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岳盈
鳳族一向以神秘著稱,風雲聽說在他爹、他祖父、他曾祖都未出生之前,鳳族便活躍於當時仍是中原部族盟主的炎帝宮廷。該族的根據地物產豐饒,盛產一種比任何骨簇、石斧都要鋒利、堅硬的武器,引起數個大部落的覬覦,遂聯合起來在鳳族族長朝拜炎帝后返家途中襲擊。
鳳族勇士幾乎在這場戰役中被屠盡,只有一名年輕武士突圍而出,帶著族長的遺命見到公主。
鳳族公主當機立斷,封閉對外通路,退進深山,從此鳳族便與世隔絕。直到他出生後沒多久,才開始又有鳳族人與外界聯絡的傳說。不過卻沒有任何外人到過鳳族人居住的地方,使得鳳族更加的神秘。
蚩尤所使用的厲害武器,有人說是鳳族供應的,不然就是鳳族人教九黎族製造的,但黃帝卻不認同這個說法。
風雲還記得當時尚未登上帝位的有熊國君,以一種幽深悵然的眼光遙望遠方,輕聲道(「蚩尤的武器雖然厲害,卻不及鳳族鑄造的精巧。如果你們見過真正鳳族的武器,就會明白我的話。」
「這鳳族到底是什麼東西?好像突然冒出來似的!」力飆的嘀咕打斷了風雲的沉思。
「是你孤陋寡聞。」他輕扯嘴角笑道。
「咦,好像你真的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呢。」力飆銳利的虎目緊盯住好友。
「敢情昨晚我父親請隸首對我們說明必須勸服鳳族歸降之事時,你根本沒注意聽?」風雲嘲弄地勾起唇角,邪魅的笑容常常會逗得女人意亂情迷。
力飆張了張嘴,隨即心虛地漲紅了臉。他那時候在做什麼?怎麼會漏聽了這麼重要的訊息?
「風雲,你別糗我了。我那時候……正好打了個瞌睡嘛!不過我有聽到要在鳳族族長和蚩尤那邊碰面前,在路上將他『請』回來這件事喔。」
這個「請」字幾乎是從力飆咬緊的齒縫間迸出,顯見他對這事有多不滿。
風雲瞪他一眼,簡單扼要地將他所知部分說了一遍。
「鳳族難道不曉得咱們是正義之師嗎?幹嘛還幫蚩尤?」力飆搔著腦袋不解道。
「對鳳族而言,我們跟蚩尤是沒什麼分別的。」這話一出,立刻引起力飆不以為然的悶哼。風雲不理會他,繼續解釋(「鳳族曾因當年炎帝縱容其他部落行兇而險遭滅族之禍。蚩尤打敗炎帝,又滅了不少姜姓部族,算是替鳳族出了一口氣,鳳族當然不會視他們為敵仇。」
「好,就算是姜姓部族對不起他們,可咱們這正義之師可沒有……」
「我們是跟他們無仇,但也無恩。他們不仇視我們,也不會特別想跟我們親近。
其實,鳳族之所以跟九黎族打交道是有現實因素──就是為了蚩尤掌握了這附近的鹽池,他們只是拿自己的特產來跟豈尤換鹽……」
「說到鹽,你家不是有很多嗎?」
風雲對力飆粗魯地打斷他的話,不以為忤地揚唇輕笑,「風族領地雖然產鹽,可離鳳族住的地方遙遠,鳳族自然不想捨近求遠。不過,父親還是囑我以這點遊說鳳族。」
「好,就算黃帝手軟心慈,同情鳳族差點被滅族的遭遇,但也犯不著要我們像伺候祖宗那樣對待鳳族吧?我們就不能直搗他們的巢穴,威脅他們不可以再跟蚩尤來往嗎?」
力飆臉上的懊惱逗得風雲莞爾,他似笑非笑地道(「一來,我們不知道進入鳳族的秘密入口。二來,顯然黃帝跟鳳族有私人情誼,不想和他們兵戎相見。」
「咦,你又知道了?他們若有私人情誼,何以鳳族會跟蚩尤來往?」
「這我不清楚。」好友的質疑並不為風雲帶來任何困擾,他那雙像大海般深邃、飽含智慧的眸子越過力飆,射向遙遠的一方。「我只知道黃帝有把可以切金斷玉的短劍,劍柄上飾有九頭鳳的圖案,據說那便是鳳族的族徽。我見過他拿在手上賞玩不只一次,溫柔的觸摸就像是情人間的愛撫。」
「該不會是鳳族的哪個美女送他的吧?」力飆曖昧地擠眉弄眼。
風雲不置可否地一笑。
「不管怎樣,既然他要我們不可傷害鳳族的人,我們就照做吧。」
力飆聽後瞪大了眼,「我可不知道有任何不傷人就可以得勝的戰鬥技巧哦。」
「這你放心……」
「放心個屁啊!五天後那個鳳族族長便要到涿鹿去見蚩尤了。聽斥候說,蚩尤為了籠絡他,打算把女兒嫁給他哩,還派了部隊在半路迎接。我們手腳不快點的話,只能眼睜睜看著人被蚩尤接走了!」
「這不就是我們半夜拔營,夜行曉宿抄小徑趕過來的原因嗎?」面對好友的暴躁,風雲仍一臉平靜。
「可就算我們比蚩尤的人早攔到人又如何?又不能對他們動手,難道要我們跪下來求人家?」力飆嗤之以鼻。
「當然不是。」風雲仍是那副勝券在握的冷靜模樣。「我早想好了。我曾從南蠻國那裡得到一種叫吹箭的武器,只要在箭頭塗上會令人昏迷的藥汁,對準鳳族的人攻擊,等他們昏迷後,我們就可以輕輕鬆鬆的把人扛回去。」
「這麼容易?」
「到時候就知道了。」
力飆托著腮,研究風雲胸有成竹的模樣半晌,隨即放下心來。
風雲向來智慧過人,連蚩尤放火燒林,以濃煙濁霧惑敵的詭計他都能識破,還能想出計策應付,那從沒聽說過的鳳族族長自可以手到擒來。
只是……鳳族族長會那麼乖地答應合作,順便把該族的秘密武器貢獻出來嗎?
力飆不禁懷疑了起來。
一彎新月佔住靛藍天幕的中央,清亮光輝罩住屹立於清澈湖水中心小島上的石砌神殿。
神殿的主建築約有五個壯漢疊起來的高度,要三個人才能合抱的四根主要石柱上,雕刻著屬於鳳族的九頭鳳圖騰。
能將黑夜照亮如白天的火炬插在石柱凸出的火炬座上,神殿廣場上燃燒著巨大的火柱,數名光裸著上身、露出結實健美身軀的年輕祭司圍著火柱跳著祈求神靈保佑的舞蹈。在他們外圍擊鼓的是比他們年長的資深祭司,最外圍的則是此次要跟隨族長和九黎族首領蚩尤會面的十名女勇士。
同樣亮如白晝的神殿正中央,供奉著一尊九頭鳳的巨大神像。鳳頭上九顆栩栩若生的美女臉蛋顧盼生妍,每一張各有不同風情,或喜或嗔,堪稱嬌嬈百媚、活色生香。
披著由百鳥羽毛織成的彩繡袍服的大祭司在神像前占卜,俊美的面容顯得肅靜安詳,只眉尖微蹙,顯然占卜的結果令他感到困擾。
神殿裡靜寂無聲,兩名輔察官不敢干擾大祭司的沉思,緘默地站立兩旁。跪在大祭司身後七步距離外,一名有著烏亮發瀑,身披象徵鳳族族長地位、繪著九頭鳳鳥圖騰袍服的少女,和她的侍衛隊長──做戰士打扮、身材健美勻稱的年輕女郎正垂首默禱。
大祭司突然站起身,喃喃著祝禱之辭,以手中的一節鳳鳥羽毛拂向兩名女郎,進行著驅除災殃的儀式。
大祭司繞著她們走一圈,來到神殿外,眉頭仍微微蹙緊,深澈的眼眸看向上弦月。
鳳族在許久之前,便將月亮的變化歸納出週期來;盈虧的循環有時候是二十九個夜晚,有時候是三十個夜晚。歷代的祭司便是根據月亮形狀、冷熱氣溫的改變整理出鳳族獨特的曆法。依照月亮的形狀,大祭司輕易地推算出離下次月圓還有十天。
根據今晚的月色,星辰位置,加上占卜的結果……大祭司蹙起的眉頭略微放鬆,這趟有關鳳族未來的旅行,該能逢凶化吉吧?
他的眼光溫柔地落回大殿上跪立的兩名少女。
「孩子們……」
低沉溫煦的呼喚,激起兩名少女胸臆問的熱潮,花朵般的嬌顏迎向大祭司,皎麗的鳳眼裡盈滿孺慕之恩。
「此趟旅行兇中帶吉,但我相信你們定能帶領本族走向昌旺之路。」
鳳族族長以堅定溫和的眸光,承接著大祭司眼中迸射出的智慧,如夜星的點漆眼瞳似有所悟。而她身後的侍衛隊長卻是瞪著鳳目困惑地瞪視著大祭司。
「大祭司可否將指示說得更清楚些?」侍衛隊長大膽地請求。
大祭司絕美的俊容噙著溫和笑意,寬容地轉向侍衛隊長,眼裡有抹寵溺。
「舞陽,有些事就像反射在水面上的影像,一陣風吹來,吹起了水紋,影像跟著凌亂扭曲。水面上的影像只是真實事物的投射,不表示真實,且往往會被外力所干擾,失了真。呈現在眼前的吉凶也是如此。表面上看起來是凶,卻極有可能是吉。
表面上是吉,反而是凶。」
「原諒舞陽愚蠢。照這麼說來,吉凶的判斷豈不是沒有任何根據?」少女疑惑地看進大祭司深沉的眼瞳,心裡興起一抹驕傲。
大祭司是鳳族最聰明的人,連族長都需仰賴他的智慧。同時他也是鳳族最美麗的男人,深深牽繫著鳳族女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