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有鳳來儀

第25頁 文 / 岳盈

    說到後夾,她倒理直氣壯了起來,黑玉般的眼眸毫不退縮的迎視兄長眼裡的不贊同。

    「你喜歡上虞曉星?」他深邃的眼眸裡有著難解的光芒。

    「伯靡有意撮合你和季抒的婚事,我抵達時,季抒甚至表明希望聯姻。」「因為他們的有意和希望,我就一定得嫁給他嗎?」儀月不滿的輕哼,挑釁的看向兄長。「我離家時,爹娘就給予我自由的選擇權,如果我不想嫁給季抒王子,誰也無法強迫我!」

    「我有強迫你嗎?」笑意點亮了鳳朝陽的眼眸,他搖頭道:「只是虞曉星這個人……」他停頓了一下,對妹妹臉上的保護欲感到有趣,那種彷彿只要他說一句曉星的壞話便跟他翻臉的表情,使他嘴角揚起的弧度擴大。

    「我沒批評他的意思。事實上,早在我們初次見面時,我就預料到比起季抒,虞曉星可能會更對你的味。問題是他與季抒情同手足,一旦季抒表明對你有意,曉星即使再中意你,顧及友情的他,還不閃得遠遠嗎?」

    「他是這樣沒錯。」

    儀月苦澀的語氣,讓鳳朝陽心生同情。怪不得她要趁虞曉星光溜溜時找上他談話……察覺到過程之中的曖昧,他沒再追問下去。

    儀月回到大鷹的營帳,聽到昏迷中的曉星喃喃喊著她的名字,一顆心幾乎要醉了。知道他心裡也有她,連日來的相思之苦,和一晚上的驚嚇,在這一瞬間都變得非常值得。

    只是幸福的感覺很快就被焦慮取代。曉星因為傷口受到感染,高燒不退。幸賴儀月的悉心照料及鳳族高超的醫術,折騰了四、五日,才將他從死亡深淵救回。鬆了口氣的儀月,在兄長的勸說下回營帳休息,睡醒時已是傍晚時分。她提著為曉星煮的鮮魚湯滿心喜悅的來到大鷹的營帳探望心上人,迎接她的卻是空無一人的黑暗。

    一陣寒意貫穿她全身,儀月的腦中掠過各種不確定的臆測:曉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是他的傷勢變嚴重了?還是又有什麼人對他不利,把他劫走了?

    想到他在她離開時發生了意外,儀月驚恐得無法原諒自己。都是她不好,沒留在他身邊照料他!

    「曉星……」她呼喊著他的名字衝出帳外,看到迎面而來的綠華,立刻抓住她問:「你看到曉星了嗎,他在哪裡,告訴我……」被人捉住雙肩甩得暈頭轉向的綠華從來沒看過堂姐做出這麼暴力的舉動,呆了半晌才找到舌頭回答:「你別急呀,儀月。

    他沒事的。」

    「你知道他在哪裡?」堂妹的回答暫時安定了儀月的心情,焦慮的小臉幾乎要碰到綠華的臉,使得後者呼吸困難。

    「你先放開我再說啦!」

    「放開你了,快說!」

    面對儀月滿臉的肅殺之氣,綠華先在心裡嘀咕了一陣才道:「虞曉星清醒後,執意搬回自己的營帳,朝陽哥和大鷹拿他沒辦法,只好送他回去。我本來想等你睡醒後就說,誰知道我回營帳時,你自己先跑出來了,儀月,我話還沒說完,你上哪去?」

    嚷了半天,根本沒人回答她。看著夜色裡漸漸淡去的身影,綠華只好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自認倒媚。

    第十章

    措手不及的驚愕攫住儀月,眼前的情景完全超出她所能承受的限度。她先是感覺麻木,渾渾噩噩的腦子裡有短暫的空白,直到吻得忘我的男女影像一點一滴的滲進震驚的腦子裡,一團火焰自心裡燒起,任錯雜紛亂的迷離感覺在胸臆間擴散,視線跟著模糊了起來。

    怎麼回事?無聲的疑惑在她心裡反覆,為何幾日前還握著她的手,呢喃念著她名字不放開她的男人,會在清醒之後迫不及待的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她跟隨的後退,迷茫的眼光無法置信的瞪視親密擁吻的男女、他們甚至沒有發現她的到來。

    痛苦撕裂了她,或許是因為這另一個女人不是別人,而是曾在曉星少年時代佔有重要地位的流雲!

    難言的酸楚瀰漫眼睫,一些她刻意不去想的細節翻上心頭,她霍然穎悟到自己的愚蠢。

    曉星從來沒說過愛她,至少不像他對流雲那樣,即使隔著千山萬水、迢迢歲月,「即使流雲那樣無情的錯待地,曉星依然惦記著她,處處為她設想!」

    他對季抒說的那番活,每一字每一句都流露出對流雲的無法忘情。他之所以在昏迷時喃念她的名字不放開她,只是因為……她用力咬住丁唇,阻止胸口生出的絕望悲泣逸出喉嚨,殘忍的做出結論;只是因為神志不清的他根本不曉得流雲就在他身邊。一旦他清醒了,知道流雲的存在,還不把她甩得遠遠,迎接他生命的至愛嗎?

    她傷心的搖搖欲墜,痛徹肝腸之後,反而是空空蕩蕩的茫然,甚至連何時轉身離開傷心處都不是十分清楚。

    「儀月公主,你怎麼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溫柔的擦觸過她,水蕩霧漾的視線隱約捕捉到一張熟悉的臉顏。他眼中的關懷是那麼濃烈,卻不是她此刻的心情載負得了的。

    無法否認在極短暫的剎那,她有種想投入他寬厚的胸膛尋求慰藉的衝動,然而與生俱來的驕傲阻止了她,儀月推開那雙想要安慰她的溫暖手臂,跑得像有猛獸在身後追趕似的,迎著輕寒冷冽的夜風,任心碎的傷痛覆蓋她所有的知覺,一溜煙的消失在夜色中。

    季抒不明所以的進入儀月逃離的營帳入口,流雲深沉平靜的眼光無言的傳遞著某種訊息。他轉向床上的病人,後者眼睛閉著,唯一洩漏他情緒的是蒼白臉膚上不斷抽動的痛苦線條。

    儘管不是十分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從儀月淒楚離去的背影,季抒再笨也察覺出事情不對勁。他登時轉身追出去,心裡祈禱著儀月不要出事才好。

    「這就是你要的?」許久之後,夾雜著歎息的細柔聲音飄盪開來。「這樣傷她的心,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

    說完,屬於流雲的美好身影也走出了寂靜的營帳,只剩下曉星沉默的陰影空寂的心平靜不下來,亂成一團的腦子裡不斷出現儀月寫在臉上的痛楚,彷彿利刃般一刀一刀切割著他的心。

    ◆◆◆柔柔的銀輝飄浮在暗藍的天空,跟隨跑著奔著逃著的儀月,來到曉星的樹屋下。神情迷憫的她,腳尖輕點,幾個起落爬上簡陋的小屋。

    滿室的黑暗正適合她的心情。

    一開始她什麼都不想,只是讓眼裡的淚水不斷滲出,沒有費事去擦拭。

    她不知道這場淚雨還要落多久,是不是能將心裡的每一分憂傷都洗掉,還是清洗了一角,新的憂傷又一片片的漫滲進來,化成枝枝葉葉的糾纏。

    曾經以為不管是多大的打擊、創痛,年輕堅強的她都可以藉由時間的力量挨過去,現在才覺悟到她的想法太過天真。

    因為她連最初的痛都挨不過去,遑論是渺茫的未來。何況對一個失去了心的人,立即死去說不定還比挨過沒望的日子更容易呢。

    自嘲過後,她身心更加疲累。儀月以為自己應該有恨的。

    卻發現她無心也無力去恨。

    她不恨曉星,即使在心碎的瞬間,她對他依然只有滿腔的情意,沒有絲毫怨恨。他從來沒欺騙過她。逆著逝去的每一時光旅行,仔仔細細的反覆檢驗兩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儀月能回憶起的是他深炯眼眸裡對她曖昧不清的情愫,以及軒眉間掙扎在友誼與愛情的心痛。除了這些以外,在寒眉冷箭的威脅下,身受重傷的他仍挺身保護她,還有之前對她的每次傷心都無從招架的軟化,都可愛的深刻在她心坎。

    更別提早在他們未曾相識之時,他就秉持俠義心腸,冒著生命危險跳下洶湧的水裡救了全然陌生的她,還以自身的體溫為她取暖。在那最親密的時候,他並沒有趁她昏迷之際輕薄她,反而細心照料她。就是這樣光風霧月的磊落性格震懾了她。一顆不肯為男子折腰的驕傲芳心隨之軟柔下來,從此繫在他身上。還有他甜蜜的吻……她輕輕歎息,腦海裡儘是兩人親密的影像,極力不去想他也以同等的親密對待過別人。她只想著他老練的手曾以何等的溫柔深情撫觸她,即使鐵石心腸的人兒也情不自禁的要癱倒在他強壯的臂胯裡。她抱緊自己,想要挽留回憶帶來的溫暖,搖曳的淚光裡竟有抹心滿意足,蒼白的臉顏開出一朵貞靜如蓮般淒楚動人的笑,令旁觀者為之心疼。

    「我終於找到你了。」輕柔的聲音驀地響起,季抒不曉得什麼時候找到這裡來。儀月有種被人打擾的不悅。

    「你在哭?」

    「我沒事。」她別開臉,躲避他伸過來想為她拭淚的手,悶悶的道。

    明顯的拒絕,使得季抒一時僵住。窒人的沉默在兩人間擴散,除了彼此輕微的喘息聲外,連風兒都識相的不發出任何聲音來。他最後逸出充滿挫折感的歎息。「即使他讓你難過,你還是想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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