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岳盈
隨著日影西斜,漆黑的夜幕降下,她的表情越發地陰霾。風雲的眉頭打了數十個結,力飆和那個叫舞陽的依然杳如黃鶴,他派出去打探的人空手而歸,使得他心裡的煩躁加劇,而週遭的氣氛又壓得人透不過氣來。風雲知道如果他再跟初月繼續面面相覷下去,他不是衝動地把她壓在石床上發洩,就是被初月的眼光瞪得發狂。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風雲偉岸的身軀霍地從地上跳起,衝向坐在石床上的初月。
「你幹嘛?」初月驚愕地瞪他。
「跟我來!」他一把抓住那柔軟的小手往外走,初月腳步踉蹌地跟上他,視線被他寬闊的背影所阻隔。
他想帶她到哪裡去?
隨著思緒紛紛,初月的心跳咚咚加快起來。風雲拉著她越過他那群坐在石洞地面打盹的部下,走向石洞深處的狹窄通道。
約走了百餘步,通道分岔成兩條。風雲帶她走右邊的通道,不到五十步,通道變成一個大石室,嶙峋的岩石從地面延伸向石壁,上方有一個可容人爬出的洞口,風雲指向它。
「來,我帶你上去看夜星。」
初月眨了眨眼,怔住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帶她看夜星?
風雲沒容她嚷出反對的言語,率先攀著石頭爬上去,在一人半高的距離挑釁地往下睥睨著她。
「怕嗎?」
怕?攀巖這種小事她什麼時候怕過?
從小就和舞陽結伴到處跑,爬樹、爬山對她而言,直如家常便飯。
初月挑挑眉,俐落地跟上。
風雲的笑隱藏在夜色中,協助初月爬出洞口,兩人並肩坐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
往前、往下看是無數叢成不規則形狀生長的暗綠色樹影,往上看則是被星光照亮的深藍色蒼穹,無數顆寒星放射出的微光映著皎亮的月色,替大地披上一層銀色的柔和外衣。
初月仰起頭,不禁看傻了。天上的萬點繁星像在向她眨眼似的,讓她頭暈目眩,臀下的岩石跟著旋轉起來,滿天的星辰像要離了天幕朝她落下;在暈眩之中,她不自覺地伸手抓住風雲強壯的胳臂。
「是不是很美?」風雲體貼地將她摟靠在肩上,感性的聲調盈滿柔情。「我跟力飆發現這裡時,被滿天的星辰迷住,好像伸出手,便可以摘到星似的。」
「天卻離我們很遙遠,無論我們爬得多高,始終摸不著天。」初月感歎地道,凝視風雲染上星光的俊偉臉龐。「那個力飆是不是去追舞陽的那個?他會傷害舞陽嗎?」
風雲深深看了初月憂慮的水眸一會兒,才猶豫地道:「照道理說是不會。出發時我們說好了,絕不能傷害鳳族的任何一人。再說力飆也不是那種會傷害女人的男人……」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含混,語意後未完的句子是此時不宜讓初月知道的。風雲在心裡輕歎一聲,萬一那個叫舞陽的危害到力飆的安全,情況可就難說了。
「舞陽的個性有點倔。」初月蹙著黛眉道。「她一定以為你們想對我們不利,可能不會輕易屈服。」
「這點我倒不擔心,再怎麼樣,力飆都不會對個女人下毒手。我倒是擔心他們會被蚩尤的人發現,到時候就危險了。」
「是嗎?只要舞陽表明身份……」
風雲的嘴唇嘲弄地扭曲起來,這樣只會使情況更糟糕。
「初月,你的那位舞陽姿色可不比你其他屬下差,戰場上的戰士都是飢渴許久的人,難保不會做出野蠻的事。我是一再約束我的手下,他們才沒去侵犯你那些花朵般的屬下。舞陽最好別讓蚩尤的人發現,否則只怕她還來不及表明身份就……」
「怎樣?」初月瞪大了眼。
風雲搖搖頭,眼光迴避著她坦率無邪的目光。
「反正情況會很糟,到時候連我們都會有麻煩。初月,我看這樣好了,不管天亮之前力飆是否能帶舞陽回來,我們都依照原訂計劃行事。小兔去通知你的芔舅舅,我們起程返回我的營地。」
「不管舞陽了嗎?」初月不悅地嘟起粉嫩的紅唇。
風雲吞了一下口水,將心思放在正題上。
「我會留一小組人繼續搜尋他們的下落。力飆向來機敏,不會讓你的舞陽出事。
再說,我們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忙,反而有危險,不如回到我的營地靜候消息。」
「可是……」
「初月,我們不能為了兩個人,而讓一大群人受累。」
是嗎?
初月挑釁地望著他,畢竟有危險的是他的人,而不是她的人。
「蚩尤的手下很凶暴的,到時候可管不了你們是不是他們的盟友。男人的獸性一發,很可怕的。」風雲極盡危言聳聽,倒讓初月猶豫了。
寒涼的晚風陣陣拂來,她畏寒地蜷縮在風雲溫暖的懷抱,心裡掙扎著。
什麼樣的決定,對鳳族的未來最有利?
合上眼瞼思索,耳畔聽著風雲穩定的心跳聲,初月發現思緒反而變得更為混亂。
她該怎麼辦?
隨著另一陣晚風拂來,刺骨的寒意使得她嬌弱的身軀輕顫了起來。風雲摟緊她,溫暖的身體包裹著她,初月咬著下唇,心搖擺得更厲害。
第四章
風雲派了得力手下風強保護小兔。
兩人在和風雲一行人分手後,即夜行曉宿,腳步不停地奔向涿鹿。
連趕了幾天的路,小兔全身髒兮兮又狼狽不堪,風強也好不到哪裡去,從頭到腳都被一層泥沙裹住。
小兔仗著對地形的熟識,躲過數隊蚩尤手下的巡查,摸黑溜進初月的舅舅芔居住的草屋。
芔見到她和風強感到十分意外,小兔迅速將事情的經過告知。
「族長希望芔祭司盡快離開這裡。」
芔星目一揚,眼角眉梢自有一股威嚴,直視向小兔。「族長決定了?」
「是。」小兔垂目恭謹地道。
「唉!」芔輕歎一聲。其實跟蚩尤結盟的事他考慮了許久,主要是鳳族居住的地方正好在蚩尤的勢力範圍之內,才會有這樣的想法。跟黃帝結盟不是不行,但要突破蚩尤的封鎖將鹽運進來,較為困難。
不過總體看來,若是黃帝贏得這場戰爭,以鳳族和黃帝的關係,未來對他們會較有利。說不定還可以擺脫封閉的鎖國政策,和其他部落的人一樣,海闊天空任他們遨遊。
鳳族的祭司,將不再只是傳衍後代的工具,能跟其他部族的男性一樣,享受身為男人的自由和快樂,擔負起屬於男人的真正職責,或許還有機會建立自己的家。
他憧憬那樣的生活。儘管他已算是鳳族男性中最特立獨行的一位。
在身為大祭司的兄長默允之下,他一年中倒有半年在外四處遊歷。美其名是搜集情報,其實是任性的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在許多地方他都有過情人,但自幼所受的祭司訓練,使他習慣了輕易留情,卻不容易動心。另外就是看到兄姊為情所受的痛苦,讓他更是心有餘悸,不敢輕易嘗試。
這又是鳳族的族規造成的遺憾。
長姊拋不下族長的職責,最後仍選擇離開所愛之人,回到族裡待產,孤寂過完一生。兄長身為大祭司,卻只能將心愛的女人視為一般女族人,偷偷摸摸的相戀。
他不想過這樣的生活,乾脆鎖住心房,將滿腔的熱愛投注在鳳族的未來上,期望能為下一代開創新生活。
或許初月的選擇是正確的,畢竟黃帝是她的……「芔先生!」草屋外傳來的呼喚,在深夜中顯得特別宏亮。
小兔和風強機警地互望一眼,想要躲進內室已來不及,高大的身影推門進來。
「呼圖頭目,夜深了,你怎會來我這裡?」芔迎向高頭大馬,長臉滿是濃密鬍鬚、只露出兩隻牛眼般大眼睛的壯漢。
「芔先生,我剛從大王那裡過來,他要你明天去見他。我們的人接不到貴族族長,令人擔心啊。」
「這事說來話長,實在是……」
「咦,這兩人是誰?」呼圖銳利的目光掃向小兔和風強,將兩人蓬首垢面的骯髒模樣看在眼裡。
「他們是……」芔心念電轉,九黎人這幾日對他嚴密監視,顯然對族長逾期未至感到懷疑。呼圖在此時此地見到前來通風報信的小兔二人,心裡一定有疑惑。
芔心頭沉重,知道他想離開九黎沒那麼容易。
「呼圖頭目,芔不敢欺瞞,這兩人是護送族長出使貴境的侍從。小兔剛才告訴我,他們在半途遇到不明人士攻擊,兩人在逃亡途中跟族長失散了……」
「什麼?!」呼圖震驚地叫道。「有這種事?」
「芔正為此事心急如焚,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呼圖頭目替我拿個主意吧?」
芔唱作俱佳的愁苦表情,連知情的小兔和風強都差點要相信了。
「這件事……」呼圖搔頭煩惱不已。用腦筋向來不是他所擅長,芔居然要他拿主意?!
「是啊,這事得怎麼辦?」
「貴族族長目前的安全如何?」
「芔正為這事苦惱著。小兔和族長失散後,不曉得該怎麼辦,以為如果族長脫困,定會朝涿鹿而來。剛才見到我,才知道族長根本沒來,我們正在發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