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岳盈
寒眉知道他想說什麼,不就是可惜她不是名男子嗎?她在心裡冷笑,壓抑下滿腔的不滿,溫馴的道;「女兒若為男兒身,就能力父親分憂解勞了,對這一點,女兒也一樣遺憾。不過,父親膝下還有好幾名子嗣,女兒願意竭盡全力輔佐兄長發揚戈邑。」
「眉兒,你真是太貼心了!」寒薩感動的道。
沒錯,她的確是貼心,貼心到為了戈邑未來的前程不毀在剛愎自用又愚蠢的兄長手中,預先除掉他,免得父親將來遺憾。
「為了父親,眉兒願意做任何事。」她熱切的道,真誠的眼神炙熱嚇人,寒薩看得滿心感動。
「現在最重要的是搶到鳳族的兵器。父親已經看過儀月公主送來的兵器,果真如傳說中一般精良。女兒認為我們不宜錯過這個機會,如果能搶到這批兵器,戈邑必能更加壯大。」
「問題是你大哥死了……」寒薩的臉色黯淡下來。
「父親還有其他子嗣呀!」寒眉按捺下心頭的不滿——對於父親念念不忘一個死人,她有著說不出來的怨恨——熱切的建議。「譬如二哥、三哥、四哥及五哥。父親可以派他們領軍,眉兒願意追隨在兄長左右,為戈邑奪得這批兵器!」
「眉兒,你認為你那幾名兄是可以擔此重任嗎?」寒薩苦笑著,銳利的眸光掃向一旁唯唯諾諾的兒子們,眼裡儘是鄙視。
「這……」寒眉為難的沉吟。比起寒冀的剛猛,其他幾名兄長就像披了虎皮的貓,中看不中用。她便是看中他們怯懦、易受人擺佈的個性,才饒他們一命。
「他們是什麼料,我清楚得很呀!」
「兄長們雖然缺少實戰經驗,但父親別忘了您手下還有好幾名義勇善戰的大將,可以協助他們呀。」她技巧的說法,贏得兄長們一致的感激眼光。
「話雖這麼說,我還是不放心。」寒薩虎眼光芒一閃,心裡有了計較,「我看還是由我親自領軍出擊!」
「父親親自領軍?那鳳族兵器一定是手到擒來。」寒眉喜孜孜的道,感到血液一陣沸騰。終於有她表現的機會了!「眉兒願意追隨父親出征在帳下服侍。」到時候她定然要讓父親刮目相看,明白她寒眉真正的實力!
寒薩只當是女兒一片孝心,自是欣然同意,暫時將喪子之痛放下。他點齊兵馬,日日和寒眉一道指揮操練,在過邑預定和鳳族再次交易的前幾日,將戈邑交給次子及手下大將照管,帶領一支三百人的精兵前往交易地點。
草上飛秘密隨行,寒眉打算在此次行動順利完成後,將他引薦給父親。
他們在事先勘察好的地形埋伏,沿著河岸連綿不斷的半人高蘆葦叢是他們最好的掩護,依照透過莫二飛送來的消息,耐心等待前來交易的兩批人馬。黃昏過後,最後一抹餘暉即將消逝時,遠遠的河面劃來一隊戰船。看船上人員裝扮,依稀是過邑的兵士。
星辰和一彎明月浮現天際,整齊有序的馬蹄聲隨著晚涼的夜風送來。領隊的儀月很快和過邑的船隊會合,她仁立在夜風中的身形,如一隻綵鳳,高貴華美中難掩形單影隻的傷感。那漫不經心梭巡的眼似在尋覓什麼,熾熱的眼光裡燃燒著濃濃的愁緒,平添一份楚楚動人的姿韻。
寒眉惱火的在心裡悶哼,對儀月我見猶憐的身影不以為然。她以為她在幹什麼?和情人幽會嗎?那副弱質可憐的模樣是給誰看?該不是草上飛吧?
正當她氣憤難平時,儀月沉穩的和過邑將領交談,接著雙方人馬合力將十來個巨大箱子搬進過邑的船艇內。寒眉屏住呼吸,手心冒汗,對即將來臨的一戰心情緊張,甚至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上戰場,以往她只在戈邑城內操練,並沒有實戰經驗。她只覺得僨脹的胸臆鼓動著大河奔瀉般的激狂,嗜血的衝動在充血的眼眸躍躍欲試,只等父親一聲令下,便衝出去殺個痛快!
依照計劃,一等鳳族的人上馬離開,他們立刻對過邑的兵上發動攻擊,搶奪他們的船,到時候只要輕鬆駕船回戈邑就行了。天下還有這麼輕易到手的差事嗎?寒眉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智慧。雖然這主意是草上飛提供的,但沒有她親自督導。訓練兵士從水陸兩方奇襲,行動不會如此順利。
鳳族的成員很快上馬離開,過邑的將領呼喝著手下,準備開船。戈邑的攻擊令在同時候下達,三百名精兵藉著夜色及一波接著一波掃過蘆葦的風聲掩護,分別從水陸兩方悄無聲息的靠近。
陸地上的士兵首先發難,引起過邑人馬一陣慌張,當對手集中對付陸上的敵人時,水路的戈邑兵士則乘機偷襲。
情況的演變,就如寒眉事前的預測,過邑兵士被殺得大敗,不是摔進河裡,便是從陸地狼狽的潰逃,寒薩這輩子還沒打過這種穩操勝算的仗,不由得哈哈大笑。
正當戈邑兵士歡聲雷動的慶祝勝利,一支火箭劃破夜空咻的一聲射進其中一艘船內,轟的引燃大火。
眾人怔了一下,接連的火箭射來,有人逃避不及,被火箭射中胸口,發出淒厲的慘號。大部分的火箭則射到船艙和蘆葦叢裡,在風勢助長下,迅速狂燒。突如其來的變故教眾人措手不及,驚慌中,人人只顧著逃命。船上及靠近河岸的戈邑士兵連忙跳進水裡,往對岸游去,可還沒上岸,就被守候在那裡的不知名敵人逮個正著。
被困在陸地的戈邑士兵更摻,火苗從四處竄出,根本不知道往哪個方向逃才是生路,像被困在火的地獄中。就算好不容易灰頭土臉的奔出火場,也逃不過等在火場之外攔截的敵人。
寒眉萬萬沒預料到會有這種樂極生悲的結果,夾雜著憤怒、恐懼及愧疚的驚惶以雷霆萬鈞之力朝她裡來。天哪!她做了什麼?儘管思路還不是十分清楚,卻模模糊糊的意識到整件事是個陰謀,而她這個傻瓜竟然上了人家的大當!她壓抑住體內深處的羞辱和痛苦,明白此時不是痛心疾首的時候,目前最要緊的是護送父親回戈邑,將功贖罪。
在激烈的嗆咳中,寒眉與數名近身恃衛護送寒薩跳進河中。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們的身軀,她知道現在不管走陸路和水路都有危險,但寒氏是從水戰起家的,水性到底比其他人優秀,也較有把握。她和狐奕商量過後,決定護送父親沿著湍急的河水往上游游去。
敵人多半以為他們會逃回下游的戈邑,寒眉卻反其道而行,決定到上游處再想辦法繞道回戈邑。
他們沒有遭到攔擊。即使是大白天,也沒有幾個人肯冒生命危險,愚蠢的攔截水裡的敵人,何況是漆黑的夜裡。當他們將幾乎焚燃至天際的火焰戰場拋得遠遠,除了模糊的火光外,再也看不見,聽不清楚戰場上的慘烈時。運動過度的四肢也開始酸軟無力起來。
寒薩終究是上了年紀,體力無法和年輕人相比。察覺到這點的寒眉先要狐奕上岸檢查是否安全,等到他發出確認的訊號,才和其他手下護著寒薩上岸。夜風呼呼吹來,寒意不斷穿入濕透的衣裳侵襲同樣冷濕的體軀。寒眉自己也是冷得臉色發白,又害怕生火會引來敵人注意,只得不斷以手掌摩擦父親冰冷的身軀。
「大家略做休息後,還要趕路。父親,您撐得住嗎?」她溫柔的問。
「撐不住也得撐呀!」寒薩苦笑。
他當然也想到這次的行動,甚至上次的行動,都可能是敵人設下的圈套。對方利用他想擴展戈邑的野心,透過寒眉向他進言,而半生戎馬的他竟然一時不察,中了人家的圈套。但現在追究這些都無濟於事,眼前最重要的是安然返回戈邑。
寒眉聽父親這麼說,心裡難過。她向來自負,想以女兒之身向父親證明自己的能力,沒想到急功好利的野心,反讓父親遇到這等凶險。現在想什麼都沒用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將父親護送回戈邑。
她猛吸口氣,平撫內心的焦慮,示意狐奕招呼眾人重新上路。
眼前的道路漆黑難辨方向,呼嘯而來的風無情的攻擊他們畏冷的身軀,每一個步伐都是艱難的。他們穿過叢生的野草,進入樹林。
黑暗中,樹影被風吹得有如野獸的張牙舞爪,令他們心驚膽跳,警覺的左顧右盼,雙耳更是豎尖,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們一陣驚懼。
儘管身心疲累得幾乎想死掉算了,寒眉曉得她絕對不能倒下,咬緊牙根攙扶父親。
她完全不曉得回家的路還有多長,是不是長到永遠走不回去了?
她忍住滿腹的酸楚,拖著飢寒交迫的身體,在狐奕的前導下,奮力往前行。父親的身軀越來越沉重了,壓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卻沒喊一聲苦,默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