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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於晴

    「真的好香呢……」

    不知何時,她竟然靠近往床內移了過來。他皺眉,仔細聆聽她的一舉一動。

    「阮爺,名醫說多久能見光?」那芳香的氣息就在面前,帶著淡淡的酒味。

    「自然是等東方非走了之後。」

    「哎……阮爺,我的肚子好痛呢……我能不能親你一口呢?」

    他一聽她肚子痛,咬牙正想秋樓附近沒有家僕,唯有等天亮之後鳳春才會出現,她要肚子痛該怎麼辦?匆地再聽她說淫穢之詞,還沒有回神,嘴上就遭偷襲。

    涼涼的唇瓣幾乎貪戀地吻上他的嘴,他頓時一僵。

    「阮爺,你好香哪……」她吐氣如蘭,留戀忘返地舔著他的唇。

    這女人!當真是得寸進尺了。

    「欸,阮爺,你的味道真像是阮府裡的白米飯……」

    白米飯?他?

    「又香又有嚼勁。」像貓咪般直吻著他的唇,染上他的氣味:心裡就很樂:「小時候我哪兒不舒服,我爹就會帶我去吃飯,一吃飯我就快樂,連痛也忘了……」

    她言下之意,是指吻他也能替她止痛?這女人分明是誆他……

    聽見她微微抽氣,有點重心不穩,傾向他;他直覺伸手摟住她,沒料她太過往前傾,兩人雙雙倒在床上。

    「搞什麼你……」她的身子又軟又無力,甚至有些冷涼。真很難受嗎?

    「阮爺……」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聽他又惱又怒,乾脆不爬起來了,順勢縮起身子。「你真是表裡如一,我大概明白東方非為何不拿美色來毀掉你了。」

    他皺眉,聽見她自行滾到床的內側,他心裡不甚痛快,又想起她身子難受,便隱忍不放,慢慢撐起來摸索坐到床緣,與她保持距離。

    「你是什麼意思?」她讓他頭暈腦脹的,根本無暇思索其他事情!

    「我是說,阮爺你一定很注重精神層面。」連個回吻都不肯!她心裡也直歎氣。「就算它日你有妻妾,只怕也不會很熱中男歡女愛吧。」偏偏她不一樣啊。

    「你還是個閨女,怎能這樣說話?」又怎能這麼地放肆對一名男人?就因為她說喜歡他?就那麼一點喜歡,她就能動不動就吻他嗎?

    一思及她嘴裡的喜歡就那麼一點點,莫名地,他心頭又有惱意了。

    「阮爺,我真要喜歡上一名男子,我一定想親近他、碰觸他,想要得到他的身子,也要獨佔他的全部……」她歎氣:「這就是我們兩人之間最大的差別啊。」

    這麼露骨的宣誓,與她之前那種嚮往淡如水的說法,簡直是天地之別。他心裡又疑又惱,到底哪一種才是她的真心?

    這女人,好端端的,何必來招惹他?即使他的日子就這麼過不去,不也挺好?

    「欸……」

    他咬住牙,側耳細聽她斷續的呻吟,如果不是夜裡一片寂靜無聲加上他失明,也不見得會聽見她那微弱的低音。想起她之前連受了又深又長的刀傷,也不曾當著他的臉痛喊,就知道她隱藏情緒功夫有多好了。

    他遲疑了會兒,愈聽眉頭愈緊,最後摸索著移向床內側,摸到她的肩,直覺要縮回,後來又移向她的臉,心裡微驚。她的臉頰都是微濕,像是疼到流了一身汗。

    「你這女人搞什麼你!既然不舒服,來鬧我做什麼?」

    「阮爺。」她笑:「我好失望哪,你真當我來鬧你嗎?打東方非來之後,你心情極差,我是親眼看見他差人押著高進寶出府,那時你臉上表情又恨又惱,不是恨他、也不是惱他,而是恨你自個兒、惱你自個兒,在那時候你已經預見高進寶的下場了吧。欸,阮爺,我是寧願你氣我惱我,也好過自己悶在心頭啊。」

    「你……真是油嘴滑舌,連來鬧我也有理由!」他斥罵,語氣卻不怎麼重。這女人啊……

    「本來我是想找你一塊吃麵的,至少看了你,我心裡就樂得很。無味的面、無味的水都成了你的味道,那倒也挺快樂的。」

    他皺眉,忍住罵她言語大膽。

    「阮爺,我可不行了……」

    「什麼叫不行了?」他罵。說話不知分寸!

    「我是說,我胃疼,沒力氣了,你這床可要借我睡一會了。」眼花花,再挨下去可要兩眼一翻了。早知如此就不該空腹喝酒!原要陪他解悶的,她真是沒用!

    「你……」他瞇起眼。

    「阮爺。」她似笑非笑地低喊,在黑暗中摸到他的臉龐捧著,輕聲道:「你愛氣就氣我吧,不要再氣自己了,我老覺得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東方非是來逼你回去當官,我可先說好,你當官我也喜歡,不當官我也愛,只要你快樂就好,何必理他?欸,我本想來當解語花,結果落得這麼慘的下場,我的眼真花了,阮爺,你要吃我豆腐可得趁現在啊。」三句脫不了輕浮,她挨不住,虛弱地閉上眼,手指一滑,阮臥秋立刻抓住她無力的手臂。

    他一向守禮,絕不會在夜裡跟一名女子獨處,上回能在樓外與她相處一夜已是極限,今天她侵入他的屋子、爬上他的床,已是他的極限之外,若不趕她出去,就只剩下一個結果——

    他咬咬牙,想起他老是看她不順眼,偏她一有事,他又緊張個要命……

    「喜歡我嗎?」他喃道:「是喜歡我哪兒?」在她眼裡,他已是半個廢墟,她是迷戀上他哪兒?有什麼值得她迷戀的?她的迷戀絕非作假啊……

    這女人真是讓他又氣又惱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眼,她已睡著,眉頭還是深鎖著,真這麼難受嗎?既然難受,何必顧及他的情緒而徹夜在這裡守著?

    「款……」

    他聽見她吃痛的呻吟,不由得心裡又惱起來了。

    他從未預設過自己的妻子該是何等模樣,尤其失明之後,更不曾有過成親的打算。現在,她出現了,完全不同於鳳春、二郎在身邊相伴的感覺。鳳春、二郎敬他、怕他,站在他的身後,當他願意分享他的喜怒哀樂時,他們才敢有所反應;她不一樣,硬搶著他的喜怒哀樂,硬是坦承她的喜歡……他當官,她跟著走;不當官,她也要賴著嗎?他連個承諾都不曾許下,她這麼大膽放下感情不怕沒有回報嗎?

    又聽她吃痛的聲音,他皺眉,摸索到她微啟的唇辦,很明白留下她過夜以及接下來要做的事,他所必須承擔的責任。

    責任嗎?他閉上眼,眼內的她還是躲在白霧之中,長相模糊不清,但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她始終帶著皮皮的笑意。

    杜三衡啊……縱然只有模糊的影子,這三個字卻已經烙在他的眼裡了,不管有沒有閉上,都很霸氣地在他心裡佔地為王了。

    思及此,毫不猶豫地輕吻過她的唇。

    她的呻吟沒了,像是一時之間不疼了。對她來說,他的嘴角真像良藥嗎?這女人,真是讓他好氣又好笑……再加上一點點的憐惜……

    她又叫痛,他直覺俯頭再吻她一口,當真百試百靈,她又睡得安穩些。一晚上,他未眠,就這麼斷斷續續,彼此氣息交纏著。

    如果,能清楚地看上她一眼,只要一眼就夠了,讓他一輩子記得那樣的長相就是杜三衡的,就算她生得奇醜無比,他也無所謂啊……

    以往東方非在阮府的日子裡,他總抑鬱難消,這一夜,卻心思滿滿都是這個名叫杜三衡的女子。

    第七章

    「杜畫師,少爺有吩咐,東方大人在的這段日子,請隨意做客,不用作畫。」

    「好啊。」她笑道。

    鳳春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纖美膚白的身子。杜三衡隨意看了她一眼,也不甚介意地當著她的面換起肚兜,再拿過白衫穿上,一頭長髮拉出,如瀑布般的披散身後。

    「鳳娘,你對我有興趣嗎?」

    「啊……」鳳春像回過神一樣,雙頰脹紅。

    那美眸微微往她瞧去,邊換上及地的羅裙,遮住她修長美麗的雙腿,衣襟凌亂,若隱若現地露出渾圓的曲線來。

    「我是說,你沒成親是因為喜歡女人嗎?」杜三衡笑問。

    「不,當然不!」

    「那你直瞧著我裸身做什麼?害我心裡毛毛的,尤其我衣服穿到哪兒,你的視線就溜往裸露的地方,我真的很怕你像陳恩一樣,撲上他的爺兒啊。」瞧鳳春滿臉通紅的。她低頭注視自己,拉好衣襟,確保自己該遮的地方都遮。縱然她性子較為開放,但也不會隨意露在別的男人面前。

    啊啊,倘若阮臥秋能看,她倒也不介意展露,只是,大概會被他罵到老死為止吧。思及此,她心裡又樂了。

    「陳恩撲上爺兒?他、他對少爺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嗎?」鳳春脫口。

    「我是玩笑話,你別當真。陳恩對阮爺的心思,當年收留他的你是最清楚不過。」見鳳春一臉受驚,她又笑:「我說什麼你都當是屁,放了就不見了。」

    「杜畫師,你……是在試我嗎?」

    「我沒在試你,只是,從看見陳恩開始,我一直在想,這麼小的小孩兒,怎麼會對阮爺有異常的情感?說是私生子那也不可能,我懷疑阮爺他將來的妻子不主動點,只怕是連肢體碰觸也少有,怎麼可能會有私生子呢?」心中自動把「妾」那個字劃掉。他並非是縱慾的人,不,根本是一個注重精神層面遠勝於男歡女愛的人,偏偏她跟他不一樣,若有了心愛的人,不管是哪一樣,她都很貪心地想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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