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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文 / 尉菁

    無雙淡淡的一笑。輸了身子,換得日後的寧靜,值得,再值得不過了;她怕的是──冷仲幽的日夜糾纏,會讓她連心都輸給他。她要保留她的心,不讓人竊取它;而至於冷仲幽──無雙的嘴角釋出一抹笑。

    「他的身邊現在有個多嬌多媚的瓶兒在,恐怕不久的將來,他真會收起他那玩世不恭的心,而真心的去對待瓶兒。」

    阿蠻嗤之以鼻。「不可能的;將軍若真有心待瓶兒,那麼他不會差人熬藥汁給瓶兒喝。」

    「藥汁?」無雙疑惑的望向阿蠻。「什麼藥汁?」

    「你不知道!」阿蠻瞪大了眼,很明顯的訝異著。「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啊!只要是將軍要過的女人,隔天將軍一定差人送一盅防孕的湯藥給他的女人喝下,這是預防他的女人暗結珠胎,將軍要過你,你不可能沒喝的。」

    無雙的臉倏然刷白。沒有,沒有,她沒喝過任何的湯藥;要是她喝過,她一定會有印象的。阿蠻盯著無雙乍青還白的表情,心中有層了悟。原來自始至終,將軍就沒想要遺棄無雙;他要了她的身子,卻沒有賜她湯藥,將軍想要無雙懷有他的孩子!

    「老天!你現在可能懷有將軍的子嗣!」阿蠻開心的拉起無雙的手。「別再待在這冰涼的河水中洗衣服,太冷、太涼的東西會讓你小產,流失掉孩子的。」

    無雙掙開阿蠻的手。「不會的,不會的!」她絕不會懷有冷仲幽的孩子。他們倆只發生一次關係,老天爺不會這麼殘酷,讓那唯一的一次在她身上留下永遠的印記。無雙雙手覆在腹上,這麼安慰自己,要自己別擔心;但為什麼她的心隱隱泛著不安,像是自己永遠逃脫不了冷仲幽這個夢魘!

    第五章

    噩夢終究成真。她陸無雙這輩子真的得栽在他冷仲幽的手掌心裡,逃不開來。自從上回聽了阿蠻的那一番話後,這個月無雙特別留意了自己的月事,她深怕自己當真懷了冷仲幽的孩子。然而事實的真相是殘酷的,她這個月的月事遲遲沒來。無雙不敢去看大夫,她怕自己若是真有身孕,那麼,冷仲幽一旦知情,他會允許她把孩子拿掉嗎?

    不!她不要冷仲幽的孩子,她不能冒這個險。

    但是──她的肚子裡若真的有小孩,那她該怎麼辦?無雙的目光定著在急湍冰冷的河川上。她還記得那天阿蠻懷疑她有身孕時,急急的要她離開冰冷的河水,阿蠻說:「別再待在這冰涼的河水中洗衣服,太冷、太涼的東西會讓你小產,流掉孩子的。」太冷、太涼的東西會讓人小產……太冷、太涼的東西會讓人小產……太冷、太涼……會小產……阿蠻的話似催眠般讓無雙直往河的中央走去。她不要孩子,她不能有孩子。或許這個念頭對還末出世的小孩有些殘忍,但,她若真留下他,日後苦的會是他們母子倆。她不要日日對著酷似冷仲幽的孩子生活,這對她而言是一種折磨。她要永永遠遠的擺脫冷仲幽,不再讓冷仲幽介入她的生活裡。一步步的,無雙走向河裡,她任由冰冷的河水沖擊著她的身子。

    初春的關外,甫才融化的冬雪沿著瀑布嘩然而下,水流無情的打在無雙身上,無雙抖著身子,卻依然挺立站在河中央,感受河水沖刷她的生命力,感覺氣力一滴滴,一滴滴的從她身上流失。

    「無雙!」阿蠻到處找不到無雙,一路循來,卻發現無雙像瘋了似的站在水中央!現在才初春,天氣還沒轉暖,無雙她為什麼徑在冰冷的河中央站著不動!無雙循著阿蠻的叫喚,望了過去;她看到了阿蠻焦急朝她走近,愈走愈近,愈走愈近……

    無雙慘白的面容突兀的浮出一抹笑,她突然覺得天旋地轉,覺得暖度漸漸離她而去──驀然,她瞧見了她爹。她爹遠在天邊,近在她眼前,爹朝著她笑,那雙溫暖的大手伸向她。無雙將她的手伸了過去,讓爹握住──阿蠻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無雙的身子直直的倒下,急湍的水流沖走無雙羸弱的身子,她像朵水芙蓉隨水流漂走。

    「無雙!」阿蠻嘶吼著她的名,大叫救命。她一邊嘶吼求救,一邊朝著無雙的方向奔去。她得救無雙。無雙不能死。

    阿蠻的歇斯底里喚來了任天行。他一看到阿蠻又叫又吼的朝河的下游跑過去,便順著阿蠻瘋狂奔去的方向望過去──漂流的白衫白裙,如瀑布般黑髮急急的往下遊方向漂走。一股不安從任天行的腳底竄起。不會是陸無雙,不能是陸無雙!任天行縱躍奔向那漂流的白色影子,大手一張便從水裡撈起那朵水芙蓉。水芙蓉面無血色,但那清麗的容貌的確是屬於陸無雙的!該死!她竟然選擇輕生!她要真死了,整個鷹軍日後將活在將軍的暴戾之下,這個該死的女人,就只會給他製造麻煩!

    任天行心裡雖直埋怨無雙,但救人的腳程卻不曾停歇。他一手抱著無雙,另一隻手又去搶救歇斯底里的阿蠻。阿蠻被任天行抱住。她瞠大了眼看著面無血色的無雙,阿蠻大哭。「她死了!她死了,是不是?」她的拳頭拚命的擊向任天行的胸膛,追問著他。

    「你為什麼來得這麼慢?你為什麼沒來得及救無雙?」她哭得是涕淚縱橫。而任天行被阿蠻揍得很無辜,他大吼一聲,喚醒她的歇斯底里。

    「她沒死!看清楚,她只是暈了過去,並沒有死。」

    阿蠻深深吸了口氣,眨著水濛濛的淚眼望向無雙,看著無雙細微起伏的胸前,緩緩的,緩緩的,她在呼吸,雖細微,但無雙還是有呼吸!

    阿蠻激動的落了淚。「沒死,無雙沒死。」她又叫又笑,衝著任天行漾開了兩笑眼。「你真好。」她道謝。

    任天行看著阿蠻的笑顏,暖暖的情意傾洩在他心底。深深的,他喟歎了聲。唉,這個女人,合該是他命中的煞星。

    他狂暴的眼在她慘白的面容上定著。他發誓,她若膽敢停了呼吸,魂飛阿鼻,那麼他必定直追酆都,向閻王爺追回她。他要向她問清楚,她是跟誰借了膽,竟膽敢不要他的子嗣、他的種。

    冷仲幽全身張狂著山雨欲來的暴戾,隨行軍隊的孟大夫顫著手替無雙把脈。老天!他從來沒見過將軍發這麼大的脾氣過。他顫巍巍地猶記得任副將將這女人帶到他房間裡時,這女人不僅全身毫無暖度,她還大量的出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女人做了什麼傻事。她懷了身孕,不想要孩子,所以她讓自己小產,讓她的孩子在未成形之際,便隨著

    血塊流出體外。

    他宣佈了她之所以虛弱的病因後,驀然,他聽到身後傳來冰冷的口吻。「救活她。」那不是請求,而是命令。將軍他以冷硬的氣勢無言的恐嚇著床上的病美人,無言的命令她只能活著接受他的拷問,不許她懦弱的死去。天吶!這個女人是犯了什麼罪?竟能挑惹起將軍這麼大的脾氣,就連死,他都不應允。他開了藥方,讓人熬了藥汁,送了過來。

    將軍冷著眼看著阿蠻餵她湯藥,瞧她喝了藥汁,卻嚥不下去,又從唇間逸了出來。見那女人如此受苦,將軍的表情始終冰冷,沒有變過,他只是差人一次又一次的去熬藥,熬了藥,又令人餵她喝下。她喝了又吐,吐了又喝,如此週而復始,讓人見了,都為那病中的女人不捨。對於她的苦,將軍像是鐵了心腸似的無動於衷,他徑是站在那個女人的身側,一動也不動。任副將請他回帳,說病人醒了,他會差人告知。將軍對於任副將的提議充耳不聞,他只是瞪著一雙凌厲的眼,狠狠的盯著床上那張病弱的慘白容顏。孟大夫發誓,要是他與床上的病美人易地而處,那他寧可就這麼死去,也不願意醒來面對將軍的怒氣。

    昏睡了好久,無雙虛弱的醒來。她睜開眼第一個瞧見的便是一張盛怒的臉。那高高揚起的怒眉,緊緊皺著的眉峰,飽含怒氣的虎目,週身張狂著暴戾之氣的生息,都像極了冷仲幽。不會的,不可能的;她不會連死了,都擺脫不了他的影子。無雙再次閉起眼簾,拒絕相信死後的地獄會有他冷仲幽的身影在。

    「睜開眼,看著我。」冰冷的嗓音在她上方低回。他終究是不肯放過她。

    「既然有那個勇氣不要我的孩子,那麼又怎會沒有那個勇氣來面對我?」他卓立在她的病床前,魑魅似的糾纏著她不放。他冰冷的嗓音彷彿寒風吹過,凍結了無雙的心。

    她睜開雙眼,以虛弱卻堅定的口吻跟他說:「那個孩子不該存在。」

    「他該不該存在,取決權在我,不在你。」要不要孩子是他的權利,她沒有那個權利來扼殺他孩子的生存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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