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岳盈
「我會的,父親。」小兔縱容自己摟了父親一下,隨即堅強地退開。
芔對女兒的表現感到欣慰。他帶著一小隊鳳族女戰士,扛著從蚩尤那裡得到的鹽步上回家之路。
等到他們的蹤影消失在茂密的林木深處,初月才率領手下跟著風雲離開。
未來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是喜還是悲,她完全不知道。她的眼光不自禁地尋向身旁的風雲。
午後的金陽透過茂密枝葉的空隙投入杯中,光亮與陰影交織在他高大勻稱的身軀上,面向她的側影被日光照亮,金色的線條自他黑髮覆蓋的寬額,沿著直挺的鼻樑,縱切過寬大薄抿的唇形,到他微現胡碴陰影的方正下巴,勾勒出如利斧鑿刻的痕跡,將俊美的臉龐分成溫柔、熱情的光明,和冷峻、嚴苛的陰暗面。
感情的熱流和理智的冷流,瞬間在初月的胸臆間激起波浪,無情地拍打著她的心。
她所看到的風雲,是有著日光的一面,而那是他有意呈現給她的。至於完全隱藏在黑暗的那面,是她無法企及的,那裡有什麼,她完全不知道。
他提過他曾有過妻子,除此之外,他的感情世界可有其他的羈絆?
這點比任何事都要教初月心急地想知道答案。
兩人相處時,不是專注在濃情蜜意、兩情繾綣,就是討論公事,其他的事風雲隻字未提。
之前她無暇想到這些,等到危機一過,她卻深思起來,越想越不安。
她並不想像母親一樣,懷抱著對父親的思念孤老終生。她希望風雲能一直陪著她。
可是……他是否同父親當年一樣,已有家族責任需要擔負,儘管再愛母親,兩人仍得分手,各走自己的路?
種種疑問像無數只蝴蝶在初月胸臆間鼓噪,就算風雲無需擔負家族責任,他願意隨她回鳳族共同生活嗎?
鳳族的未來將有所改變,她需要一個齊心協力的伴侶輔助她,而她希望那人是風雲。他健實的臂膀,是她疲累的時候想要的倚靠。她對他的感情一日比一日加深,對他的信任和依賴日漸倚重,肉體上更抵擋不住他男性魅力的吸引。她想,她是像母親當年愛上父親那樣傾心於風雲了,只是,他對她的情感到底有多深刻?
她知道他是渴望她的,每當他看向她時,深黝的眼眸便會流露出赤裸裸的慾望。
但對她而言,那還不夠,她渴盼更深一層的心靈交流,希望風雲迷戀的不只是她的肉體。
她希望他對她的感情,強烈到可以拋棄過往的一切,隨她回到鳳族;但她也明白這樣的願望並不容易達成,她對風雲的愛不容許她做這麼自私的要求。
情感和理智在心的兩端拉扯,一方面任性的想獨佔風雲的一切,一方面百般為他設想,只要他熱烈愛過她一回便心滿意足。
真的能心滿意足嗎?
只怕到那時候會要的更多吧。
初月心底一片淒涼,心情更惶惑了。她怔怔地瞧著他的側影,直到他發覺她在凝視她,俊美的臉龐轉向她,立體分明的五官被自葉縫間篩下的日光印上斑駁的影子,顯得十分有趣。
她微揚起唇角。
「在想什麼?」風雲深沉的眼眸中閃射著熱情的火花,醇厚的嗓音流露出一抹渴望。
心頭的冷灰復燃起火焰,初月的心溫暖起來。仰頭看他,但覺得身旁的男子俊美得撩人心魂,僅僅被他凝視,她身體的每一份女性知覺都被喚起了。
怪不得九黎的女子會為他著迷,他實在好看得過火。
她不自禁地依偎向他,晶燦的眸浮著氤氳的霧氣,無瑕的臉蛋泛著迷人的紅彩,形狀優美的菱唇輕顫著,使得絕美的臉龐越發地嬌媚可愛,挑逗著風雲的自制力。
他深深吸著長氣,將她獨特的體香也收納進去,深黝的眼眸迸射出掠奪的光彩,籠罩著她。
眸光交會之際,他從初月的眼中看出了她的渴望,毫無畏懼地迎合他的慾望。
用盡每一分自制力,風雲才沒伸手將初月摟進懷裡,他知道這麼做只會讓慾火更難控制。
忍受著血液裡奔突的慾望煎熬,他緊抿住唇,僅以眼光向她保證,一等他們安全,他一定會滿足兩人的渴望。
時間突然變得慢了起來,尤其是對風雲而言,他幾乎每走一步,胯下的堅硬就會提醒他將有的歡愉。他咬緊牙關,催促眾人趕路,藉著體力的消耗,略微減輕身體的痛苦。
日落月升,月落日昇,攀山越嶺,日夜兼程。趁著蚩尤的大軍集結在戰區,他們從偏僻的小徑越過九黎勢力範圍,終於在另個黃昏安全脫險。
夜晚已臨,星星泛著奶油般的光,一彎新月掛在靛藍色的天際,森林中一處空地瀰漫著歡樂氣息。
食物的香氣隨著每次呼吸縈繞在鼻端,新鮮的魚是不久前才從小溪裡抓上來,剝好皮的獐、兔是剛剛獵捕到的,還有林子裡的野雉、野菜、菇類,組合成這頓豐盛的大餐。
連日繃緊的情緒和肌肉,在此刻全然放鬆。
風雲手下的戰士,大啖著和鳳族女戰士同心協力烹煮成的山珍海味,眼光放肆地投向這些日子以來患難與共的美麗夥伴。
喉嚨咕嚕作響,是吞嚥口水的聲音。眼前的美女只能看不能碰。因為對方是自己的夥伴嘛,那檔事又得講求你情我願,加上己方這邊的人數比彼方多,就算他們敢大著膽子向鳳族美女求愛,還得先擺平一起流著唾沫的同袍哩!
算了,反正趕了幾天路,大夥兒都是筋骨酸疼、全身無力,萬一緊要關頭來個力不從心,可丟死人。還是忍一忍,等回到營地再來各憑本事好了。
這邊的鳳族女戰士在吃飽後,可不像他們滿腦袋的遐思,人家想的是溪邊溫暖的水流。若能好好洗個澡,將滿身的灰塵髒污洗淨,那可舒服極了。
她們成群結伴,邀著族長一起去洗澡。
初月微笑頷首,捶著自己酸疼的腿。
為了避開九黎人的追蹤,他們所乘的馬匹被風雲安排好的屬下騎走,以引開敵人。沿路上他們只好靠兩條腿走路,且揀的都是荒僻、險隘難行的小徑。
往昔在族地的山林中,鳳族女戰士不乏體能訓練,但終究沒走過這麼長遠、艱難的路程,幾日的折騰也夠大夥兒受了。
初月揉捏著自己的腳踝,驀然間,感應到一陣陣火熱燒灼上她均勻美麗的小腿,脊背竄過同樣的熱流,皮膚上的雞皮疙瘩直起;她詫異地抬起頭,迎上風雲眼中赤裸裸的慾望。
她的心跳立時漏了半拍,呼吸梗住。
「族長,該走了。」小兔拉著初月起身,其餘的鳳族人都朝著小溪的方向走去。
「好……」初月扶著小兔的手,全身的力氣都在風雲的注視下流光,腳步虛浮,險些跌倒。
「族長!」小兔及時攙住她,沾染污泥的小臉吃力地皺起,辛苦地撐住初月下滑的身軀。
突然,小兔的肩上一輕,睜大的眼眸裡才出現風雲高大的影像,族長已被對方接了過去。小兔振作精神,伸手要搶回族長,風雲帶著懷裡的人兒俐落地避開,讓她撲了個空。
「把族長還我!」她靈活地止住向前傾倒的身軀,旋了個身,雙手叉在腰上,兇惡地瞪住風雲。
「我有話跟你說。」他沒理會小兔,低下頭,眼光冒火地看進初月驚慌的眸裡,灼熱的呼吸輕拂著她柔嫩的臉頰。
「我……有話等我洗澡後……」她支吾道,在他不容人忽視的威脅眼光下,猛然住了嘴。
「我很急!」風雲捺住性子,咬牙切齒地迸出三個字,這已是他的極限。
「可是……」
「喂,我們族長跟你說話,你沒聽見是不?」小兔伸手要來拉初月,卻被風雲橫眉豎目的兇惡樣嚇得連退三步。她小嘴扁了扁,不甘心地想跟他講理,囁嚅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
這人的眼光好可怕,就像剛搶到獵物的猛獸般,凶狠地瞪視週遭覬覦他口中獵物的其他獸類。
小兔瑟縮了起來。可是不行呀,父親要她保護族長呢!
「跟我走!」風雲一手拿了個小布包,一手拖著初月往黑暗的樹林裡走去。小兔見狀,忙跟上去要阻止。
「喂,你不能強迫我們族長……」
「小兔!」突如其來的呼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才覺得這聲音有點熟,往前奔的身軀已被人攔腰抱住,她驚怒交加地捶打抱她的人。
「是我啦。」風強一邊躲避,一邊表明身份。
「你……你幹嘛啦!」小兔漲紅了臉,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害羞。「為什麼攔住我?」
「唉!」風強輕歎一聲,放開小兔,以古怪的眼光凝睇她。「雲有重要的話要跟鳳族長說,你跟上去不是自討沒趣嗎?」
「可是……族長又不想跟他去!」她沒好氣地道。
「你又知道了?」風強搖頭,伸手來拉小兔,她機靈地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