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羽嫣
"呼……"孟芝吐出最後一口氣,胸口的脹痛逐漸感覺不到,全身輕飄飄的,慶幸的是,腦子還殘存著些許意識。
呵,她就要死了吧!
她死了,爹就可憐了,剩他老人家一個……
她更後悔,她還沒問他,他是不是對她真的都沒有半點感覺?那她這個女人當的還真失敗呵!
漸漸地,孟芝開始無法控制她的身體、她的四肢,她深刻感覺到氣力,正一點一滴消失,這下她連划動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等死了。
就在孟芝放棄掙扎,放任身體往水底沉時,一股有力的支撐,撐住她的身體,接著,她的口鼻間硬是被灌了一大口氣。
"誰……是誰……"孟芝虛弱地睜開眼,來人竟是齊昱。
瞥見他同樣滿身是傷,似乎也在找她,並未放棄她。"齊昱……"孟芝眼眶一熱,著實想偎進他的懷中。
"噓。"齊昱以食指摀住她的唇,阻止她開口。
齊昱朝她點頭示意,一個使力將她拉近,雙手捧著她的臉頰,傾身向前以唇瓣密實貼住她的唇,將氣吹進她的口內。
"唔……"孟芝先是感覺胸口一陣脹痛,之後便舒服許多。
然而,齊昱仍不停將氣吹進她的口中,她卻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眉頭鎖的死緊。
夠了吧?
孟芝在內心大聲疾呼,甚至想閉上嘴,阻止齊昱將氣一股腦兒往她的嘴裡灌,沒有氣,死的人就會是他。
不知齊昱哪來的力量,一時之間,孟芝竟然擺脫不了他的箝制,他一會兒咬唇強迫她張開嘴,一會兒又以眼神威逼她不可拒絕他的好意。
陡地,齊昱離開她的唇,強忍著胸脹,湊近她的耳邊。"活下去。"
"啊……"隱約預料到他的用意,她心驚。
齊昱將雙手按壓在孟芝的腹上,使出最後的勁力,喝道:"去!"
"齊昱──"
被勁力推的老遠的孟芝,不敢相信,齊昱竟會為了救她如此犧牲,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氣力全失的他,如一團爛泥,毫無反抗力地往水底沉去。
不!
她不能如此自私,她更不想往後必須以他的身體活下去,那只會讓她愧疚的想死。
孟芝沒有多想,趁著身體恢復一點力氣,顧不得自己其實不諳水性,連忙往齊星漂流的方向游去,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找到意識漸失的他,她學他以口覆住他的口鼻,將他之前給她的氣,再全數輸回他的口中。
齊昱稍稍恢復意識,發現孟芝正在做的蠢事,氣的想推開她。"你瘋了嗎?"
孟芝仍緊緊摟抱住他的身體,不輕言鬆手。"要活一起活……要……"
話還來不及說完;孟芝的胸口一陣脹痛襲來,即將窒息的痛楚再度捆住她的心口。
她不行了!
僅存的幾口氣,早在兩人一來一往閱耗去了,孟芝身軀虛軟,終究失了意識。
齊昱強撐著,咬牙拉住她。"那……就一起死吧。"
齊昱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將瀕死邊緣的孟芝,一舉拉進他的懷中,深深吻住她的唇。
末了,齊昱頭一偏,也跟著失去了意識,即使到最後,他始終不放棄摟住她的機會。
直到他氣盡力竭──才不得不鬆手。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他們的衣衫不知何時,早已糾結在一起……
☆☆☆☆☆☆☆☆☆☆☆☆☆☆☆☆☆☆☆☆☆☆
"咳……"
"她咳了,快幫她把肺裡的水咳出來。"
一道蒼老急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接著,她感覺到有人在拍她的背部。
"咳咳──"
待孟芝用力咳出積聚在肺裡的江水,她的意識才逐漸恢復。
"怎樣?好些了嗎?"
耳畔陡地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死了嗎?不然怎麼會聽到"他"的聲音。
"唔……"她呻吟了聲,睜開一絲眼縫想瞧個仔細,卻又讓突如其來的刺眼白光,逼的閉上雙眼。
"公子,這姑娘好漂亮,是你的娘子嗎?公子貴姓?"
還有其他人?這人又是誰?他怎麼知道她是姑娘?
孟芝頭痛欲裂,思緒亂成一團。
"不是,她是我的朋友,敝姓齊。"
齊……真是他?
"我們的船沉了,慶幸老伯搭救,齊昱感激不盡,待靠岸,請老伯務必跟我走一趟齊府,我必重金答謝。"
朋友……
意識恢復了,孟芝徹底醒了,卻還是寧可閉著眼,心底隱隱刺痛。原來至死,她在他心中,依然只有這兩個字。
"齊公子客氣了,老夫不過是舉手之勞,倒是得趕緊將這位姑娘送上岸,請大夫瞧瞧,萬一染上風寒可糟了。"
"那就麻煩你了!"
語罷,齊昱轉身蹲在孟芝的身旁,輕拍她的面頰。"孟芝,醒醒!"
"唔……"孟芝只得睜開雙眼。
"你總算醒了,害我擔心死了。"齊昱脫下自己好不容易弄乾的外衫,擦拭她的濕發。
她眨眨眼,待雙眼適應光線後,才能瞧清楚周圍的環境。
她發現他們仍在一艘船上,一艘很簡陋的木板船。她最後的印象停在深不見底的水裡,她記得她不是沒氣溺死了嗎?
難道這艘是要送他們去奈何橋的渡魂船?"我們……死了嗎?"
"呵!哪有這麼容易!"齊昱不客氣地咧嘴大笑。"瞧,你摸摸,我的心還在跳呢,你不也還有氣?"
他拉過她的手,擱在他的心窩上。
齊昱手掌裡的熱度,既真實、又溫暖,孟芝悄悄紅了眼眶。"那……我們真的沒死?"
"是,福大命大,正好這位老伯的船,就在附近摸黑捕魚,這才順道把我們救上來,你也要多多感謝他。"
"這是當然的,再說──"
孟芝像是被什麼嚇著似的,猛地住嘴,盯著眼前距離不到兩掌寬的臉龐,兩眼瞪的老大。
"怎麼了?不認識我了?"齊昱打趣說道,黑眸裡滿是濃濃的笑意。
"你的臉──"
"有怎樣嗎?我剛看過了,除了一點傷以外,應該沒有慘到嚇著你吧?"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不是……那個嗎?照理說,我現在看到的應該是我自己的臉啊,怎麼會是……"
難道──
孟芝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不放心又趴在船舷邊,對著清澈的水面看個仔細,除了臉頰上的傷口,有些疼之外,這眼、耳、鼻、口全是她的。
"這……是我的臉啊!"孟芝不敢置信驚吼出聲。
"不是你的臉,還會是誰的?別再說一些怪話,會嚇壞人的。"齊昱朝她努努嘴,暗示站在一旁,嚇的張嘴瞪眼的老伯。
"喔。"孟芝趕緊壓低音量。"齊昱,我們是不是……換回來了?"
"應該是!我也不確定是怎麼一回事,總之,身體確實是換回來了。"
"嗯。"孟芝笑的有些勉強,心澀澀的。
身體恢復原狀,她應該是最開心的那個人才對,為什麼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呢?反而是有股即將離別的愁緒,籠罩在她的心上。
"你不高興?還是身子不舒服?"齊昱作勢伸手要摸她的額頭。
"不、不是。"孟芝心慌地閃身。既然將來沒有結果,那就讓彼此的關係單純些吧。
"你究竟怎麼了?一醒來就陰陽怪氣的?馬上就靠岸了,趕緊去看大夫,別著涼了。"他站起身,決定讓她一個人靜靜。
下意識地,孟芝沒有多想,直接拉住他的衣袖。"齊昱,先別走!"
"還有事嗎?"
"既然身體已經換回來了,等會兒上岸之後,齊府那……"
"哦,這事你大可放心,一上岸,你就可以回孟府了,至於我娘那,我自有打算。我全在不傷害你的前提下,要我娘放棄撮合我們兩個的打算。"
"那……就多謝了。"孟芝垂下眸,選擇迴避他的眼光,就怕她又會管不住自己,說出怪話來。
"齊公子,到岸羅。"駛船的老伯熱心說道。
"多謝。"齊昱揮手致意,朝孟芝伸出掌心。"喏,手給我!"
"啊?"
"扶你起來啊,難不成要我背你嗎?"
"嗯,是我多心了。"孟芝自嘲,唇角抿著笑,主動將手交給他。
上了岸,齊昱又解下一件袍子,披在孟芝的肩上。
"你的身子骨太虛了,還是多穿些!"齊昱眨眨眼,擺出個"深受其害"的表情。
"本來好的很,是被你搞虛的,萬一往後有什麼差池、病痛之類的,我第一個找你算賬。"很自然地,她又與他抬起貢來,還是這樣跟他說話,她習慣些。
"沒問題,我一定負起全責,我還得趕回齊府,那就此別過,保重。"
"等等──"孟芝喊住他。"齊昱,我們是……朋友吧?"
齊昱笑了笑,雙手抱拳以朋友之禮回應。"當然,上回已說過了,是一輩子的那種。"
"嗯,那我就預祝你和申姑娘……"孟芝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逼退眼眶邊熱燙的淚水。"……百年好合!"
"這祝福我收下了,下回見。"
待齊昱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的盡頭,孟芝再也管不住自己的淚水,任舞淚珠放肆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