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岳盈
「那就快呀!你想看我痛死呀!」
雖然不相信一根小小的玫瑰花刺會痛死人,但雪芬一再用言詞相逼,為了討好她,賽姬只好勉為其難。
她遲疑地握住她修長鮮嫩的指頭,血珠似乎冒得比剛才還大顆,竟然沒有凝固。她不知道雪芬趁她不注意時,偷偷將那根花刺扎得更深,傷口受到刺激,自然就會不斷出血。
她凝視花刺所在的位置,質疑著用嘴吸得出來嗎?
「快點!」雪芬大聲命令,突然將手指頭往她嘴唇伸去,血腥的氣息洶湧而至,賽姬頭一昏,意識像被什麼牽引住,竟主動地張唇含住她的指頭,鮮美的血液在舌上滾動,味蕾大受刺激,勾起了某種不曾有過的慾望。
「快把刺吸出來呀!」雪芬雖然覺得她的神情變得古怪,仍沒有放棄想要證實夢中人所言的打算。只要父親不被賽姬迷惑,要她做什麼都可以,何況只是訃賽姬吸幾滴血。
她不知道這幾滴血對賽姬的影響有多大,勾起了她隱藏在心靈深處的魔性,血液的鮮美味道刺激著她的味蕾,那從舌上滾動貫穿至腦門的鮮味,使得她食慾大開,情不自禁地想多嘗一些味道。
她用力吸吮,像個飢餓的饕客,某種癮被勾起,被催促著更多養分來供養體內一股逐漸甦醒的力量。她感到門牙處發癢,指甲迅速地生長,心越來越熱。
「你幹什麼?我是叫你幫我把刺吸出來,不是咬我!」雪芬害怕地道,那雙發著異彩的綠眸,好像拿她當食物般地熱切燃燒著,一陣詭譎的寒意竄過她四肢百骸,她情不自禁地往後退,縮回自己的指頭。
賽姬卻緊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
「你做什麼?」她尖銳地叫道,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忽然一聲大喝響起。
「你對賽姬做了什麼?」
是泰勒。
一直心神不安的他,沒法在晨曦來臨時進入夢鄉,信步走出屋外,聽見雪芬的叫聲,急忙趕到,看見眼前的這幕,便知不好。
「是她對我做了什麼才是!」雪芬哭喪著臉回答,有泰勒在場,她心安了些。只見他輕輕一掌擊向賽姬的天靈蓋,她嘴一鬆,她的指頭就自由了。
「她……」她驚疑不定地想追問,泰勒卻完全不理會,逕自抱著賽姬軟倒的身軀往屋裡走。
來到上樓的梯口和彥廷遇上,後者焦急地詢問:「賽姬怎麼了?」
「去問你女兒!」泰勒咆哮道,越過他,迅速飆上樓。
彥廷看向跟著進屋的雪芬,只見女兒臉色蒼白,眼中充滿驚懼。
「雪兒,怎麼回事?」
「爹地……」雪芬害怕地投入父親懷裡,臉上很快就濕漉一片。「好可怕喔。我只叫賽姬幫我吸出花刺,她卻咬我。好可怕喲。」
彥廷心頭一震,一股不祥的感覺爬上心裡,無暇安慰女兒的恐懼,將她交給一旁的郝立,快步跟上泰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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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自己在做什麼?我不是警告過你嗎?」泰勒氣急敗壞地低吼。
將賽姬抱回客房後,他立刻將她體內的魔性封印成原來的冬眠狀況,等她醒過來後,便以意大利語質問她事情發生的經過。
「對不起,我以為沒關係。」賽姬對於自己被體內莫名的需索牽著鼻子走,以至於失去理性的作為感到既羞愧又恐懼。這就是泰勒一直警告她的事嗎?一旦她接觸到直系親屬以外的血液,體內的魔性就會被喚醒,變成一個吸血鬼?不,她不要!
「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可能會傷害羅雪芬,讓自己變成吸血鬼!現在是大白天,晨間的陽光雖然不算強,仍然有可能要一名菜鳥吸血鬼的命,你是不是瘋了!」
她的恐懼成真了!賽姬絕望地領悟到這點,嬌軀輕顫著。想到自己差一點就如泰勒說的,傷害雪芬,變成吸血鬼,她就痛苦得想死掉。
「是雪芬要我把刺吸出來,我不知道有這麼嚴重。」
她沮喪地道。
「那個鬼丫頭在想什麼!」
「她沒有惡意,是我太不心了……」。
「賽姬,都到這種時候,你還護著她!」
「是我的錯。雪芬什麼都不知道……」
「賽姬……」泰勒還想說什麼,卻因彥廷的到來而被打斷。
「賽姬,你還好吧?發生了什麼事?」彥廷焦急地到床邊探視。雪芬的話在他腦中不斷迴響,他深幽的瞳眸裡除了關懷外,還有著銳利的探究意味。
「還不是你女兒做的好事!」泰勒餘怒未消地道。
「雪兒做了什麼?」
「她讓賽姬吸她的血!賽姬不能接觸別人的血!」
「為什麼?」
這個「為什麼」就像個大浪打到泰勒頭上,其中的重量和冰冷立刻讓他警覺了起來。綠眸緊縮,他別開眼光不願接觸彥廷眼中尖銳的質疑。
「賽姬為什麼不能接觸別人的血?雪兒要賽姬幫她把花刺吸出來,她卻咬她,其中有什麼不對,告訴我!」
泰勒仍緊抿著唇,惱怒地蹙著眉頭,思索著該用什麼方法阻止羅彥廷追究這件事。
絕望的啜泣自賽姬唇間逸出,她泫然欲泣地看向彥廷,嬌美的臉龐籠罩一層暗灰的無望。
「對不起……」珍珠般的淚水自她眼裡滑落臉頰,那裡有著悲痛和遺憾,「我好早之前就想跟你說……」
「為什麼道歉,賽姬?」他的語氣是輕柔的,話卻有千斤重。
賽姬閉了閉眼,到這種地步,隱瞞有什麼意思?體認到自己竟控制不住體內的魔性,害怕終有一天會因此而傷害心愛的人,她是不能再隱瞞了。
「賽姬,別說。」泰勒道。
她虛弱卻堅持地對他搖頭,臉上有抹美麗但脆弱的笑花。「建立在欺騙基礎上的愛情不是真的愛,我不能要。別阻止我,爸爸。」
「你……喊他什麼?」彥廷感到頭暈目眩,寧願是自己聽錯。
「爸爸。」她勇敢地看進他眼裡,「泰勒是我的父親,這就是我為何不能接觸別人的血的原因。從小他就保護我,不讓我接觸血腥,希望我能做名正常的人類。」
「你是……」
「我擁有吸血族四分之一的血統,體內的魔性一出生就被爸爸封印住,除了他的血外,我不能接受其他人的血,否則體內的魔性將控制我,讓我變成吸血鬼。」
「不……」彥廷不願相信,眼中交錯著複雜的情緒。
「我很抱歉沒早點告訴你。」看出他眼裡的厭惡和恐懼,賽姬的心在滴血,全身都感到發冷。但這是她自找的,怪誰!顫抖著唇,她哀傷地看著他,「我愛你,彥廷,但不能用這個理由做為隱瞞的借口。只能說,我一直以為我是正常的,可以給你幸福,直到吸了雪芬的血才發覺自己的危險性。我不怪你害怕,也不管你是否願意相信,但我真的愛你。若你沒辦法接受這樣的我,也絕不怪你。我會遠遠地走開,不會打擾你。」
「賽姬……」他心弦震動,不是不相信她,也不是不被感動,而是……心情好亂,許多思緒都無法理清呀。
「我只請求你原諒我的欺瞞……。」無法面對他的拒絕,賽姬將臉埋進父親懷裡,抽噎著,「帶我回家,爸爸,我要回家。」
「賽姬……」感覺到愛女的心碎,泰勒真想狠狠揍羅彥廷一拳,他知不知道賽姬為他付出的情感有多深!但他更清楚如果真這麼做了,賽姬不會原諒他,何況愛情本來就不能計較,如果羅彥廷不愛賽姬,他打他也沒用。
「爸爸,帶我走!」
禁不起愛女的一再催促,泰勒咬了咬牙,轉瞬間便帶著賽姬消失在彥廷面前。沒料到他們會走得這麼迅速,彥廷的心像空落了一塊,望著空無一人的床面,心裡像刮了一陣淒風,下了一場慘雨,心園裡的花兒都落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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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說,人間的季候永遠不斷在轉變;賽姬卻在想,男女之間的情愛如果也能跟著四季更迭,心是不是就不會那麼苦了?
不管苦不苦,季節是留不住的,正如愛情的無法挽留。還來不及察覺,夏季便悄悄溜走,收穫的季節緊接著來臨。
當葡萄纍纍結實,彥廷來電問候,只問她好不好,不提私人情感,純粹公事交往,她卻不爭氣地在聽見他的聲音時,心跳加速,掛斷電話後,隱忍的淚水再也壓抑不住地奔流而出。
她愛他,即使季節改變,心卻不會變。他對她呢?從一開始就不曾明白表示,僅有的一次主動還是她先投懷送抱。在知道她的異類身份後,他還願意敞開心接納她嗎?
當朋友,彥廷是不會計較的,但情人呢?有誰會去愛一個隨時都可能變成吸血鬼的魔女!罷了,就這樣吧,自己這種身份哪有資格追求人間的至愛,不是早有體認了嗎?為何在遇見彥廷時,反而癡想著不可能得到的感情?多情只是空餘恨,讓冷掉的心凍成冰塊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