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宇璐
「為了銀票,可……軍師已經把銀票給您了呀!您為什麼還不趕快走?」
「才那麼一點兒,加上季家那對守財奴為我置的嫁妝,也只夠我們吃三、五年。既然現在他天天送我貴重禮物,能多撈為什麼不多撈一點兒?他已經是太子了,有朝一日皇帝老頭歸天,你想想,憑著他對我的寵愛,這宮裡的奇珍異寶還不隨我拿?」
「怪不得小姐您叫人把他送的那些首飾都賣掉,換成銀票,原來是早有打算。」
「對呀,等撈夠了就走,你以為我喜歡在這規矩多得嚇人的深宮裡待著?那個假正經的皇帝,和那群婆婆媽媽的皇妃,還有狗眼看人低的皇子,呸!一群堯國蠻子,還要我給他們下跪,憑什麼!」
「這麼說,小姐您也很討厭蕭揚嘍?」
「這群人裡我最最討厭的就是他了!他算什麼東西,一個睡在馬廄裡的窮小子,居然癩蝦蟆想吃天鵝肉,藉著酒瘋強要我,有時候半夜醒來,真恨不得拿刀砍了他,每次他一沾我的身,我就忍不住噁心,事後連洗三次澡都還覺得不乾淨……不過,人家現在是太子,我不得不忍氣吞聲。」
「小姐,我記得從前有個女巫說您能當上王妃,會下會就是說您跟蕭揚……」
「呸呸呸,他算哪門子的皇子,一個冒牌貨,遲早會被砍頭,你以為我會傻傻地待在他身邊白遭連累?賺夠了銀票我就跑!」
「您天天晚上跟他在一起,要是有了身孕該怎麼辦?」
「那更好呀!如果有了身孕,不僅宮裡會有更多的賞賜,他也會送我更多的禮物,我估計這個孩子能給我們帶來七、八萬兩黃金的收益……」
蕭揚再也聽不下去了,一腳踢開房門。
「我可以給你十萬兩!」他厲吼。
作夢也沒想到,他最摯愛的枕邊人,居然如此厭惡他,所有的激情纏綿、甜蜜心蕩的話語,都是為了一個字──錢!
若換了平時,他會仔細想一想,挖掘這番對話後的真相,但此刻,經歷了身世之謎的撞擊,又忽然聽到這些有如青天霹靂般的話語,理智頓時被洶湧的憤怒所淹沒,淚水盈眶,模糊了他的視線。
「阿揚?」季初櫻滿臉愕然,緩緩起身,下一瞬,馬上換上了討好的笑容,「阿揚,你別誤會,我跟翠環剛剛是在說……」
「你們說的我都聽到了!」
為什麼他就這麼倒楣,從小到大一直被人拋棄?母親寧可自殺也不願撫養他,父親寧可送他去中原也不願照顧他,現在,他最愛的女子寧可要錢也不願要他。呵,或許他真的是一隻醜陋的癩蝦蟆,任誰見了都會嫌棄吧?
「櫻櫻……」他在淚眼迷濛中一把摟住她的腰,幾乎用一種哀求的語調問:「告訴我,你真那麼憎恨我嗎?當我抱著你賞櫻的時候,你明明那麼開心,難道,那也是假的?」
季初櫻咬緊唇,凝視他的眼,半晌,才幽幽吐一口氣,「既然你都聽到了,我也無話可說。至於當初賞櫻的時候,我開心是因為櫻花,並非為你。」
四週一片死寂,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啪」地一聲,蕭揚重重的掌甩在季初櫻的臉上。
沒料到他會有如此激動的舉止,季初櫻腳下一滑,踉蹌著倒向牆邊,撞翻了巨大的花瓶,粉碎的瓷片飛濺上來,擦破她的面頰。
鮮血如花,滴滴墜落,潔淨的地面瞬間染上一片殷紅。
「小姐?!」翠環驚呼著上前攙住季初櫻。
而蕭揚,若換了平時,他早就心疼地擁住她,大喚御醫了,但這一次,傷透了的心麻木了他全身,像是不願再看那倒在地上的人兒一眼,他無動於衷地大步走出屋外。
「小姐,您這是何苦呢?」翠環連忙用絹帕摀住那張被血色沾污的素顏,「疼嗎?很疼吧!」
「翠環,你去看看他走遠了沒有。」季初櫻有些怔怔的,指著窗外吩咐道。
「哦!」翠環很聽話地臨窗眺望一眼,正如起初蕭揚到來之前一樣。
沒錯,先前那番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她們主僕兩人一唱一合,用預先備好的台詞,把他心頭的愛火澆滅。惟有如此,他才會放手讓她離開。
聽軍師說,今日歸海弦會進宮,此刻,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有了剛剛那番絕情的話,在她和皇族之間,他可以理直氣壯地選擇他的國家、子民、親人,不必左右為難。十六年來古靈精怪的行事中,她自認為,這是最最得意的一樁。
「翠環,我好痛,好痛……」
她愣怔良久,忽然抱著翠環痛哭呻吟起來。
現在,該為自個兒的聰明歡呼了吧?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如此疼痛?從面頰上的傷,到滴血的心,還有流淚的眼,彷彿被利刀一道道劃著,不停地劃著,永無止境的折磨。
憶起那日在季家幽暗冰冷的花廳裡,她也曾狠狠地甩過他一巴掌,如今報應穿越時空,來到眼前──那一巴掌,他還給了她。
第九章
「太子殿下,這是奴才在城裡發現的。」
太監捧上一個錦盒,藍寶石鑲嵌而成的珠花伏於其中,閃著瑩瑩亮光。
「奴才奉命去給太子妃買禮物,不意竟在首飾鋪裡看到了這個,恕奴才眼拙,怎麼這珠花跟上月您送給太子妃的一模一樣?這藍寶石是波斯國的產物,又那麼純淨無瑕,在我大堯向來少見,何況還有那背後刻著的小字……奴才斗膽,就把它帶回來了,聽那掌櫃的說,這首飾是前幾天一位小姐放在他那兒寄賣的。」
「你做得很好。」蕭揚盯著錦盒,好半天才道:「下去領賞吧,不過,這件事我不希望聽到別人再提起。」
「奴才明白。」太監行個禮,笑著離去。
待到門關上,蕭揚一揮掌,將那錦盒打落地面,珠花似一顆藍色的星,飛出錦盒,滑落在老遠處。
這些日子他住在宮裡,遠離太子府,像個逃避的孩子般,以為只要蓋上被子、閉上眼睛,待睡醒後,一切都會恢復從前美好的模樣。
他也曾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那天是他聽錯了,是他誤會了她。
但這鐵證如山,讓他再也找不到藉口為她辯解。果然,她真想變賣一切,偷偷溜走,她正等著他失勢的那一天,盼著獲得自由。
春天已經到了,為何他還感到齒冷?再厚再暖的披肩,也暖和不了他被凍傷的心。
「來人──」激怒中,他失了理智的命令衝口而出,「即日封鎖城門,加強戒備,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城,包括太子妃。」
她想走?那也得見過他最後一面才能走,休想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他們之間不該是那樣無言地畫上句點。
長夜漫漫,宮中雖不缺佳麗,隨便開口,父皇便會賞給他天下最美的女子,但他仍然伴著孤燈入睡,夢中憶及她在他身下嬌呻的模樣,他禁不住血脈僨張,就算把火熱的身子浸到春寒的水中,也止不住他的遐思。
從今往後,沒有了她,豈非要夜夜受此折磨?
「太子殿下!」不知在書房中呆坐了多少天,終於有人來報,「太子妃想出城,被屬下攔下,她說要見您。」
「讓她進來。」蕭揚弄不清此刻自己是緊張還是得意,臉龐脹成紫紅色,握著的拳幾乎要捏碎茶碗。
久不見陽光的書房匆然全然敞開,季初櫻裹著一身雪色披風立在門邊,熟悉的腳步聲,一聲一聲的敲打他心的極點,一步步向他逼近。
「我犯了什麼罪?」她的嗓音跟他的一樣,略帶沙啞,「太子不僅禁止我出城,還扣押了我的行李,妾身需要一個解釋。」
「攜帶他人財物私逃,這算不算有罪?」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斂住眼中的痛楚和愛火。
「如果妾身沒記錯,那些東西是太子賞賜給我的吧?」
「對,是我賞的,所以我也有權利收回。」
「呵呵呵!」季初櫻諷笑,「這就是所謂的堯國皇室風範?哼,這麼小氣。」
「對待下賤的女子只能用下賤的手法。」他還以同樣嘲諷的眼光。
「好,很好。」
或許是他看錯了,竟覺得那充滿笑意的眼中泛起一片傷感的霧色。
她逼近,指尖輕撫他的衣襟,「既然太子殿下已經認清了我的真面目,那麼小女子便不再裝腔作勢,咱們來做一樁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
玉指更加放肆的探進他衣內,直達赤裸的胸膛,「我取悅殿下,殿下則把東西還給我。」
「就像你們中原煙花女子常做的那樣?」他的心頓時噴出怒火,恨她輕賤自己,也恨自己出語輕賤了她。
她微微一怔,隨即笑得盎然,「對,就像嫖客們喜歡做的那樣。」
「好!」蕭揚一用力,椅子的扶手頓時折斷,清脆的響聲把她嚇了一跳,「成交!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取悅我。」
季初櫻解下雪色的披風,解開緞帶、羅裙、紗制的衣裳,略一猶豫,將薄薄的綢褲和繡著粉荷的肚兜也一併除去,霎時,整個人兒一絲不掛,亮澤的玉體呈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