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子纓
丘羽先不語。
「我告訴你……」她再度擦去眼角不停湧出的淚水，「我原本是不想告訴你的，因為，我要一個人獨佔小宇……我不要讓小宇被你搶走了……」
被他搶走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如他所想的一樣嗎？
丘羽先看著杜孟蓁，「你到底想說什麼？」
「說什麼？我可以說什麼？反正，現在小宇都死了……死了啊……我還有什麼是不可以說的？」
她大笑，「你一定想不到吧？小宇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對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一同在折磨小宇而已……」
她的眼裡道出恨意，「小宇為什麼身體會這麼差？因為，我懷他的時候很窮……還得為了三餐勞碌奔波，這樣的他……在母體裡又怎麼會有足夠的營養？我生小宇的時候險些難產，幾乎去掉半條命，不過，看到他出生的那一刻，我多麼高興啊……哪怕他出生後是個藥罐子，為了要張羅他的醫藥費，我早晚要兼兩份工，這一些我都甘之如飴啊……直到他急性腎衰竭……」
「要是可以的話，你以為我會找上你嗎？我想和你劃清界限都來不及了，你以為我會找上你嗎？丘羽先，你真的太看得起自己了……不過……」
她的話語頓了下，「你的反應也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沒有教你念舊情將錢給我，我是同你借的！我知道你是生意人，不會做賠本的生意，所以，我開口向你借，哪怕你九分利、十分利，都沒有關係……這些我都可以接受，為了小宇，就算要我做死了都沒關係，我會定期還你錢，你不用擔心一毛錢都看不到，我甚至不會要小宇喊你一聲「父親」，也不會讓他在你的面前出現，因為，他是我的惟一……」
「可現在好了……呵呵呵……小宇死了，大家都得不到了！」她淩厲的瞪著他，「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我不怕了，因為，我沒有什麼好怕的，小宇已經死了……你……偉大的丘羽先，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她指著他，「你是一個比我更殘忍的人，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你卻害死自己親生的兒子……哈哈哈……」快意在她的胸口翻騰。
他不拿出錢來救小宇，現在，小宇走了，她就要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血色瞬間在臉上褪盡，雖然早已預期杜孟蓁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但是在她將所有的話說完時，丘羽先根本無法接受這個預料中的事實。
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是他……是他這雙手……他有萬貫家產，就算小宇的醫藥費再怎麼昂貴，對他來說，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而他卻貪圖折磨她的快感，以及想看她如何卑躬屈膝的求他，才造就現在的不幸……他可以不信她說的每一句話，但是他卻對她現在所說的話深信不疑。
騙他這些，對他是沒什麼好處的，若想母憑子貴，她應該不會直到現在才告訴他。
他知道她為何到現在才要告訴他，因為，她要他與她一同痛苦，是他害死小宇的，她要他愧疚一輩子。
「怎麼了？不說話了嗎？說啊，怎麼不開口呢？」她譏笑他，「你可以說這些全部是我捏造的謊言，你可以不相信我啊！像以前那樣，說我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啊！為什麼不說話？裝可憐嗎、裝無辜嗎？」
「你……你為什麼不早說？」是啊！若是她早說的話，他會救小宇的，哪怕是傾家蕩產！
「喲！好厲害呢！現在將責任全部往我的身上推了，是不是？呵呵呵……這就是你一貫的作風嗎？竟然還問我為什麼不說？」她鄙視地瞅著他，「你給過我機會嗎？丘羽先……我甚至連想見你一面都見不到，好不容易拜託門口接待人員通知你的時候，你給我什麼答案啊？」
她沒說錯，這是他的錯！他沒有給她機會，這一切全部是他的錯！
自責及愧疚如同洶湧的浪潮一般，幾乎讓他喘不了氣、幾乎讓他滅了頂。
他的眼眶紅潤，淚水幾乎就要流下。
「我……我可以見小宇最後一面嗎？」
「見他最後一面做什麼？，他死了啊……你連活人都不想看了，死人有什麼好看的……呵呵呵……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啊……」看到他的模樣，她只感到噁心。
「小宇是我的兒子啊！」
「不！他是我一個人的！」杜孟蓁厲聲道。「他還沒有死之前，你有的是機會爭取他……現在，他死了，你別想認他！」
只要丘羽先那時肯出面救小宇，哪怕要她交出小宇的監護權，她都沒有關係，只要小宇活著就行了。
現在，小宇死了，他什麼權利都沒有了，而她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
「求求你，我只要看小宇一面就好了……」他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錯，但是最起碼他有資格見小宇最後一面吧？
小宇是他的兒子啊！他想見他最後一面，知道這個與他無緣相見的兒子長得如何？是像他，還是像她？
「不！我不會讓你見到他的！」他不願出面救小宇沒關係，這就是她對他最大的懲罰，她要讓他一輩子不知道小宇的長相，讓他痛苦一輩子！
「小宇都死了，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不！」她放聲吼道：「丘羽先，你現在馬上給我離開！我不會讓你見到小宇的！」
「我堅持。」他跨開步伐，大步的想走向小宇，卻被杜孟蓁阻擋住。
她眼尖的從病床旁桌上的水果籃，取過一把水果刀，「別過來！你現在馬上給我走！」她就是要讓他後悔一輩子，她才會快意。
「就算你用刀子劃過我的身體，我還是要見小宇。」
「我不是開玩笑的，丘羽先……」他為何要這麼堅持啊……「你只要當從來沒有這個夭折的兒子就行了啊！走啊、快走啊！」她雖然恨他入骨，卻不想傷害他啊！
是不捨嗎？是啊！她是不捨啊！是因為她還愛著他嗎？她懦弱、她無能，她不要自己還愛著他，她不要見到如此懦弱的自己……是啊！現在到底是誰在逼誰啊？她根本捨不得拿刀子剜開他的肉啊！不要再逼她、不要再逼她了，她只是用恨讓自己還有一點理由可以活下去，這點恨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
只要他退卻、懼怕，不要堅持見小宇最後一面，她可以譏笑他、可以嘲諷她、可以繼續恨他……「我知道你不是開玩笑的。」他沉聲說道。
杜孟蓁拿著水果刀的手不停的顫抖，她奮力擋在病床及丘羽先的中間。
「走！給我走！」
「我害死了小宇，你要刺就刺吧！來，刺這裡、刺這裡……」丘羽先指著自己心臟的位置，「用力一點，你一刀就可以讓我斃命，若是這麼做，可以消除你對我的恨意，你就用力刺下！」他伸手想抓住杜孟蓁的手朝自己的心臟刺下。
杜孟蓁卻反手刺向自己，血緩緩地流出，一點一滴的滴落在潔白的地上。
看著杜孟蓁的腹部流出鮮血，丘羽先驚愕的睜大眼。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傻？她不是很恨他嗎？
「孟蓁、孟蓁……」丘羽先抱著杜孟蓁，「你為什麼這麼傻？你不是恨我嗎？你要刺的人是我，不是你自己啊……」他圈住杜孟蓁的身子。
杜孟蓁的嘴角逸出一抹笑容，這是丘羽先從未見過的，這個笑容沒有任何算計，也沒有任何心機，是他見過最美的笑容。
「我……做不要……」杜孟蓁伸出手想撫著丘羽先的臉，「我……我知道……我應該將刀鋒對著你的……可我……做不到……」這是她最大的失敗，同時也證明一件事，就是她仍然深愛他。
要不是愛著他，她不會硬生生地將刀鋒轉開，任由鋒利的刀子刺過她的腹部……沒關係、沒關係……只要一閉上眼，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了！關於杜家的一切、丘羽先的一切……這些都會消失了……而她，也可以見到小宇，見到在她細心呵護之下成長的小宇，她可以一直陪著小宇。
「為什麼做不到？你不是恨我嗎……」丘羽先顫聲的說道。她是他一生中最摯愛的女人啊！「叫醫生來、快給我叫醫生來！」他大吼。
「答應我：！不要叫醫生來救我……讓我的血一點一滴的流乾……」
「我做不到……」他如何狠得下心啊？
「可以的……你可以的……像冷眼看我去求你一般……只要你不找醫生、不叫護士……嗚……」腹部的疼痛讓她不停的喘氣，她握緊他的手，「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是藏在我心裡好久、好久的秘密……」也是她深埋在心中、不敢開口的秘密。
「什麼秘密……」
「別叫醫生來……我就告訴你……而且，我死後……你要把我與小宇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