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岳盈
他再也不清楚心中的想法了,似乎寧願夢依心中仍記掛行雲,也不願她嫁為人婦。
這個戰雲是什麼東西?憑著上一代的交情,就可以這麼輕易的娶到美嬌娘,而他堂堂的皇親貴冑,卻連夢依的好臉色都得不到,怎麼可以?!
他越想越嘔,越覺得有必要阻止這樁婚事。
飛白狐疑地看進朱麒交織著惱怒和困惑的眼眸裡,那對像夜幕般漆黑的瞳眸深處,閃爍著某種類似決心的強大意志力。他搖搖頭,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猜透朱麒的心思。
「行雲已經成親一年多了,就算夢依對他曾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戀,到了這個地步也該死心了。何況,夢依對他的感情是屬於仰慕成分的單戀,早在行雲正面拒絕她時,她便死心了。」
「行雲正面拒絕她?」朱麒的心又無端絞扭在一塊,為夢依曾受到的傷害心疼著。
楚行雲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夢依?再怎麼樣她都是女人,任何有風度的男人,都不該這樣殘忍地對待她!
「是啊。行雲這麼做是對的,夢依有時候很死腦筋,如果不這樣當頭棒喝,只怕還會縫續沉迷下去。」
好嘛,就算楚行雲這麼做是對的,可是……他就是捨不得夢依傷心。這個想法,突兀地令朱麒的眉峰蹙得更緊了。
「雖然夢依對這樁親事仍有意見,不過我相信等到她見過戰雲後,便會改變心意,欣然答應。」飛白樂觀地道。
朱麒才在為飛白的前一句話暗暗高興,沒想到下一句話卻像盆寒天冰水般澆了他一頭一臉。
他抿緊唇,不悅地問:「怎麼說?」
飛白對他陰晴不定的表情微感訝異,但仍淡淡笑道:「戰雲人品出眾,性情豪邁,加上長著一張頗有女人緣的俊帥臉孔,得夫如此,夫復何求?夢依是沒什麼好挑剔的。」
「話雖如此,但所謂人各有志,眾人皆愛蘭芷香味,但海畔有逐臭之夫,說不定夢依就是不喜歡他。」朱麒斬釘截鐵地說。
飛白怔了一下,心中的困惑加深。朱麒為什麼對夢依的親事這麼關心?他們兩人不是水火不容嗎?
而朱麒心裡卻在想,既然戰雲這麼出眾,更不能讓夢依嫁給這麼好的男人,這不是太委屈戰雲了嗎?何況,沒道理在他為她這麼心煩的時候,她卻開開心心地準備當新娘。
再想起先前夢依在飛白居的花廳裡說的那番話:「夢依還曉得為妻之道,也素知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我會把我的「潑婦嘴臉」收起來,讓未來的夫君看我最體貼溫柔的一面。」
朱麒不由得握緊雙拳,心中似有一把火燎燒起來。他絕不允許夢依把她的溫柔用在別的男人身上!如果她有溫柔的話,施用的對象也絕對該死的是自己!
想像著夢依柔情似水地依偎在他懷裡;那雙向來對他怒氣騰騰的明眸,化為繞指溫柔的嬌媚;只會吐出辱罵他言語的櫻桃小嘴,因為等待他親吻而微嘟;還有那雙像春筍般織長柔嫩的小手,輊柔地愛撫著他光裸的胸膛……種種旖旎的畫面一一在朱麒腦中閃過,他只覺得全身發熱,下腹部悸動了起來。
飛白對他臉上古怪的表情詫異無比。怎麼朱麒竟一臉發癡地對著他笑?頭皮不禁麻了起來。
他不動聲色地緩緩起身,小心翼翼地道:「王爺休息一下,我們酉時出發。」
朱麒沒有理會他,飛白拱了拱手便朝門外走去,才剛跨過門檻,便聽見朱麒輕歎了口氣,囈語般地喃道:「夢依,夢依……」
飛白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
老天爺,怎麼可能?
難道真被天香那個小妮子說中了?!
※※※
「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樓三百九十橋。」
唐代詩人白居易曾為蘇州的多水多橋留下這樣的名句,更點明了蘇州川渠交織的發達水路。蘇州自古便和杭州並稱人間天堂,夜晚笙歌歡鬧的場面,絲毫不遜於揚州的繁華。
和行雲、疏影夫妻在金刀山莊的船塢會合後,武威親王朱麒一行人便乘著賀家的書舫,沿著主要水道遊覽,一觀兩岸的繁華,二覽水面風光,可說是愜意極了。
夕陽的餘暉灑在水面上,天上的彩霞映著跟長天一色的水面霞光,將運河點綴得光影繽紛。
船行過蘇州東南的寶帶橋,天色漸漸昏暗,月牙兒也露出臉來。
飛白向朱麒和天香解釋寶帶橋的由來。
「相傳唐代蘇州刺史王仲舒賣掉他腰上所束的寶帶助資建橋,及因橋形如長帶而得名。雖然歷代都有修建,甚至重建,但都不脫此規模。寶帶橋橫跨玳玳河,側臥運河畔,是宣洩渚湖之水人海的咽喉,也是貫通江浙的要道。橋形別緻,顏色素雅,遠望猶如長虹臥波、玉帶浮水一般。尤其是中秋時分的串月奇景,可以自每個橋孔下見到一個月影,景致奇麗,引來騷人墨客的題詠。」
「可惜這時候不是中秋。」天香若有所撼地歎道。
「你若喜歡,咱們中秋節再來嘛。」朱麒拍胸脯保證。
「真的可以嗎,麒哥?」天香喜孜孜地問,心裡卻隱隱覺得不太可能。
「有何不可?相信飛白一定歡迎我們再次來打擾。」
飛白對朱麒的話,含笑表示歡迎。
畫舫終於開進煙波浩淼的太湖。
朱麒從船上望去,只見湖面上到處是掛著各色琉璃燈的書舫,爭奇鬥艷,美不勝收。
他回頭看看船艙內圍在一起邊大啖美食、邊低聲說笑的四名佳麗,更覺得神清氣爽,不禁有些飄飄然。
儘管其中最美麗的兩位女子,已是名花有主,仍不妨礙他欣賞美女的心情。美女就像好山好水、名花名畫一樣,就算只能遠觀不可褻玩,對於一名鑒賞家而言已足夠。
何況,四名女子中的一位,深深牽動著他的情緒,一顰一笑,無不令他神魂為之顛倒。
夢依今晚穿的是真絲織成的純白色衣裳,領、胸、袖、裙襬等部位都配上梅花彩繡,外面再罩了件水紅花羅比甲,梳著簡單的髮髻,發上插著金玉梅花簪和蝴蝶簪,耳上兩隻珍珠耳環,模樣秀麗可人。
發現他專注的眼光,正和天香說笑的夢依,皎玉般的容光似乎僵了一下,兩朵紅霞悄悄飛上雙頰。她垂下柔柔顫動的長睫,緊抿著粉嫩的紅唇,故意轉開臉。
朱麒對她倔傲的態度不以為忤,眼光一眨也不眨地直瞪向她,瞧得她嫩臉上的紅暈越來越熾,半垂下的眼光漸漸惱怒起來。
原來她對我並不是無動於衷。朱麒暗暗高興了起來。
這時坐在無情身邊的飛白,笑嘻嘻地對眾人說:「我已請了蘇州城最有名的歌妓柳鶯鶯姑娘,待會兒她會上船為我們唱幾支小曲。」
坐在他斜對面的疏影抿著唇,似笑非笑地睨著姊夫,飛白被她瞧得有些心虛。
「我曾陪幾名生意上來往的朋友,到過她駐唱的琴歌坊兩次。」他有些委屈地道。
疏影噗哧一笑。「姊夫,人家又沒問你,你幹嘛自己招供了?」
「可是……你看我的眼光分明是……」他懊惱地回答。
「你管我看你是什麼眼光?」疏影刁蠻地橫了他一眼,「只要姊姊不在意,管我這個小姨子的眼光干痳?」
飛白被她這一搶白,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把一雙可憐兮兮的眸子轉向行雲。
行雲心領神會,輕捏了一下嬌妻的瑤鼻,溫柔地說:「不要再捉弄飛白了,嚇得他近日少來找我了。」
「好啊,原來你是怪我橫在你們之間,不讓你跟著他去尋花問柳。」疏影眼神一瞟,嬌嗔地撒起潑來。
「別胡說了。你們姊妹便是最解語的花,把我跟飛白的心佔得滿滿的,我們哪有餘情再去尋花問柳?」行雲閒適地道,輕撫著愛妻嬌嫩的臉頰,眼中盈滿深情。
疏影頓時氣餒,納悶為何每吹只要行雲看她一眼,溫柔的說句情話,她便有再大的脾氣也發作不起來,像只溫馴的小貓般,直想窩進他懷裡尋求愛憐。
「你好討厭。」她軟軟地道。「每次都護著姊夫,不讓人家捉弄他。」
「飛白好歹是你姊夫,你就看在大姊的面於上,饒了他。」行雲莞爾道。
疏影扁扁嘴,正覺得無趣時,忽聽無情笑道:「不用看我面子,我也想看疏影如何捉弄飛白哩!」
飛白立刻哇哇大叫,摟著妻子不依地道:「你太沒江湖道義了,居然叫疏影欺負你的親親好夫婿。」
無情臉一紅,嬌媚地睨了他一眼啐道:「誰跟你講江湖道義了!」
「是啊,咱們是夫妻恩義,鶼鰈情深,你不會真的這麼狠心看著你的寶貝妹妹欺壓你丈夫吧?」他賴著妻子,像八爪章魚般纏她,羞得無情只能將臉藏在他懷裡,不敢見人。
眾人哈哈大笑。
朱麒心裡百感交集,凝視著疏影粉妝玉琢的俏臉,想到她那位柔美清絕的孿生妹妹新晴。她和杜玉笙成婚後,想必就像她的兩位姊姊一樣,自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備受丈夫憐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