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岳盈
「雪兒……」
「我討厭你們,嗚……我討厭……」
她將名貴的手繪瓷偶給掃落,彥廷衝過去,及時接住。這尊「母親與女孩」是菱芝生前最心愛的收藏品,只因為雪芬說看到這尊瓷偶彷彿能感覺到母親就在她身邊,才移到她房內的,沒想到她會在盛怒下,連自己的母親投影都不顧了。
然而,彥廷救得了這尊瓷偶,卻救不了另一尊,名貴的「居家時光」在另一端被摜在地上成了碎片,雪芬眼裡有抹嗜於破壞的光芒。
「雪兒……」
在他的大聲斥責下,雪芬的淚水如珍珠滑落,忿然彎身撿起碎片。
「雪兒,你這樣會傷害自己……」彥廷驚恐地撲向她,搶走她手中的碎瓷片。
「反正你不要雪兒了,雪兒也不要自己……」她在他懷中哭喊道。
「我沒有不要你。雪兒,你這樣爹地會心疼……」
「爹地騙人,你被賽姬迷住了,再也不要雪兒了!嗚……別管我……」
「雪兒……你到底要我怎樣!」他無奈又無助地喊道,將她摜到床上,用力抱住她,免得她再有機會傷害自己。
「爹地好凶,嗚……」她睜大黑眸,哭得更傷心。
「我不凶喔,雪兒乖……」他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
雪芬抽噎著,突然用力抱住他,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要離開雪兒,你是雪兒一個人的……」
「雪兒,你在發抖……」
「雪兒害怕。爹地別離開,陪著雪兒……」睜著濕漉的眼眸,她的模樣是這麼可憐。
「爹地永遠陪著你。」彥廷心疼地摟緊她。
「我不要賽姬把你搶走,早知道會這樣,我寧願你娶春天……」她哭喊著。
「雪兒,你別胡說……」他眼中閃過一抹難堪的情人的情,甚至想要跟她過一輩子。
「不是怎樣?爹地已經不要雪兒了,我可以從你眼裡看出來……」雪芬悲痛地說,她感覺到父親對賽姬的感情不簡單,那絕不是一般的友情,否則也不會有賽姬房裡的那一幕。他們是……情人呀!
她越想越傷心:「爹地不要我……」
「沒的事!」彥廷緊緊地摟抱住她,輕輕搖著她。
「雪兒永遠是爸爸的寶貝,這點永遠不會改變。」
「可是……我不喜歡賽姬……」
「爹地會等雪兒喜歡賽姬……」
「啊?」雪芬又驚又痛地看進父親眼裡,他的意思是……
「沒得到雪兒的同意,我不會再婚。」他堅定地說。
雪芬心裡妒喜交加。妒的是,賽姬在父親心裡佔有地位,而那裡原來只有她,現在卻讓賽姬分去一部分;喜的則是,有父親這句話,她將有籌碼對付賽姬。
「可是雪兒也要答應我,不能再無理取鬧,要試著跟賽姬相處。」
她就知道有這個但書!雪芬垂下鬈翹的睫羽,掩飾心中的憤懣不平。她勉強自己點頭,將陰沉的小臉埋進父親懷抱。
「雪兒最講理了。」彥廷鬆了口氣。他相信假以時日,雪芬一定能跟賽姬好好相處。
房外的賽姬卻不像他那麼樂觀。
她不是故意要偷聽。
彥廷離開之後,她仍未從之前的衝擊恢復過來,機械化地進入浴室簡單的沖洗。冰冷的水流將她腦中的混亂衝去了些,她換好衣服走出房間,原本只是想去看看雪芬,發現她房門未關,正猶豫著是否該進去時,就聽見他們父女最後的那段交談。
彥廷話裡的暗示令她既驚喜又擔心。驚喜的是,他提到會等雪芬喜歡她,還說了再婚的事,表示他想娶她嗎?擔心的是,要是雪芬一天不點頭,那麼她跟彥廷……
她咬著粉唇,知道很多事不能心急。他們相識的時間還短,而且對她而言,能得到彥廷的愛已是最大的榮寵,不一定要結婚。
即使雪芬一輩子都不答應也沒關係,只要彥廷願意跟她在一起,心裡有她。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賽姬邊走回自己的房間,邊籌劃著與雪芬長期抗戰的計劃。或許該先回米蘭,處理那邊的事,等到所有的事都安排好,她會回到彥廷身邊,再一次攻陷他的心。
第十章
朝露還凝結在葉面上,反射著晨曦的光芒,賽姬被窗邊的鳥鳴給喚醒,梳洗過後走近窗子,視線不經意地越過明淨的玻璃窗面,捕捉到沐浴在晨光中的少女。
鵝黃色的洋裝襯托出雪芬優雅的身段,她走向栽植著玫瑰的花園,陽光落在她發上,反射出一縷縷的金光。
覺得有必要跟她談一談,賽姬很快換了套米白色的休閒套裝到花園,迅速尋找到站在玫瑰花叢裡的雪芬。
「雪芬……」她方出聲,便傳來一聲痛呼。
「噢!」雪芬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眸閃著惱怒。
「怎麼了?」賽姬慌亂地走到她身邊,發現她捧到胸口的雪白指頭冒出殷紅的血珠,血腥的氣息令她頓時感到頭暈。
「對不起,我不該突然出聲的。」她很快地說,慌張地指著屋內,「我去叫人來。」
「等你叫到人,我都痛死了!」雪芬低頭審視自己被玫瑰花刺刺傷的指頭,對於賽姬驚慌的態度感到狐疑。
她昨晚做了個怪夢,夢中有個紅髮綠眸的奇怪女人,她的左右是一些醜怪的鬼影,噗噗聲中,蝙蝠滿天飛舞,那景像有說不出來的驚悚,她嚇壞了,夢中的冷意直到醒來時仍然竄布在她四肢。
嚇醒後,她再也睡不著,索性到花園裡來,想剪幾枝玫瑰來插,卻被晨光映照下的花園深深吸引,看著玫瑰艷美的姿態發呆,才會被賽姬突然的出聲嚇一跳,不小心刺傷手。
這一刺傷,腦子裡突然冒出連串思緒,有些話好像是夢裡的奇怪女人對她說的。她要她讓賽姬吸血,只要讓她吸到人類的血液,她就會暴露出真面目來,再也迷惑不了她的父親。
這是什麼意思?吸血?真面目?難道賽姬是吸血鬼,還是狐狸精嗎?
雪芬雖然覺得相信夢太過傻氣,但心裡的另一道聲音在說,試試看又何妨,反正對她並沒有損失。
她看向賽姬憂慮的綠眸,咬了咬唇,低聲道:「這種小事不必驚動別人,我只是被玫瑰花刺刺傷手,噢,好痛。」
「對不起。」賽姬再度道歉,微微瞇起眼抵擋逐漸強烈起來的晨曦,移動身子背著光,輕聲解釋道:「我急著想跟你說話,才會開口叫你。」
「你想跟我說什麼?」她好奇地問,秀眉蹙得更緊。
花刺刺得頗深,傷口泛著陣陣的疼,直抵心窩。
「我過幾天就離開……」
雪芬清亮的眼眸閃過一抹喜悅的火花,但隨即被她接下來的話熄滅。
「但我必須告訴你,我愛你父親。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不會改變。」
「你……」雪芬暗暗咬牙,微垂下睫毛遮住眼中的惱怒,思緒如電。
「我愛彥廷,並不會妨礙他愛你。你永遠是他疼愛的女兒,雪芬,父女親情與男女之愛是完全不同的,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在我痛得這麼厲害時,你希望我想清楚?」雪芬氣呼呼地道,「難道你是故意害我刺傷手;好用這種手段逼我答應?」
「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無意跟你為敵,我們都愛彥廷,為什麼不能和睦相處?我覺得……」
「噢,好痛,痛死我了……」不想再聽下去了,雪芬嬌聲呼疼,淚水不斷地冒出。:
看她痛得這麼厲害,賽姬慌張了起來:「我……去找郝管家,還是我們進屋找醫藥箱。」
「等到那時候,我都疼死了。」雪芬驕蠻地說,「花刺深入肉裡,不想辦法取出來,會一直痛的。哎喲,真的好疼喔。」
「不然,我們去醫院。」賽姬從來沒處理過這種事,顯得無措。
「都說我等不及了,而且這麼做也太小題大作。」雪芬對她的遲鈍暗暗咬牙,都暗示得這麼明白了,她還不懂,索性朝她伸出受傷的指頭,「你幫我把刺吸出來。」
「什麼?」賽姬困擾地喊道。
「吸出來呀。」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我是說,你為什麼不自己吸?」
才偷罵她遲鈍,沒想到她還有這招。雪芬轉了轉眸,眉頭蹙得更緊,眼眸濕漉漉的,很委屈地扁著小嘴。
「因為……我害怕嘛!哎喲,人家看到血就頭暈了,我剛才是一直忍耐。我手又痛,頭又暈,你還叫我自己吸!說什麼要跟我和睦相處,根本就是想看我笑話!」
「我沒那意思。我只是怕不乾淨……」
「我的血不乾淨?」雪芬覺得深受侮辱。
賽姬被她氣惱的一瞪,畏縮了一下,解釋道:「我是怕我口水不乾淨,反而不好。」
「你沒聽說口水有消毒作用嗎?」雪芬胡亂地講,還邊以輕視的眼光向上瞄她,明明人家比她高一個頭,她還設法做出睥睨樣。「除非你身上有病菌,怕會經過唾液傳染給我。」
「我當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