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伍薇

    ＠１＠

    鏡中顯現出古綾茵那張雖慘白，卻仍是極為美麗的臉孔。她沾濕了手絹，壓壓紅腫的雙眼，那雙清澈的黑眸不再是脆弱受傷，已恢復成昔日的冷靜與堅強。

    她知道，無論一路有多苦，只要能讓「耀天建設」繼續下去，那一切就值得了。這麼一想，古綾茵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沖臉，再補上粉色彩妝，然後撥撥滑順的長髮，撫平身上的黑色絲綢窄擺晚宴服。

    古綾茵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就像是準備上戰場的戰士一般，已經準備好要接受各種挑戰。

    她深吸口氣，然後走出化妝室。

    大廳依舊笑語喧嘩，優美的華爾滋音樂揚起，那是一首極美、極浪漫的曲子，但古綾茵無心聆賞，她尋找著她即將應付的對手，並在目光交會之際下了挑戰書。

    黑澤徹在她踏進大廳的那一刻就被她深深吸引住，她那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美麗迷人的風姿掩蓋了大廳上所有的一切。音樂停了，原本的談話聲也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她的身上，她宛若高高在上，正接受人們膜拜的女神一樣。

    黑澤徹接下她眼裡傳達而來的挑釁，並有趣地勾起嘴角。顯然剛才那個在花園失控的女人已經不再，現在的她風情萬種，但眼中流露而出的防禦神情卻讓她看起來像是個即將與人廝殺的女戰士一般。

    他深邃的黑眸玩味地瞇了起來，真是新奇，他從沒見過有哪個女人像她一樣，如此的好勝不服輸。

    他勾起邪魅的淺笑，朝她走了過去。

    古綾茵看著黑澤徹態度從容且充滿自信地走向她，他渾身散發出一股駭人的氣勢，臉上掛著的魅惑笑容，幾乎令人屏息

    她等待著，同時迅速武裝起自己。這是她的戰爭，而她並不打算輸，她不斷地這樣告訴自己。

    黑澤徹佇立在她的面前，彬彬有禮地彎腰伸手邀舞。

    「古小姐，在下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嗎？」

    他的態度是那麼彬彬有禮，但眼眸中、嘴角邊的挑釁意味卻差點讓她的控制力消弭殆盡！

    她扯開嘴角，並將她的手輕輕搭在他的掌心上，防禦性地盯著他的的發亮的黑眸。

    黑澤徹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然後在迅雷不及掩耳間，反手握住她的手，同時用力一扯，將她帶進自己懷裡。

    「你！」她怒目瞪向他滿是得意的臉。

    他笑望著懷裡弓得像頭發怒小貓的女人，對她的怒火完全不以為意。他摟緊她的腰，同時將她帶往舞地中央。

    「跳舞。」

    他說，同時扳正她僵硬的身軀。音樂響起，他手一提、長腿一邁，滑出第一個舞步。

    偌大的舞池只有兩人隨著樂曲滑步飛舞，其他的賓客皆站在舞地的兩旁，看著這難得的好戲。顯然八卦謠傳都是真的，即將購併「耀天建設」的黑澤徹也將一向讓外界呢稱為冰山美人的古家大小姐一起併吞了！

    所有人皆睜大著眼在等待好戲上場。

    「顯然每個人都在期待我和你能譜出一段戀曲。」他笑道。

    他明瞭外人的好奇，和懷中這頭「憤怒小貓」譜出戀曲的緋聞，他不僅無所謂，反而躍躍欲試。

    她譏諷地嗤笑。譜出戀曲？他的說法太含蓄了，所有人早已將她列入他的花名冊上了！

    「執總位高權重，我高攀不起。」

    黑澤徹挑起古綾茵的下顎，直視著她戒備深濃的眸心。「你忘了，黑澤與古家兩家長輩也曾有過聯姻的想法？」

    古綾茵深吸口氣。她記得孩提時雙方大家長說過的玩笑話，只是，她完全沒想到黑澤徹還會記得。

    她抬頭迎視著他，並讓出一抹沒有笑意的淺笑。「執總家世顯赫，古家不敢有任何高攀之意。」

    她再度撂下冷冷的話，然後抬起右手抵住黑澤徹的胸，同時拉開自己的身體，和他保持最安全的距離。

    「是嗎？」黑澤徹因她的反擊而開懷大笑，他握緊她的腰和手，帶著古綾茵連續作了三個旋轉的花步。

    古綾茵輕呼一聲、驚訝地抬頭迎視她的舞伴。他的舞跳得好極了，沒想到以他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大身材，竟然還能將舞跳得如此的輕巧靈活。

    黑澤徹將她的驚喜收進眼底，他自己也從沒想過，他的新設計師不僅有豐富的創意，還是個舞林高手，他可以由她適才的肢體反應得知她是個多麼喜愛跳舞的人。

    他灼熱的注視，讓古綾茵懊惱地垂下頭，掩住自己的激賞，同時自責起來。

    音樂持續進行，舞步愈加緊湊，兩人不再談話，皆沉浸在浪漫音樂的魔法之下，一步一步共舞完美的樂章，他們的舞姿除了讓彼此驚奇，也讓在旁觀戰的眾人入迷陶醉。

    「等會兒的致詞，我會將你介紹給所有的賓客。」他低沉開口後，立即明顯地感受到懷裡的人兒猛然一僵，也察覺她原本氤氳迷濛的眼立刻恢復成原來的冰冷。

    黑澤徹擰緊眉，他發現自己非常不愛她現在這副模樣。

    古綾茵垂下眼簾。他不帶感情的字句，像條長鞭般，字字打在她的心口上，也將她打回現實。她不應該在意，這是她自己所選擇的，所有的一切是苦是甜，對她來說早就不具任何意義，只要「耀天建設」繼續存續，那麼，什麼都值得了！

    她漠然一笑。「好。」

    舞曲終了，賓客鼓掌。

    她抽離黑澤徹易讓人沉醉的懷抱，拉開彼此的距離。

    「一切任憑執總安排。」

    第三章

    陽光透過隨風飄逸的窗簾射進室內，在原木地板上形成一束束的光影。室內瀰漫著淡淡的花香，這是一間極為柔和的女性寢室。

    古綾茵靠著枕頭在床上呆坐著長長的發垂在臉側，她無意識地望著地上偶爾跳動的光影。

    突然的敲門聲令她回神，她抬起頭，拭去眼角的一滴淚水。

    「請進」。

    古綾欣走進房內，當她看見姐姐眼下的黑影和臉上深沉的哀傷時，不禁悲從中來。這一陣子，沉重的壓力已經讓姐姐喘不過氣來，從父親去世之後，姐姐就扛起所有的重擔，未曾好好休息過。先是安排父親的後事，接著入主公司，接手所有業務，然後拚命趕製建築草模，並和黑澤徹談判「耀天」的購併問題。所有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來，姐姐一件一件獨立完成，完全不假他人之手，這些日子的疲於奔命和壓力可想而知。

    她在床沿坐了下來。「姐姐一夜都沒睡嗎？」

    古綾茵揉揉酸澀的眼睛，無力地笑笑。「我剛睡醒。」

    古綾欣憐惜地苦笑。姐姐總是這樣，把所有的事全攬在自己身上，一點兒也不肯讓她這個做妹妹的操心。這次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為了不影響她研究所的學業，姐姐不准她插手家裡的事，雖然這樣，但是她實在無心再繼續讀書，拿取碩士學位。

    古綾欣看著古綾茵下了床，進人浴室，她在心裡仔細盤算著，該如何開口，姐姐才會答應她的計劃？她也是古家的一分子，再怎麼說，都不能讓姐姐一個人背負那麼多的責任。

    古綾茵走出浴室時，已經換上一套簡單的褲裝，頭髮流得發亮，披垂在肩上，臉上的蒼白也被精心化上的妝所掩蓋。她拉開窗簾，讓陽光照亮原本灰暗的室內。

    「姐姐要出去？」

    「嗯，有人有意思想買我們陽明山上的房子，我上山和他談談。」

    古綾茵走到化妝抬前，戴上圓潤的珍珠耳環。「我出去談談就回來。」

    雖然黑澤徹答應要替她還清債務，但她實在不希望他們之間再扯進一筆人情債，那太複雜了。

    古綾欣緊張地將雙手緊緊相握。「姐，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一下。」

    古綾茵看著美麗溫柔的妹妹。「什麼事呢？」

    「我」她停頓了一下，然後深吸了口氣道：「姐，我休學了？！」

    古綾茵大吃一驚，妹妹的話像一把刀般插進她心裡。「你說什麼？你休學了？」

    「是的。」

    古綾茵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爸爸在世時一直很鼓勵妹妹繼續求學，而且讀書一向是小欣的興趣，她從沒想到妹妹竟然會休學！

    「為什麼要這麼做？小欣，你為什麼事先不和我商量一下？」

    古綾欣眼中盈滿淚水。「和你說，你一定不會同意……」

    「所以你就先斬後奏？！」妹妹的決定傷透了她的心。

    「姐，我想幫你，這比我求取學位還重要，我不想再讓你一個人沒日沒夜地拚命，我想替你分擔一些……」

    「小欣，我說過家裡和公司的事我會處理，你只要安心讀書就好，你還有一年就畢業了，為何這麼傻呢？」

    「姐，看你這樣，你要我怎麼讀得下書？讓我幫你，好不好？」

    古綾欣苦苦哀求著，除了媽媽，姐姐是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不想讓如此龐大的壓力拖垮姐姐，雖然她不能幫上什麼忙，但至少可以不用再讓姐姐拚命供她讀書，拚命提供她最舒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