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子纓

    「咦，那不是杜孟蓁嗎？」晚到的杜盈順著丘羽先的目光，看到杜孟蓁離去的背影。

    「怎麼？丘總，那個女人到現在還纏著你不放嗎？」她譏刺道。

    丘羽先懶得回答杜盈的任何問題。

    杜盈卻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丘總，你沒理她是對的。這個女人呀！也真是有夠不要臉的，落魄了就想到你，也不想想她現在是什麼德行，難道丘總還看得上她嗎？哦！對了！丘總，你不知道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現在的下場有多淒涼啊！她竟然在當清潔婦耶！」

    「清潔婦？！」這下子，丘羽先總算有點反應了。

    他驚訝的看著杜盈，不敢相信杜孟蓁的下場竟是如此不堪。

    那麼，她來就是為了要他幫助她，是嗎？

    他轉頭看向窗外，試著找尋杜孟蓁，卻已不見她的身影。

    而杜盈還在嘮叨著，「聽說她還生了一個兒子呢！真不曉得她那個丈夫是個什麼樣的人，竟然讓老婆當清潔婦。哼！想來若不是個吃軟飯的，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要不，也是個見不得世面的人……」

    杜盈在丘羽先的耳邊不斷說著有關杜孟蓁的是是非非，教丘羽先越聽越心煩，最後，他索性跟主辦單位告辭，先行回家。

    「少爺，你可回來了，剛剛有位小姐來咱們這裡鬧了好久、好久，直說要見你呢，」

    「小姐？！」丘羽先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杜孟蓁。

    她也來這裡找他了嗎？

    她這麼急著找他做什麼呢？

    難道，只是為了貪圖較好的生活嗎？

    不可能！以她那種倔強的個性，是不可能回來求他的，要是她會回來求他，早在六年前就會回來巴著他的褲管，怎麼可能會等到現在？

    「李嬸，那位小姐有沒有說她為什麼要來找我？」

    「有啊！她好像是說……是說她的親人出事了……」

    「出事？！」

    「對啊！好像急需要用錢似的……」哎呀！她也記不清楚啦！只是，少爺幹嘛表現出一副很緊張的樣子啊？

    「少爺，你認識她嗎？」

    「認識。」何止認識，他還深愛過她呢！

    只是，現在丘羽先沒空跟李嬸說那麼多，他想起杜孟蓁找他時的急切模樣，還有，他拒絕她的時候，她表現出來的落寞模樣。

    她來找他時，他就該想到這六年來，她從來沒有找過他，而她現在願意放下身段來見他，甚至來求他，那麼，一定是發生重大的事了。

    是她重要的親人怎麼了嗎？

    不對，她除了杜家的人之外，沒有任何親人。那麼，是杜盈稍早跟他說的那個兒子嗎？

    兒子？！

    她有個兒子？！

    這個消息像是一道雷似的，直到現在才轟進丘羽先的腦子。

    天哪！若真的是她的兒子出了事，也難怪她願意放下身段來求他了，既是如此，他怎麼還能硬起心腸、拒絕幫她呢？

    想到這一層，他就沒有法子冷靜下來。

    他拿起外套，直往外頭衝去。

    「少爺，你要去哪裡？」李嬸追丘羽先追到門口，扯開嗓門問道。

    現在，丘羽先急著去各大醫院找人了。

    第八章

    杜孟蓁好不容易跟房東太太借了幾千塊錢，還和清潔公司的老闆先預支半個月的薪水，才湊齊了兩萬三千塊錢。

    她急急忙忙地送錢到濟世醫院，護士小姐卻告訴她一個噩耗——小宇急救失敗，於晚上八點三十四分過世。

    小宇死了？！

    杜孟蓁的世界為之崩裂，她的身子開始搖晃。

    這是老天爺在懲罰她嗎？

    這就是她為了要報仇所應該付出的代價嗎？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為何她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爺為何要如此懲罰她？反正，她已經這麼苦了，所有的厄運應該全部衝著她來，為什麼要傷害一個無辜的孩子呢？

    小宇是無辜的啊！要命，就將她的命交給閻羅王吧！不要將她心愛的小宇帶走啊！

    小宇才五歲而已，還有大好的人生要過，而她這個歹毒心腸的女人合該得到報應的啊！

    心空了！

    她真的什麼都空了、什麼都沒了……她為了復仇，早就失去愛人的能力，而在她最窮困潦倒的時候，是小宇支撐她站起來的啊！

    沒有小宇，她要如何獨活啊？

    世上似乎已經沒有任何讓她可以努力、可以奮鬥的動力了，她現在所擁有的只是一具殘破不堪的身體啊！

    她的身子搖搖晃晃的，眼光變得渙散、焦距沒有辦法集中。

    猛地，想起她為了小宇去求丘羽先，丘羽先的回應竟然是如此冷漠。

    是丘羽先害了小宇！

    要不是他袖手旁觀，小宇不會死的，小宇是她的命啊！

    她衝入病房裡頭，看到已遭死神召喚的小宇，他的臉上除了先前痛苦的模樣之外，還保留原本稚氣的笑容。

    他何其無辜啊！

    所有的話梗在喉頭，她看著摯愛的兒子，眼淚不停的掉落下來。

    「小宇……你睜開眼睛看媽咪啊……睜開眼睛啊……媽咪會買你最喜歡的玩具給你玩，媽咪只求你睜開眼睛而已啊……」握住小宇冷冰冰的小手，她泣不成聲。

    「小宇、小宇……」最後，她的頭靠著小宇冰冷的身子痛哭出聲。

    完全沉浸在悲慟的情緒中，杜孟蓁沒察覺到身後多了一道腳步聲。

    她只是喊著、叫著，希望小宇能出聲再喚她一次媽咪。

    眼前的景象，讓丘羽先愣得說不出話來。

    他一得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趕到濟世醫院來，原本，他以為杜孟蓁會將她口中的兒子送到大醫院，沒想到只是一家很普通的中型醫院而已。

    看著杜孟蓁的情緒完全爆發、宣洩，他真的愣住了。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麼啊！

    他是沒有必要答應她的要求，在她最需要金錢資助的時候，甩都不甩她，以表示內心對她極大的不齒，但是這又代表什麼呢？

    他間接害死她的孩子了！

    要是那時，他能不計前嫌的點頭，也許，她的孩子還有一線生機，不是嗎？

    想起之前不論他如何斬斷她的生活資助，她總是驕傲得沒回頭求過他，而他卻在她第一次開口求他時殘忍的回絕了。

    「孟蓁……」丘羽先顫聲的開口，發現她似乎沒有反應，險是，便喚了第二聲，「孟蓁……」

    聽到熟悉的聲音，杜孟蓁緩緩地回過頭。

    多久了？有多久了？這個聲音，她幾乎都快忘記是誰的了。

    雙眼因為哭泣而紅腫，她看著丘羽先，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

    「你高興了吧？你高興了吧……我的兒子死了！你高興了吧……」她的眼眶充盈著淚水，情緒激動的看著他。

    「我……」

    「是啊！都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為了要報復杜家所應該得到的報應及懲罰，但是這並不包括小宇啊……他是無辜的啊……你什麼事情都可以衝著我來，你甚至可以折磨我至死都無所謂，不過……他還那麼小，你怎麼忍心啊……」

    杜孟蓁的雙眼滿載恨意，那種神情令丘羽先卻步。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杜孟蓁，先前就算她再怎麼恨杜家，也不會有這種表情，而她現在卻……「你走！走……我不用你來假慈悲，你所做的一切都令我作嘔，你走……我和小宇不需要你！」杜孟蓁努力站直身子，想將丘羽先推出病房。

    她不願見到他，她對他早已恨之入骨了！

    早在他拒絕幫助她的時候，他與她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杜孟蓁用力推著他，卻無法移動他寸許。

    丘羽先握住她長滿厚繭的手，他瞭解到要不是為了小宇，她根本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她只要三餐溫飽，其餘的都不重要。

    對於物質，她也不會貪圖享樂，只是處心積慮的想完成她的目標而已。

    「孟蓁……小宇……小宇是我的兒子嗎？」答案若是肯定的，對他而言是何其殘忍的事實，教他如何能接受。

    他的心揪痛著。老天爺……別讓她說出殘忍的事實。他在心裡祈求著。

    「他是你的兒子？！」杜孟蓁用力拭去眼眶裡的淚水，「哈哈哈……」她瘋狂的大笑，「小宇不是你的兒子，他是我的兒子！」

    一聽到否定的答案，心裡的大石剛要落下的時候，她接下來所說的話，讓丘羽先握緊拳頭。

    「丘羽先，你以為你有資格當小宇的父親嗎？我懷胎的時候，你在哪裡？小宇一出生就滿身是病，我努力的籌醫藥費、奶粉錢的時候，你又在哪裡？甚至，我拋下一切的自尊，只求你點頭借我錢，讓我救救小宇的時候，你知道你的臉上是什麼表情嗎？小宇是急性腎衰竭啊……只要趕得上時間，也許、也許……他還會有救啊……為什麼你要這麼殘忍……為什麼你不救他！為什麼……」

    杜孟蓁不停在他的身上拍打。

    「孟蓁，冷靜一點……」他握住她的手。

    「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她的情緒幾近歇斯底里，「你可以冷靜，是因為死的人是我的兒子，你現在心裡一定很樂吧？哈哈哈……你一定想瘋狂的大笑吧？一定認為這就是我利用你所應該付出的代價吧？」她瘋狂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