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紫菱
「既然她對林莊主的心意如此堅貞,那為何勞雁分飛,自己寫下休書走了?」冷齊言更是不解,「照理說,你莊主應該對她更是疼愛,怎麼會導致這種結局?」
杏姑苦笑,「沒錯,莊主與古玉夫人恩愛非常,但是雅雯夫人生下沒兩天的幼兒卻在那時死了。」
「老天,你的意思是」冷齊言無法置信。
「是的,莊主的親生骨肉是被毒死的,四絕山莊裡住著一位使毒名家,而她的確也有嫉妒的動機,殺害莊主的小孩,所以大家皆懷疑是她,就連莊主也是,那人便是古玉夫人。」
「那古玉夫人有承認嗎?」冷齊言再追問著。
「她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杏姑回想往事,心中淒然,「莊主氣憤填膺,他抽出劍來,就要古玉夫人連躲都沒躲,淚順著她慘然的面容流下,她沒有任何辯解的話,只絕望的要莊主一劍殺了她。省得她在世上受這無窮無盡的苦楚。」
「再後來呢?」冷齊言聽的冷汗涔涔,深為古玉擔心,似乎就能見到冠美天下、絕麗無比的容貌浮現在面前,和當年那一幕在眼前重現——憤怒的林孟琴長劍指著古玉胸前。
「莊主又怎麼殺得下手,他要古玉夫人離開四絕山莊一陣子,回去她娘家幽靈宮住些日子,讓他別再看見她。」
杏姑講到傷心處,默默流下淚來,「我從來沒有看過那麼淒慘的笑容,古玉夫人慘笑著,她說莊主從沒欠過她什麼,不必顧慮人情而不敢寫休書,如果他不敢,她就替他寫,古玉夫人寫好休書,扯下四絕山莊的家傳紅玉還給莊主,她就孤然一身走了,從那一天起,幽靈宮的花月紅、毒王木清怡及神偷丁空空全都在武林中消失了,古玉夫人也像失去蹤影般,消失在暗淡的黑夜裡,不曾再出現。
冷齊言不禁歎了口氣,「古玉夫人還真是位奇女子。」遙想之際,卻有滿腹難解,「杏姑,你認為古玉夫人會殺害年幼的小兒嗎?」
「我從不相信,因為古玉夫人曾對莊主說過這麼一句話。」杏姑說。
「什麼話?」他追問。
「她說既然你們都認為是我殺的,就當做是我殺的好了。我猜古玉夫人是心碎於莊主竟然會認為她真是這種殺嬰孩的毒辣女子。」杏姑說道。
冷齊言細想整個事件,的確有些疑點太過明顯,「我想不是古玉夫人,因為如果她毒殺了林莊主的親生骨肉,不就是挑明是她殺的,畢竟四絕山莊只有她會用毒,所有證據皆對她太不利,她不該會這麼笨才對。」
「我想莊主當年如此氣憤,未想及此點,這些年來恐怕心中早就悔恨不已,他日日盼望古玉夫人回來,再與他相見一面,已經十多年,古玉夫人絕然離去,從此未返回莊裡,莊主已等得心灰意冷。」杏姑侃侃而述的聲音不無憐憫的同情。
「杏姑,為什麼我稍提及這件陳年舊事,莊裡的人都三緘其口。」冷齊言問道。
「當然是雅雯夫人不許任何人提及古玉這個名字,她對古玉夫人恨之入骨,因為我以前是古玉夫人的侍婢,她間接地連我也恨上了。」杏姑回答。
冷齊言瞭解後點頭,「這件陳年舊事,兇手到底是誰,事隔多年,恐怕難以追查。」
杏姑不語的沉思,最後搖頭哀憐道:「最可憐的是莊主,心愛的人走了,雅雯夫人也因一再流掉胎兒,不宜再受孕,他兩頭都落空,林家只怕後嗣無人。」
冷齊言只是歎口氣,「也許只能說天命如此!不過照你如此說來,玉箏就不是四絕山莊的傳人、幽靈宮的少宮主。
「我倒真是希望她是。」杏姑渴望的說。
第七章
晚秋午風吹送,氣候涼爽得令人昏然想睡。
四絕山莊的午後寂靜,就連應門的僮僕,頭也有一下沒一下的點頭,顯然在打著瞌睡。
站在門旁的兩位少年嘻嘻直笑,拿著手中野草,觸著小僮僕的鼻孔。
灰衣少年笑道:「我猜他會說『哈啾』。」
站在他身旁的白衣少年嗤笑,「我早說你笨,怪不得你只能做弟弟,不能當哥哥,哥哥我今天告訴你,他等一下鐵定會大叫『我的媽呀』。」
「那輸的人要罰什麼?」灰衣少年問。
白衣少年神秘一笑,「賭誰輸了誰就去應付歐陽家的兩隻母老虎。」
「成!」灰衣少年點頭同意。
這兩位少年嘻皮笑臉,皆賭眼前小僮僕會說什麼,看來大概天下沒有比這個更無聊的了。
小僮僕好夢正酣時,只覺有個東西猛搔他的鼻孔,他皺了皺鼻子,忍不住就哈啾一聲,打出個大噴嚏。
馬上他耳邊傳來一聲驚呼大叫:「我贏了!」
小僮僕胸前衣襟飛快的被捉起來,眼前出現個狂怒的凶神惡煞,嚇得小僮僕從昏昏然的瞌睡中驚醒。
那個凶神惡煞還狠狠的道:「快說我的媽呀!」表情好似地獄跑出來的惡鬼般兇惡。
小僮僕嚇得心都快停了,張嘴就是大叫:「我的娘呀!」,急忙抱頭鼠竄,縮在門裡發抖。
白衣少年滿意的放下手,得意洋洋道:「我也沒輸。」
灰衣少年忙辯解:「此言差矣!你說的是『我的嗎啊!但他叫的是『我的娘呀』,況且剛才還是你逼他說的,這是作弊!」
「此言更是差矣!弟弟,所謂兵不厭詐,兵書上可是明白記載,而且自古以來大聖豪傑哪個不曾詐騙過敵手,英雄豪俠況且如此,我們學習聖賢之智,豈有獨特的道理,」白衣少年洋洋灑灑、舌燦蓮花立即說出一番大道理。
灰衣少年愣愣點頭,同意他的話,「這倒是,哥哥說得沒錯,劉邦也曾許諾垓下之約,卻被信殺了項羽。」
白衣少年志得意滿的微笑,讚賞的拍拍他的肩,「弟弟,你的腦筋自從我們逃家之後,真是愈來愈聰明,不愧哥哥我這些日子以來一辛苦的調教。」
灰衣少年滿臉歡悅,「我真的變聰明了嗎?哥哥!」
「哥哥我哪會騙你,對不對?畢竟我們是手足至親。」白衣少年笑得更可親,只不過眼裡充滿促狹,又道:「我再請問你,弟弟,娘與媽是不是指同一人?」
「當然,這是無庸置疑的。」灰衣少年理所當然道。
「那大叫『我的媽呀!』,不就是大叫『我的娘呀』!」白衣少年故作正經道。
灰衣少年恍然大悟,又是歡喜、又是欽佩,一臉崇拜望向兄長,「大哥真是英明,真是睿智。」
白衣少年忍住笑,一臉嚴肅道:「哪裡!哪裡!這就是我為什麼當哥哥,你為什麼當弟弟的原因。」
解決完打賭的事後,白衣少年朝發抖的小僮僕大喝:「還不快滾進去稟告你莊主,就說木弄笛、丁撫簫要來接妹妹古玉箏,叫他人快交出來,要不然我們就把四絕山莊踏為平地。」
頃刻間,小僮僕飛般似的衝進大廳。
而白衣少年、灰衣少年兩人大搖大擺地走進大廳,一副目中無人、飛揚跋扈的模樣,令聞消息而出的林孟琴不由得想笑。
眼見兩位少年不過才十六、七歲的年紀,眉清目秀的臉龐,鑲上黑若晶星的靈動雙目,雙眼充滿淘氣頑皮的笑意,嘴角一抹純真微笑,明明年紀尚輕,卻偏偏學戲台上的武旦踏大步,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還強裝出與笑意不符的威嚴嚇人表情,可笑得幾乎令人噴飯。
林孟琴本來憂鬱的臉色,在因看到這一幕而笑開,他失笑道:「兩位小朋友,來到四絕山莊不知有何貴事?」好笑之際對這兩位少年好感油然而生,言語間也頗為有禮客氣。
白衣少年拉著灰衣少年嘻笑道:「喂!林莊主你好,我叫木弄笛,他是我弟弟叫丁撫簫,聽說你叫林孟琴,那麼大家名字裡都有個樂器之名,應該算是一家人,大家都是好朋友對不對?」
在旁的丁撫簫聞言,馬上扯扯木弄笛的袖子反應道:「哥哥,你不是說要來四絕山莊大戰三百回合,怎麼還沒戰起來,就和對方攀親帶故,你前天才告訴我,除非我們打又打過別人,跑又跑不贏敵手,才能使出這招四海皆兄弟、五湖全朋友的壓箱法寶。」
木弄笛手一揚,就敲了丁撫簫的頭,丁撫簫唉唉疼叫:「哥哥,我又沒說錯,你為什麼打我哎呀!好痛!別再敲了!」他雙手抱頭痛得直嚷嚷。
直到丁撫簫討饒,木弄笛還不肯罷手,丁撫簫因痛得受不了,便開始在大廳內拔腿就跑,木弄笛追在他身後不停叫罵:「你這個笨瓜,什麼叫壓箱法寶,就是不能大聲說出來的絕妙好計,現在你都說光了,哥哥我還有什麼把戲可變,不揍你難消我心頭之恨!」木弄笛捉起椅子,便朝丁撫簫扔過去。
丁撫簫抱著頭東躲西藏,大廳桌椅一個踹、一個躲,瞬間全毀於一旦,四絕山莊裡的人紛紛慌於逃命,惟恐桌椅從天而降,砸到自己身上就倒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