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子澄
她從來沒做過如此引人注目的瘋狂舉動,如今竟全被這些可惡的女人們給激發出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一面霎時她牙關發癢,好不容易戒掉的咬人惡習似乎在血液裡蠢蠢欲動,急欲衝出她設下的自律柙籠。
「你們……你們簡直是……」她氣到發抖,連話都說得不完整。
「我們沒怎樣啊。」蕭嵐旅這個始作俑者倒是撇得一乾二淨,好整以暇地覷睨著郎月眉接下來的反應。
她這個人沒什麼特別的長處,就是裝傻功力一流、推卸責任一流……好吧,她承認自己搧風點火的能力也不賴,不然不會將郎月眉逼到這般田地,看起來簡直像只發春的母獅般毛躁。
「你這還叫沒怎麼樣?」後!受不了了!
郎月眉憤怒地伸手欲扯蕭嵐旅的手臂「行兇」,一旁的白睦琳眼見苗頭不對,長手長腳連忙箝制住郎月眉揮動的四肢,企圖壓下她的衝動。
「不要啊月眉!耳目眾多……」而那些人個個都可以當作「目擊者」,如果情況失控到血濺五步,那麼郎月眉想撇清都不可能了。
「該死!」郎月眉開始口不擇言了,難聽話也關不住似地紛紛出籠。「該死的白睦琳,你放開我!」
羞憤令人抓狂,郎月眉惱恨地踢動雙腿,雙手直想扳開白睦琳的手臂,可惜兩人體型有些差距,讓她完全無法掙脫,情緒也越形失控,怒火足以燒光方圓五哩之內的任何生物……
呃,蕭嵐旅和白睦琳不算,她們兩個人根本是怪胎!
白睦琳聽不進她的警告,下意識將她抱得更緊。「不能放啊月眉,我不能讓你變成兇手,那我會內疚一輩子。」
蕭嵐旅不知何時已退到十步之外,遠遠的以臂環胸,像在看好戲般微揚嘴角,偶爾還發出兩聲哼哼冷笑──那是她對眼前上演的那場狗血劇的「評語」。
郎月眉焚紅的眼盯緊她的獵物。「你放開我喔!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憤怒使她力大無窮,好幾次幾乎掙脫白睦琳的掌控,卻每每又氣力不足地敗下陣來。
「拜託啦月眉,我們好好談好不好?」
「沒什麼好談的!妳放不放?」
「不能放啊!」
「好,妳自找的,別怪到我頭上!」
就在白睦琳還搞不清郎月眉那句話的語意,陡地臂上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第二章
可憐的鞋跟在郎月眉不知第幾回狠力地蹂躪下,逐漸衰老下支地搖搖晃晃;而現今,它正以它那可憐的疲累身軀,負載著郎月眉雖然輕巧,但對它而言卻猶如千斤鼎般的體重,搖搖欲斷地踩在醫院白色且充滿消毒水氣味的地板上。
這個味道讓它想起了太平間,一個足以讓任何生物、非生物都安息的地方,包括它那微不足道的生命……
於是,就在郎月眉稍停在醫院病房門口,打開房門重新踏出腳步準備進入探病之際,鞋跟好死不死地選在這個時候壽終正寢,「啪吱」一聲應聲而斷,讓來不及反應的郎月眉失去平衡地踉蹌了下,然後控制不住地往擺放在門邊的病床直撲而去──
「咻∼∼」
才在埋怨冷硬的病床撞疼了她的腰骨,冶不防頭頂傳來一聲輕揚的口啃聲,聽起來輕浮且刺耳,令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看不出來你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投懷送抱哪!」
郎月眉在她的公司待了多久,陶之毓就無聊了多久,好不容易玩具送上門了,他怎能不好好地玩她一玩?
「可惜我這硬邦邦的手跟腳實在難以動彈,不然我一定好好地跟你來一場……」
「閉嘴!」不想讓耳朵聽進任何一句什麼「翻雲覆雨」之類的難聽話,郎月眉忙穩住自己的身軀,挺直的身影像極了戰事前鋒的女勇士,不假思索地截斷他未竟的話語。「收起你那不堪的下流思想,那不在我『負責』的範疇之內!」
好笑地挑起眉,陶之毓盯上她與正經八百全然連不上線的赧紅臉龐。「什麼時候摔角成了不堪的下流思想?我以為那是上得了國際檯面的健康運動咧!」
「摔角?!」郎月眉一時聽不出他的調侃,眼裡浮起一片茫然。
「當然是摔角啊,不然你以為我想跟你『做』什麼呢?嗯?」特意強調某個字眼,蓄意讓她早巳偏頗的思想轉得更脫離軌道。
哇咧!原來她才是想太多的那一個!
她滿臉臊紅地轉開臉,硬生生地將話題繞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大轉彎。「你晚餐想吃什麼?」哼!最好餓死他!
「晚餐吶……」陶之毓將左手枕到後腦,認真地思索起來。
郎月眉望著他,心跳陡地漏了一大拍。
陶之毓半躺臥的姿態,不經意透出一股傭懶且帶有一絲誘人的味道──她不知
道「誘人」這種東西有沒有專屬的氣味,但她就是如此荒謬地彷彿聞嗅到了那股不該存在的氣味。
不妙!她最好提點意見,然後趕快離開這團令人幾乎沉溺的曖昧氛圍才行。
「嗯,你覺得……披薩怎麼樣?」
披薩是她目前所能想像最簡便的食物,所以她完全不經考慮便脫口而出。
只見陶之毓有型的濃眉蹙了起來,顯然她的提議已經遭到否決。「拜託,那種東西能吃嗎?嗟∼∼」
這傢伙說的還算人話嗎?全世界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口吃過披薩「那種東西」,他竟然嫌人家不能吃?!那賣披薩的店不就全倒光了?
「披薩好吃啊,尤其加了芝心的更好吃欸!」
陶之毓不客氣地打量著她的身材,最後他有了結論。「你就是愛吃那種沒營養的澱粉餅,才會瘦得跟枝擀面棍一樣。」
擀面棍?!有人用擀面棍來形容女人的身材嗎?郎月眉感覺額上冒出三條黑線,不安地偷覷著自己還算勻稱的身段。
「那涼面好不好?」涼面也很方便,打開後加入醬料,一次搞定。
陶之毓彈彈手指,對她的提議半點興致都沒有。「不好,那種東西營養成分更低。」
「那牛肉餡餅呢?牛肉餡餅總可以了吧?」後!這男人實在有夠煩,好吃就好了咩,還管它什麼營養不營養?!
「不可以,我不吃牛肉。」
郎月眉快受不了了,但憑著一股不服輸的倔強,他每搖一次頭,她就提出新的「菜色」,雙方情勢呈現僵持不下的拉鋸戰。
「燒賣?小籠包?還是鍋貼或蝦餃?」最後她無力了,腦子裡再也浮不出她能想像的簡易食品,雙肩無力地垂垮下來。
陶之毓的反應卻正巧相反;她的精神越萎靡,他的神色便越清爽,彷彿故意跟她作對似的。
「嘿,你果然愛吃澱粉類的食物。這樣不好喔,對女人來說,澱粉就跟白粉一樣,是最容易發胖的欸,你一點都不在乎你的身材會變形嗎?」
「我是中國人,中國人本來就以澱粉為主食!」她快氣昏了,挨著病床坐了下來。「而且我的身材關你什麼事?就算真遭人嫌棄了,也輪不到你來說教。」
撇撇嘴角,陶之毓的心情莫名地變糟了。「你這女人,一點都不可愛。」
好像有什麼東西撞進心裡般,郎月眉挺直腰骨,不想讓他發覺自己略微受傷的情緒。「我本來就不是可愛的女人。」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個沒有任何一丁點可愛因子的女人。
如果不是她不夠可愛,或許留得住母親尚值年輕的生命;如果不是她不夠可愛,郎京生也不會全然沒注意到她一點也不快樂;如果不是她不夠可愛,不會所有人都看不見她一個人的孤單。
如果她可以可愛一點,那麼,或許這個世界就不會顯得那麼糟,至少有人會注意到她的寂寞,就像那個男孩……
哎∼∼再想這些有什麼用呢?反正她就是這個樣子,何況她也早就習慣一個人獨處了。
「喂,你在哭嗎?」陶之毓不知何時湊到她身邊來,以他那綁手綁腳的身軀。
狼狽地瞪他一眼,郎月眉最最討厭像他這種殺風景的人。「你是眼睛瞎了還是神經錯亂?需不需要我為你轉診?」
「欸,你講點道理行不行?」這女人是屬「青番」的嗎?講話這麼沖,難道她都不給人關心的嗎?她看起來就一副很需要人家給她秀秀的可憐模樣說。「我只是關心……」
「我不需要任何人關心!」怕他說出更多自己無力承擔的話語,她急急忙忙打
斷這個話題,深怕自己無力負荷再一次的失去。
自從那個男孩離去之後,她就不再對任何人抱持任何期望。或許在世人的眼裡,這是個很殘忍的方式,但卻是她確保自己不會再因為失去朋友而感到受傷的唯一法門,這就是她對待自己的寬容。
「喂,你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陶之毓臉上的閒適消失了,起而代之的是些微惱怒的剛硬線條。
他發誓!如果不是他現在行動不便,矯健的身手受到硬重的石膏限制,他一定會把這女人給狠狠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