打圓場。
「萬歲爺,關大人的意思是,是時候去萱和宮向太皇太后請安了。」
皇帝瞪了一眼福星,才轉向關寧,在那雙如深井般難以窺測的眼眸裡,似乎看到某種暗示,忽然有些明白了。
但明白是明白,心裡還是不痛快,卻清楚此時此地不宜發作!
「沒錯。」他僵硬地點了下頭,轉向美人兒的眼光恢復柔和,「朕都忘了要到萱和宮請安了。朕改天再來看你,愛妃好好休息。」
「皇上……」她不依地嗔道,嬌軟的身子沒有骨頭似的傾靠著他強壯的懷抱。
皇帝溫柔且堅定的推開她,起身說:「福星是太監總管,宮中之事他知之甚詳,朕讓他常來冰心苑走動,有什麼需要可以吩咐他辦。」
「是呀,娘娘。福星以後就隨您吩咐了。」福星恭謹地上前說。
「有勞福公公了。」無奈下,冰心只能得體地回應,陪著皇帝往大廳出口走去。
「朕走了。愛妃好好休息。」皇帝示意她留步。
「臣妾恭送皇上。」她順從地行禮回應,抬向他的臉龐像一朵迎著陽光獻媚的水芙蓉般惹人憐愛,勾留著皇帝的腳步。
「皇上。」關寧簡短且輕柔的呼喚,帶著無言的催促,輕易便斷絕冰心向皇帝施展的魅力。
儘管萬般難捨,心裡充滿遺憾,皇帝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第四章
此起彼落的吸與呼,填滿了光線漸暗的屋內,聽起來那麼空洞,那樣寂寥。
前一刻的熱鬧,都隨著皇帝離開而消失,彷彿不曾存在。
冰心無力再撐起疲軟的眼皮,上揚的嘴角不知何時垂下,白瓷一般的臉蛋失去了嬌艷的紅暈,全身籠罩著難以言喻的疲憊。好累。
累得無心維持該有的禮儀規範、理會週遭的一切。
是安靜也好,是吵鬧也罷,她都沒力氣管。
所以當好音使喚宮女們各自去忙碌,雜沓的腳步聲規律、有目標的散開、遠去,冰心仍是委頓地癱在椅子上,彷彿睡著了。
「奴婢命人準備熱水,給娘娘沐浴更衣。」好音走到她身邊說,輕柔、恭謹的聲音,比暮鼓晨鐘還有效地喚起她渙散的神智。
冰心抬起眼皮沉默地看她一眼,點了下頭,任由好音攙扶起嬌娜無力的身軀回到寢室。
她的確需要沐浴,同時應付皇帝和關寧耗光了全身力氣。但除了疲累外,還有著深深的自我厭惡,那才是她需要立即洗去的。可除了這些原因外……
氤氳著蒸氣的房間只剩下她與好音。
這是她沐浴時的習慣。
除了好音外,不要其他人在場。
從莽國陪嫁來的侍女只能守在外頭等候差遣,隸屬天朝的宮女,更是被遣到遠遠的地方,不得靠近。
「皇上顯然信了郡主。」好音為她卸除衣物,服侍她坐進水溫調好的浴桶內,聲音迥異於先前的膽怯,而顯得沉穩。
「他沒有留下來。」冰心靠著浴桶,雙眼微閉地回答。
「若不是姓關的從中阻撓,皇上已經是郡主的裙下之臣了。」心跳忽然加速,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擴散開來,冰心滿腦子都是關寧憤怒的表情。
他很生氣,走的時候,連一眼都沒看她,再不復前夜的柔情。眉睫間登時籠上一片陰影,冰心感到胸口緊窒而疼痛。
她的心情仍然很混亂,尚無法理清關寧對她是有情還是無意。
就算他來找她是懷有刺探的意思,但在兩人熱吻過後,他一再堅持帶她離開,不就表示他對她也是有情的?
所以她誘惑皇帝時,他才會那麼生氣,一再阻止……
想到這裡,冰心心中湧上一股溫暖和滿足,他憤怒的表情登時成了最壯麗的圖畫,而他眼底冰冷的銳芒,在她腦中一下子便轉換成熱烈的情火,燒灼著她的體膚,點燃她女性身體裡每一分蟄伏的熱情。
她的心臟怦怦狂跳,雙眼迷濛。
自與關寧親吻過後,便不時在體內沖激的一股混亂不安的能量,再不受控制的洶洶沖卷。
冰心敏銳地察覺水面下的身軀體溫漸升,水流的波動帶給肌膚一陣刺激,莫名的焦躁在血脈中失去控制地騷動……
「啊!」她受驚的叫出聲,身體縮成蝦丸似的彈跳到浴桶角落。「怎麼了?」好音急忙收回手。
她不過是在拆開她的髮髻時,不經意地碰觸了一下她的肩,什麼都沒做呀!
「沒事!」冰心急忙回答,香肩縮進水裡,感覺那劃過皮膚的火焚般觸感在溫潤的水流裡得到紓緩。
「郡主……」好音恍然大悟,遲疑的說:「一開始我就不贊成這麼做。」意會到她話中所指,她困窘得幾乎想要死掉。
「郡主的體質雖然異於常人,體內的陰寒之氣有助於節制百日情蠱,可是百日情蠱是蠱後最近幾年才培養出來的蠱毒,性質極不穩定。一給它嗅到男人氣息,便會像嗜血的猛獸,很難安分下來。郡主剛才和皇帝親近,必然喚醒了百日情蠱的本能,自此它會不斷鞭策你,直到目的達成。」
冰心聽得冷汗涔涔。
百日情蠱是被喚醒了,但喚醒它的卻不是皇帝,而是關寧。怪不得前夜與他相親後,體膚便變得敏感,剛才在皇帝懷裡時,她抗拒不了體內深處的顫動和熾熱,好幾次迫不及待地迎向他,甚至生出哀求他憐惜的渴望,全然拋棄女性的矜持。
「雖然情蠱會強化郡主散發出的女性魅力,俘虜你所想要的男人,可是……」好音停頓了一下,同情地歎息道:「在達成目的之前,它會喚起你的慾望,日夜折磨……」
「別說了!」冰心羞怒交加地喊道。
好音的每個字都像長著倒刺的鞭子無情地甩向她,痛得她腦中一片空白。
然而,空白之後,是絕對的清醒,一件件冷酷又難堪的事實逼到眼前,這些全是她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被逼迫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