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子澄
可惜,牛乃堂是只不長眼的白目牛,絲毫聽不出賀蘭平的警告。
「這個……賀蘭先生。」他覺得該申明自己的所有權。「我想你可能不曉得我的另一個身份,我是……」
「我知道啊,小綠緹的未婚夫嘛!」眸心閃過一絲冷焰,在牛乃堂來不及發現之前便已消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小綠緹還沒步入禮堂之前,人人機會均等。」
他親暱地攬了攬紀綠緹的肩,刻意坐在她單人座的沙發扶手,意在暗示牛乃堂,他和紀綠緹的關係「匪淺」。
「這……」牛乃堂的臉色變了又變,坐立不安已成了如坐針氈。
「別鬧啦!」紀綠緹撥開賀蘭平覆在肩上的手,頰上一片紅霞。「賀蘭平!」她小聲地嘶吼警告。
「別急嘛,小綠緹。」賀蘭平笑意加深,眼角餘光不著痕跡地瞟向牛乃堂。「不論你有什麼『需要』,我們總得等客人走了再說。」他完全以男主人的身份自居,而且輕鬆愉快。
「賀蘭平!」紀綠緹的臉燒得火紅,一掌拍在他結實的大腿上。
「我看我還是先走一步。」牛乃堂的耐心已撐到極限,他沒那個閒情逸致看他們打情罵俏。
「啊,表哥要走了嗎?」不知怎地,紀綠緹有股鬆了口氣的釋然。
「嗯。」牛乃堂無力地點了下頭。
「不送。」賀蘭平可樂了。快走吧,討厭鬼!
牛乃堂意興闌珊地走到門邊又回過頭,陡地向紀綠緹招了招手。「小緹,我跟你說句活就走。」
紀綠緹看了看他,又抬頭看了看賀蘭平;賀蘭平頂了頂下巴,讓她去聽聽那傢伙會說什麼「好話」。
他可不是沒度量的男人,不會連句話都不讓她聽,況且他就在一旁「監視」,諒牛乃堂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她亂亂來。
「小緹,我們的婚事是你爸媽為我們定下的,現在他們不在了,我有責任照顧你。」待紀綠緹靠近,牛乃堂小聲低語。「我希望你可以看在他們遺願的份上,好好考慮清楚。」很沒創意的,他用的永遠是親情攻勢那一套,如果計劃生變,他還有最後的「下下招」,反正就是非得把她娶到手不可!
「我知道了。」她眼神一黯,微微低下頭。
「我會再跟你聯絡,那我走了。」他裝出失意的模樣轉身離開。
紀綠緹關好門,又在門邊站了好一會兒,才旋身回到客廳。
「他又提婚約的事?」賀蘭平瞇著眼看她,明白這女人八成又心軟了。
「嗯。」她覺得好累。
表哥是常來找她沒錯,但兩個人的談話幾乎沒什麼交集,千篇一律地,除了婚約還是婚約;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履行了婚約上的指示,和表哥成為夫妻,那麼她和表哥之間還會有什麼話題?
難道真要她選擇一樁無言以對的婚姻嗎?她迷惘了。
「小心牛皮糖,他不是個好東西。」牛乃堂在乎的不是她紀綠緹這個人,而是紀綠緹這三?鱟鄭o澈笏q鍑蝻}鵯悕湊A?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她擰起眉,不甚贊同地瞪他一眼。
「你瞭解他嗎?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賀蘭平也開始不滿了,濃密好看的眉高高揚起,為她維護牛乃堂的神情。
「那你又知道他在想什麼了?」想起表哥臨走前的落寞,她便覺得於心不忍。「他只是想跟我結婚罷了。」
「你以為他是真心想娶你嘛?」設想那個充滿歡樂、花團錦簇的婚禮場面,他就有想揍人的暴力衝動。「你知道他圖的是什麼?他圖的是你爸媽留給你的那筆基金!」
「你怎麼可以把人形容得如此不堪?」難道他就不能改改那顆滿是陰謀論的腦袋嗎?「那又不是多大的一筆錢,他犯不著為了那些錢換一樁沒有意義的婚姻!」
她認為人性本善,也永遠搞不清自己擁有的財富,而且牛乃堂還是她的親戚,她就不相信表哥會是個心機城府如此深沉的人。
「你當真想嫁他了?」瞇起好看的黑眸,賀蘭平的聲音陡地變冷。他知道她是個沒有金錢概念的女人,她從不曾在乎自己擁有多少身家財產,但這並不表示她就可以連防人之心都沒有,傻傻地讓人家用假文件、假婚約牽著鼻子走!
「有何不可?」她桀驚地抬起下巴。「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有人疼我沒什麼不好!」起碼表哥都不會對她凶,不像他,凶巴巴又不時罵人家笨!
「我呢?」以臂環胸,怕自己一時忍不住衝動會掐斷她細瘦的脖子。「你當我是什麼?把我放在哪裡?」他知道自己的口氣像個怨夫,但他就是忍不住!
「你……」她的心臟微微發疼,根本理不清兩人之間混亂的關係。「是老闆、是鄰居、是朋友……」
「夠了!」她每說一句,他的心便冷一分,表情逐漸猙獰了起來。」好一個老闆、鄰居、朋友,你就這麼隨便?隨隨便便就跟老闆、鄰
居、朋友上床!?」他氣瘋了,不惜以最尖銳的言辭戳破她的逃避現實,
「你……」她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踉蹌地退了一大步。「賀蘭平!你竟然說這種話!?」小拳頭握得死緊,他讓她瞭解文字竟會有如此驚人的殺傷力!
「不然呢?你還要我怎麼說?」他笑,笑容裡有股抹不去的苦澀。
「說你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把我賀蘭平當成你專用的侍寢牛郎!?」
「賀蘭平!」她終於尖叫出聲,圓圓的眼蓄滿氤氳水氣。「你住口、住口!」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將她形容得像個人盡夫的女人!?這令她幾乎喘不過氣。
「我跟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嘛?嗯?小綠緹。」指尖滑過她臉頰
的優美弧度,刻意營造的親暱,在此刻競顯得嘲諷且刺耳。「在我們上床做愛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就已不存在任何秘密了,是不?」
他佯裝輕鬆、說得曖昧,心口被她劃開的傷口卻不斷撕扯、擴大,使他邑郁得想哭。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手掌緊貼耳側,她緊閉雙眼大聲喊叫,不敢看他傷人的眼,更沒勇氣聽他毫不留情的批判。
「告訴我你不嫁,不嫁給那個混球!」使力扯下她摀住耳朵的雙腕,他一字一句吼得震天價響。「我不准你嫁給那個混蛋!」
「你可惡!你好可惡!」這是她所能罵人最惡毒的字眼,她顫巍巍地扭動雙手,怎麼也掙不開他那足以折斷腕骨的箝制力量。
「說啊!你不用怕嫁不出去,頂多我娶你!」
一句咆哮震懾住兩人的神智,也同時震掉了兩人臉上的血色——
喔哦!一時情急,他衝動地用了最糟糕的求婚方式。「賀蘭平……」眼眶裡的水氣終於氾濫成災,豆大的淚珠滴滴滑下臉龐,也灼傷了他的心,令他不由自主地鬆開對她的箝制。「你走……走,走啊!我不要再見到你!我永遠、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
虛軟的聲音漸次加大,到最後甚至叉開尾音,她失控地嚎啕大哭。
「綠緹……」他的心臟凝縮再凝縮,兩隻腳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動都動不了。「我……」
抬起手想安撫她,但轉念一想,思及她不知變通的腦袋,和對婚事莫名其妙的堅持,一股氣悶直衝腦門,他不禁僵硬且頹喪地放下手臂。
「走呀!永、遠、不准再、踏進這裡、一步!」抽抽噎噎地把話說得完整,她捂著臉衝進房間,用力甩上房門,也將他甩離自己的心房。
懊惱的情緒盤踞賀蘭平挺直的軀幹,他僵直地杵在她的客廳,久久、久久——
***
「笨蛋紀老師!」紀綠緹單方面認為的分手,讓三個孩子全黑了臉,小莫心直口快,一時忘了掩藏便大刺剌地脫口而出。
「不!你千萬別說你要嫁給那顆牛奶糖!」小臻神經質地大喊。噢!如果要牛奶糖當她的師丈,她寧可轉班到隔壁去跟賀蘭平學當偵探!「我的老天!」小偉傷腦筋地撫著頭,半句話都說不出口,感覺玩具反斗城裡的玩具逐漸飛離他的視線。
「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你們只要盡本分把舞跳好就行了。」腫著核桃般的泡泡眼,紀綠緹像極了被丟棄在路邊紙箱,祈求憐憫疼惜的可憐小貓。
就因為她一副狠狠哭過的模?`惕WΑ⒈親傭己焱ㄍǖ模桲⒆泳屯耆漟A松峽蔚撓↘旅[潘埳桯畯嘉i鏊惜繩媗襶{峁↘亂a玫健拔液禿乩計醬盜恕逼吒鱟幀?
「那怎麼行?」小莫挑起眉,這是認識賀蘭平之後養成的習慣動作。「賀蘭先生怎麼可以把你給惹哭了呢?」
「而且哭得很慘。」小臻點點頭。
「像腫起來的豬頭。」小偉再出一擊。原來女人哭起來是這樣的呀!以後他絕對不讓他的女朋友哭,因為實在太醜了。
紀綠緹的鼻頭又泛起酸意,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上課情緒毀;於一旦,吸氣再吸氣,眼淚還是耐不住地一顆顆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