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岳盈
「那麼貴族長到底……」
「芔也不知道。族長沒到涿鹿來.表示凶多吉少。族長可是在九黎的勢力范圈內遭襲的,這事還請呼圖頭目為我們做主。」
「這事我……」
「芔實在無法想像,在蚩尤大王的統治之下,居然有這麼無法無天的盜匪,連蚩尤大王的貴賓都敢攻擊,還請呼圖頭目還我們一個公道。」
「我看這事……」呼圖被芔的話轟得一個頭兩個大。誠如芔所言,人是在九黎勢力範圍內遇襲,他們難辭其咎啊。
「芔實在想不通,敝族族長造訪大王的事十分機密,怎會有人知道這事,進而攻擊我們族長?如果是不長眼的小賊,以敝族勇士的能耐,不可能被打得灰頭土臉。
這件事實在令人懷疑。」
「芔先生說得有理……」
「呼圖頭目,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是好?」芔再度將難題丟給呼圖。
「我看啊……」呼圖搔著一頭亂髮,一雙牛眼眨呀眨的,就是眨不出任何主意來。
芔看他急得滿頭大汗,心裡暗笑。他就是看準呼圖的既愚且鈍,同時是蚩尤座下最寵信的部下之一,若能說得他言聽計從,見到蚩尤時,便能得到他幫腔,取信於蚩尤。
「呼圖頭目,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盡快將這事稟告大王,由他來定奪?」
「啊!」呼圖拍了腦門一記,恍然大悟,感激地向芔猛點頭。「芔先生說得對,這事得請大王拿主意。」
「事不宜遲,還請呼圖頭目安排芔立即謁見大王。」
「這……」這時候見大王不是自討苦吃嗎?
呼圖愚雖愚,可沒那麼笨!
誰都知道大王寵幸如姬夫人時最好別去打擾,否則準是自討罵挨。
他苦著一張臉,對芔搖頭。
芔哪會不知道這層緣故,待在這個隨時都有性命之憂的虎穴中,他的消息豈能不靈通?他單從特殊管道知道蚩尤今晚夜宿如姬的香閨,他是故意拿這事來為難呼圖。
「呼圖頭目,有什麼不妥嗎?」芔假做關心地道。
「芔先生有所不知……」呼圖的大鬍子臉哭喪地往下拉,支支吾吾地解釋。
「大王今晚宿在如姬夫人那裡,最好不要去打擾。」
「可是……」
「我看這事明天再說吧。」
「也罷,明兒一大早呼圖頭目再陪我去謁見大王吧。」
「這……有困難。」呼圖牛眼瞪向芔,大有嗔怪他不解風情之意。「大王非得午後才會離開如姬夫人那裡。」
「可是敝族族長的安危……」
「我知道這事很緊急,但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為了不自找罵挨,呼圖只能向芔攤攤手表示歉意。
「呼圖頭目,我瞭解你的處境,但是你也得替我想想啊。敝族和九黎結盟是由我一手促成,萬一敝族族長在這次旅程中受到什麼傷害,芔便成了鳳族的罪人……」
「芔先生,你這不是為難我嗎?」
「我無意造成呼圖頭目的困擾,可是……」芔蹙著眉,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呼圖頭目難道不能在職權之內,給芔一些方便嗎?」
「芔先生的意思是?」
「確定敝族族長安危的事刻不容緩,如果等到明兒午後再來稟明大王,只怕到時候大王會責怪我們沒有早些稟告這件事,甚至質疑呼圖頭目的能力,不曉得在謁見大王之前適時做些處置。依芔之見,不如分為兩方面著手。芔會讓屬下趕回鳳族打探族長是否已回去,呼圖頭目則可派偵緝隊到敝族族長遇襲的區域搜索,看看可不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呼圖頭目以為如何?」
「嗯,嗯。」呼圖摩挲著鬍鬚迭聲同意。「就照你的意思辦。明早我立刻調一隊人馬去找。不知道貴族族長是在哪裡被人襲擊?」
「據小兔所言,是在離涿鹿兩天騎程的東邊密林遇襲的。當時敝族族長由於身體不適,進入該處密林歇息,沒想到會遇到襲擊。」芔深諳說謊技巧,將事實摻進五、六分就對了。
「我明白了。」呼圖慎重地點頭。那裡離黃帝軍隊駐紮之區也差不多是兩天騎程,會是黃帝那邊的人偷偷過來襲擊嗎?可是邊防守軍都沒發現啊。
「這事我會盡快處理,芔先生請放心。呼圖告辭了。」
呼圖離開後,芔迅速轉向小兔吩咐道:「你們先稍事歇息,明天一大早立刻出發去通知族長,告訴她不必擔心芔的安危,放手去做她該做的事。」
「芔祭司,那您的處境不是很危險嗎?」小兔眼中浮現憂慮。
「不用管我,我會想辦法離開。」
「芔祭司剛才為什麼不跟那人說,要親自回鳳族探視呢?」
對於小兔的問題,芔美麗的嘴唇扭曲成一抹苦澀的笑意。
「呼圖這人雖然愚直,可不是真的笨,否則也不會這麼受蚩尤重用了。我若說要親自回去,呼圖定然會起疑,到時候我們誰也走不成。」
「原來芔祭司是為了小兔。」她難過地道。
「小兔,你不要這麼想。」芔親切地拍撫著小兔的肩。「我需要你幫我傳話給族長啊。而且你是我的女兒,至少這是我能為你做的。」
「什麼?」小兔被這消息嚇壞了。她一直弄不懂芔祭司何以在這麼多鳳族女孩中,挑選不特別機敏、能幹、卑微的她做為侍從,原來是……「在我姊姊,即前任鳳族族長年輕時,我和你母親都是陪伴她出外遊歷的侍從之一。當時我們都很年輕,朝夕相處下,難免會情不自禁……」芔陷入久遠的記憶中,那是生命中最純真、美麗的初次戀愛,甜甜澀澀的青蘋果滋味。
芔知道如果今天不告訴小兔,可能不會再有機會說了。如果他心裡曾停留過任何女人的影子,小兔的母親無疑是唯一的身影。這是他特別重視小兔這個女兒的原因。
「我們回族裡沒多久,你母親就生下了你。大家都以為你母親也跟其他女侍衛一樣,與外族人有了身孕,只有我知道孩子是我的。你母親生下你後,身體十分虛弱,我握著她的手,陪伴她到最後一刻。她的眼光始終是溫柔、無怨悔的,我向她發誓會好好照顧你,總有一天會把我跟她的事告訴你。」
「你真的是……」酸澀的熱潮自胸臆間衝向鼻頭,小兔的視線變得模糊,可愛的櫻唇顫抖得厲害。
「是,我是你的父親。」芔朝她露出慈愛的笑容,張開雙臂等她投入懷中。
小兔抱住他強健的身軀,心裡盈滿孺慕之情。
她的父親是芔祭司,天哪,這是多大的驚喜!小兔幾乎以為自己在作夢。她就跟舞陽一樣,和族長有著密切的血緣關係。
儘管在鳳族,只有母系的血統才是地位的表徵,但小兔管不了那許多。她曾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由族長收養長大,現在多了個父親,而且是身份崇高的芔祭司,教她怎不喜出望外?
只是她的父親,如今卻陷入危險中。小兔抬起淚濕的眼,勇敢地咬著下唇,強迫氾濫的淚水不要往下掉,堅決地向父親道:「您放心,小兔會回來救您的!」
「小兔。」芔搖搖頭,他隨時都有為鳳族犧牲的準備,然而女兒的孝心卻是那麼令人難以拒絕啊。多年未曾流過淚的眼角,竟微微濕熱了起來。
一旁的風強為這幕父女情深的畫面所感動,立定主意要將小兔安然送返鳳族族長身邊。
一大片粟田遮住視線,午後的陽光投射在初月身上,照得她有些暈眩,心情就像被飽滿的穗實壓得沉重的粟禾,幾日的憂悶鬱結全盤在臉上。
被風雲安置在這個秘密營地有大半月了,舞陽的下落依然杳然,也不知道小兔有沒有順利通知芔舅舅離開九黎。除了這些煩惱外,她和風雲間暗潮起伏的某種神秘吸引力,也令初月感到困擾。
她變得煩躁、不安。
以往她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幽閉的環境下顯得薄弱,脾氣越來越糟。
輕柔的笑語飄進耳際,她的幾名手下被風雲的人圍在中間說笑,在男人愛慕的眼光及溫柔調笑下,咯咯嬌笑響個沒停,越發引起她心中的混亂。
初月無法責怪屬下。
花樣年華的她們,自幼受盡嚴格訓練,在少數見到成年男子的場合,僅能以愛慕的眼光吞噬鳳族英偉的祭司。現在她們卻被一群健壯的勇士捧在掌心呵護,使盡渾身解數博取她們的好感,難怪她們會笑成這樣了。
像是要躲避連串感覺刺耳的笑聲,初月從地面彈起,匆匆奔進陰涼的屋內。
這間最大的屋子,是她和風雲共有的。
一開始,他就打定主意,不讓她和她的族人住在一起。
風雲說得很白,在她跟黃帝見面締結盟約之前,他必須防備她反悔、逃跑,只得委屈她跟他住在一塊兒,方便他監視。
理由雖然是這麼冠冕堂皇,但每當兩人獨處時,寬敞的房間似乎變得狹小了,她也跟著不自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