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紫菱
艾琳知道自己只是染上風寒,並不是什麼大病,但見御醫皺起雙眉,她忍不住擔心的問:「我的身子怎麼了嗎?」
御醫沒說話,只是退後了一步,雙眼瞪大的看著她,像是見到了什麼怪物。
接著,他轉過頭在海福耳邊講起話來,不一會兒,海福也瞪大了雙眼。
「到底是怎麼了?是我得了什麼怪病嗎?」見兩人的表情都顯得古怪,她不禁著急了起來。
海福本就老練穩重,他將頭低下,想了會,才斟酌的說出,「艾學士,御醫說您只是染上了風寒,您的身子較弱,需要多休息,不如由小的去稟告皇上,請皇上讓您多休息幾日,不必上早朝。」
如果能不上早朝,不看到皇上,她就不會心痛了。艾琳微微點了個頭,「那就有勞福公公您去向皇上稟明了。」
海福急忙拉著御醫離開,他走得匆匆忙忙,連告退都忘了說,這對向來重視禮儀的他而言,倒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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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福才回宮沒多久,皇上便立刻出現在狀元府。
艾琳吃了一驚,不知皇上為何而來。
只見言素龍雙眼發亮,臉色潮紅,看起來似有什麼天大的喜事降臨在他身上。
「皇上萬安。」她想福身為禮,卻被他一把握住手。
他牽著她的手走到床邊坐著,「你人在病中,不必這些虛禮了。」
「多謝皇上。」她用力的想將手抽回,但他緊捉著不放,甚至還望著她的臉直笑。
她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正要開口詢問,他卻比她先開了口。
「朕調幾個官中能幹的官女,來這裡服侍你吧。」
她聞言一驚。皇上在說些什麼?她前些日子還因為非宮中之人,卻夜宿在官中,而受了貴妃娘娘一陣責打,若是再讓貴妃娘娘知道皇上把宮裡的人調來服侍她,這次不就要打死她了。
她淡然的回絕,心裡正因想起那日被打板的痛苦而翻騰著,「皇上,我是朝臣,不是宮中的嬪妃,怎堪受得起宮中宮女的服侍。」
「不,你現在身子正虛著呢,你府裡的人都以為你是男人,有些貼身的事,你怕暴露身份不敢喚他們做,我調宮女來此幫你,對外一律宣稱是我見著你病了,賞給你的即可。」
一股心酸再度湧上心口,他們的事情竟得這樣遮遮掩掩,就像在外偷人一般,她怎麼會把自己逼進如此可悲的田地?
艾琳溫婉的語氣中帶著堅強,「微臣感謝皇上的厚愛,但真的沒必要,況且微臣就要辭官回鄉了。」
言素龍厲聲的吼著,「說過多少次了,不准你回鄉,尤其是你現在這樣的身子,怎麼能遠行?你給朕乖乖的養好身子,等會我母后要來看你。」
「太后?!」
她驚訝得差點說不出話來。聽聞太后平日深居簡出,除非必要,根本就是足不出戶,而她何德何能,竟讓太后到府裡來看她?
「皇上,微臣身份卑微,怎能讓太后移尊就駕的來此看我,微臣不過是稍受風寒而已。」
「朕會要御醫日日來此看你,你要調養好身子,御醫開給你的藥方,你得按時吃下,懂了嗎?」說完,在海福的催促下,他才不捨的離開了。
艾琳如墜入五里迷霧中,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沒多久,太后就來了。太后的儀態十分威嚴,但從她風韻猶存的面貌看來,年輕時一定是個標緻的大美人。
「艾學士。」太后端詳著她許久,才若有所指的歎了口氣,「你長相雖好,明明是個俊才,可惜……」
她只說了個可惜,就沒再說下去了,隨後命令宮女搬來了些珍貴的人參要給她補補身子,連帶說了幾句不可恃寵而驕的話,接著便站起身準備離開。
「太后?」
聽聞她的叫喚,太后轉過身子望向她,那股凌厲的目光令她冷汗直冒。
她忽然明白了,想必連太后也知道皇上與她之間的事,這麼說來,太后剛才是想說,你長相雖好,明明是個俊才,可借卻是個浪蕩的女子,竟靠這樣的方法靠近皇上的身邊。
「還有事嗎?」
艾琳的眼淚再次潰堤,並走到太后的身邊跪下。她知道皇上不准,但太后若是首肯,她依然可以走。
「太后,求您准許讓微臣回鄉去養病。」
太后的態度更形冰冷,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了一次又一次,然後才道:「你知道自己在求什麼嗎?」
她點點頭,「我病體微弱,不能幫助皇上治理朝政,因此想要告病還鄉,皇上不肯,求太后成全。」
「皇上為什麼不肯?」
艾琳難堪的回答,「微臣不知。」
「你難道不知道你已經有了身孕,有了我皇室的龍種,而皇兒正向李貴妃說情,要她假裝懷孕,再將你的嬰孩給她,你求的不就是陞官發財,所以才賣你肚子裡的嬰孩來達成目的嗎?」
聞言,她驚訝得呆若木雞,半天無法說話。
第七章
孩子?她竟有了皇上的孩子。
艾琳撫摸著肚子,驚駭的表情轉為蒼白,一股酸澀卻又甜蜜的滋味湧上了她心口,但另一股更深的慌張卻也緊緊的揪住她的心房。
皇上想要暗渡陳倉,將她的孩子換給李貴妃!她絕對不可能會同意,這是她的孩子,不是貴妃的。
一想到李貴妃那種冷淡及鄙夷的目光,這孩子將來若是待在她身邊,一定會受盡苦楚與折磨。
「不,太后,微臣絕不會把自己的孩子交出去的。」
太后冷冷的道:「莫非你想來個以子為貴,藉機登上後座嗎?」
艾琳驚訝過後,只是無奈的低下頭,「太后,微臣不敢也不會這麼做,請太后聽微臣說完苦衷。」
太后難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說吧。」
「太后不懷疑微臣一個姑娘家,為何要假扮男子,上京應考求取功名嗎?若只想以美色惑君,那微臣巴結選秀官就可以了,又何必寒窗苦讀呢?」
太后沒說什麼,但眼裡已經有了些動搖。
她哀淒的再道:「微臣本住在蘇州,家境還算小富,娘親過世後,爹娶了二娘,沒想到二娘竟欺騙不識字的爹按壓下指印,將財產全都讓渡給她,一等爹死後,她便把微臣跟兄長一起趕出了家門。」
一提到過去的痛苦時光,再想到兄長的慘死,艾琳淚如雨下,哽咽中不斷帶著哭音。
「我們兄妹文弱無以為生,最後落魄的住在破廟裡,兄長不服告了官,但二娘卻早以巴結好了縣官,兄長不禁抑鬱而終,二娘竟又在此時將微臣迎回家去。」
「你二娘良心發現了嗎?」
艾琳苦笑的解釋,「不,她早已與縣官商量好,要將微臣賣給縣官為妾。」
太后怒斥,「竟有這種大膽刁民。」
「微臣使計脫逃,本不知該何去何從,遂想完成兄長臨終前的心願。」她顫抖的說出,「兄長希望這世上再也沒有像我們這種冤案發生,所以微臣才束起長髮,應試科考,同時也是替兄長了了一樁心願。」
她擦了擦淚水,續道:「但是當今皇上聖明,四海已經太平,像我們兄妹這般的冤案大概也不會再發生。微臣心慰之餘只求回鄉休養,微臣在朝中要謹防人人發現自己是女兒身,已經心力交瘁了。」
「你回鄉時要什麼?」
見太后似已鬆口,她抖顫的搖頭,「不,微臣什麼也不要,只要太后賜我一身布衣,讓我返鄉即可。」
「就要這樣?」
艾琳抬起頭來,「是,微臣就只要這樣。」
太后驚訝的表情一間即逝,口氣又回復到往常的冰冷,卻也多了些深沉的悲哀,「這些年來,哀家已經承受太多,漸漸聽不出真話假話了,只不過你既不求名,又不求財,那你與皇上糾纏,為何原因?」
這問題問到艾琳內心最深的痛處,她伸手掩住臉。自甘下殘的與皇上私下苟合,她相信就連在九泉之下的兄長都會死不瞑目。
「本是皇上發現微臣的女兒身份,他半強迫微臣,但最後微臣卻難以自拔。」
太后默然的想了會,才淡然的問:「你說當今皇上聖明,使天下冤案儘管弭平,但你的內心深處真的認為皇上是個聖君嗎?」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皇上為了討好李貴妃,要將她的親生骨肉送給她,光是這一點,她就足以恨他人骨。
「只求太后讓微臣回鄉。」
「孩子呢?」
她意志堅決的道:「我願帶他回鄉,不願他享榮華富貴。」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便離去,就連艾琳也猜不透太后那一眼究竟代表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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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皇上下了旨,要她在府上休養一段日子,毋需再辛苦奔波的上早朝,而且日日派御醫來府內看她,每日也都有御膳房送來皇上賞賜的佳餚湯品,但她卻日日苦等著太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