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章庭
直到,他聽見一陣細碎的啜泣聲。
該死的!
他望著她淚眼汪汪的小臉,這才領悟到,他傷害了他的小妻子,被褥上斑駁的童貞之血更明白的向他控訴著。
他曲起雙膝跪在床上,從尹之雀倦中帶淚的小臉蛋看到她那青紫相交的肌膚,再從滿是瘀紅的雙峰看至敞開的細柔雙腿間……
他迅速地別過頭,不願讓她發現自己的愧疚。
沒有必要覺得殘忍!他這麼告訴自己。
圓房本來就是為人夫君天經地義的權利,是一個做丈夫應有的權利,「尹之蝶」難受是她家的事,他根本沒有必要感到愧疚!
對!這就是他的報復。
「把你自己遮好!」他驀地大吼一聲,掀起被子往她身上一丟,火速下床,衝出房間。
他倆的洞房花燭夜,就這麼結束了。
沒有溫柔、沒有甜蜜,有的只是痛苦與傷害。
從那一夜之後,他們兩人可說是形同陌路。
白天,尹之雀逗留在廚灶的時間倍增。
她一步步學著廚藝,也順便試吃各式的鹹甜小點。
她的笑聲變得更多、更清亮,乾瘦的身材也增加了些許的豐腴,事實上,她多了一份珠圓玉潤的麗色,漸漸少了當初嫁來的小家子氣,但卻仍然保留了那份純真與爛漫,難怪她人見人愛了。
而烈日呢?
他似乎變得更加忙碌,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他成天在武場訓練新來的鏢師,直到半夜三更才回旭閣。
每一晚?尹之雀總是渾身緊繃地躺在床上,僵硬地等待他回房的腳步聲、推開房門的咿啞聲、坐在床邊褪衣的細碎聲。
接著,總會有一隻溫暖而有力的大手輕貼上她的臉頰,輕輕的摩挲,他粗糙生繭的掌心撫得她的臉頰感到微微的刺癢。
那種感覺很奇異的令她感覺——安全。
之後,總是一記幾不可聞的歎息聲,那聲音中彷彿有悔恨,也彷彿有無比的歉意。
她的心頭漾出一抹溫柔,一抹令她想哭也想笑的莫名感受。
每每在這一刻,她多麼希望黑夜是沒有盡頭,她多麼希望窿己能留住每一分、每一秒。
但不論時間再怎麼長久,大手終於還是離開了。
她會聽到衣料的細碎聲再度沙沙的響起,門被拉開,合上的聲響,及腳步聲漸漸遠離。
尹之雀必須狠狠的、牢牢的咬緊下唇,才能忍住想要喚住他的慾望。
相公,你都在武場上做了些什麼呢?
伍葳葳一直都跟在相公的身邊嗎?
整整半個月來,這兩道疑問始終困擾著她,她曾鼓起勇氣想詢問他,卻因為伍葳葳的在場而將話全數吞回腹內。
武場每日下午有一刻的小憩,此時,廚房會趕著將剛煮好的新鮮點心送過來給這些大漢們充飢。
今兒個的點心是熱騰騰的大燒肉包。
「小七、阿生,你們兩人幫小紅提籃子送去武場。」碧大嬸忙著發號施令,快手快腳的將剛蒸好的包子——放人籃內。
「翠兒,給烈爺的茶沏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另一名丫鬟大聲回道。
「碧大嬸,全送出去了。」努力幫忙的尹之雀咚咚咚的跑來,嬌俏的小臉紅撲撲的。「呼!我可要休息一下了。」
「那可不行,小麻雀夫人。」碧大嬸不由分說的抓住她,將一隻竹籃塞在她手裡。「哪!送去吧!」
「送去?」尹之雀迷糊地跟著碧大嬸念了一遍,心跳不由得加快。「送去?!」
「當然哪!」碧大嬸一副「理當加此」的模樣。「你可是夫人,當然該由你給烈爺送點心去啊!」
這番話立即引起眾人的附和,「是啊!夫人,快去吧!」
「對啊!記得去警告一下那位伍姑娘別太過分,別老是吃烈爺的豆腐。」廚灶二手老吳大聲建議著。
「夫人,可別再和烈爺玩躲貓貓了,夫妻床頭吵、床尾合嘛!」又一名婢女細聲細氣說道。
這段日子以來,他們這群下人瞧得可明白了,烈日和「尹之蝶」八成是……咳咳!房事不順……咳咳!所以,主子們的態度才會那麼奇怪。
男的嘛!在武場內成了魔鬼教頭,女的嘛!在眾人面前強顏歡笑、裝可愛。
拜託!他們都快看不下去了。
「好啦!快去吧!」碧大嬸朝她纖細的背脊上重重一拍,替她加油打氣,「夫妻倆有什麼不愉快,就趁早講開來,不然,哪時才能生個小少爺給咱們瞧哇?」
愈靠近武場,尹之雀的腳步便愈緩慢。
她不由得拉拉衣領、整整衣袖、理理髮鬢、拍拍長裙。
一連串的小動作就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漂亮一點。
至少,她要比伍葳葳更漂亮一點。
這段日子,任瞎子也瞧得出伍葳葳對烈日存的是什麼居心,而且,伍葳葳習武的這一點,又佔了強烈的優勢。
每天,尹之雀親眼目送他們到武場,見到伍葳葳整個人幾乎掛到烈日身上,偶爾他倆還會交談上幾句,話中淨是些她聽了也不懂的內容,那滋味可不是普通的難受!
可她為什麼會覺得難受呢?
難道,就是因為那個伍葳葳要搶走烈日嗎?
伍葳葳想搶走烈日,是要和他當夫妻,與他圓房嗎?
可難道伍葳葳不曉得夫妻圓房是……呃!一樁「痛得不得了」的事兒嗎?
難不成自己還甘願要再忍受那種「痛得不得了」的「好事」嗎?
嗯!她做出結論——
她絕對不喜歡烈日這個相公被人搶走啦!
思及此,尹之雀的腳步就堅定許多了。
「休息。』烈日光著胳膊、赤著上身,面無表情地宣佈。
「砰!」一群人東倒西歪的倒地。
「哎喲——」待烈日走遠了,才有人敢哀嚎出聲。
近來,烈日的訓練過於嚴酷,有人甚至不支暈倒在地,可是沒有一個人敢抱怨。
烈日本來就不是個好親近的人,近來也更好像是在洩恨般的操練他們這群可憐人——誰快來救救他們脫離苦海吧!
「人家快累死了呢!烈公於。」涼亭內,伍葳葳以絹帕假意擦拭從未存在過的香汗,雙手送上—只冒著香氣的托盤。
「快坐下來吃點心吧!烈公子,這『雪中紅』可是甘膳坊裡出名的甜點,奴家特別差人去買來的,您一定會喜歡。」
也不顧烈日依然矗立著,伍葳葳自動自發地再奉上一杯香茗,一副賢慧的好太太模樣。
烈日依然沒有拒絕,卻也沒有答應之意。
他只是背轉過去,順手抄起上衣披在肩上,對伍葳葳那份刻意妝扮的人工美視若無睹。
「啊!原來你在這裡。」涼亭內驀地插人第三道聲音。
尹之雀穿著一身柔軟簡單的鵝黃魚衣杉,笑臉迎人的撞進他驚喜交加的瞳眸內。
可他的口氣還是冷淡的,「你怎麼來了?」
但不知為何,他的心跳卻不受控制地狂野的悸動。
「碧大嬸要我送點心來給你……」尹之雀愉快的宣佈,但看到石桌上滿盤精緻的小點而聲音逐漸小了下來。「這……這個……」
看看桌上那些精緻的點心,再偷偷掀起食盒,望望那幾個胖胖的大包子,這種天差地別幾乎讓她落荒而逃。
「我知道了。」烈日不由得對碧大嬸默默的感激起來。
這名老僕是天地之城中少數不畏懼他的人之一。他怎麼會不懂碧大嬸是在刻意製造他和「尹之蝶」接觸的機會呢?
他沉默著,貪婪地看著她。
「喲!尹姑娘,你帶了什麼東西來啊?」伍葳葳刻意地扭曲對「尹之蝶」的稱謂,她絕不會喚她「烈夫人」的。
她後來才耳聞烈日的這個名媒正娶的小妻子,竟是他用來報仇的一枚小棋子,哈!那她就無關緊要了,伍葳葳曾如此沾沾自喜的忖道。
可是,不出數日,毫不樂觀的景況讓她領悟到引誘烈日並不是如她預期的那般簡單。
伍葳葳曾試著讓他墜人自己的溫柔鄉,可她才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便被一股強烈的內力給震開;她再試著以清涼的打扮在他面前走動,明明白白的暗示她絕不在意他的「人約黃昏後」,可客房的門,入夜後卻一次也不曾被人敲過。
伍葳葳如影隨形的跟在他身邊,表面上是打著見習的標幟,她滔滔不絕的講些武學、鏢局內的瑣事,她知道這樣看在別人的眼底,—定會認為他倆是多麼相配的一對吧?
她不停的告訴他,「威武」鏢局和天地之城倘若有更進一步的合作,對雙方都有豐厚的利益,可他卻充耳末聞,對她敷衍了事。
伍葳葳美艷的臉孔瞪向那個瘦巴巴的難看小丫頭。
哼!她再不濟,這個醜丫頭也比不過自己吧?
可為什麼她在這兒好聲好氣的伺候烈日吃點心,他卻不屑一顧;偏偏這丫頭才一來,他就主動開口和她說話呢?
這……算什麼嘛?!
「喲!讓我瞧瞧你帶了什麼?」伍葳葳冷不防搶過食籃,打開籃蓋。「這是包子啊?哎呀!好妹妹,不是我說你,像這種油膩膩的,粗糙的,下人吃的東西,你怎麼好意思拿來給公子食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