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尉菁
照目前情勢看來,是娘家那邊佔了上風:因為日前縣大爺下令請來那位惹事的小姑娘,問她與表哥哥私定終身的事可屬事實?
姑娘點了頭,這姥姥家那邊可是大大地佔了上風:畢竟當事人想嫁的是姥姥家的表哥哥,親哥哥那邊除了一名老僕,便沒有別的證據了。
唉,就不知道今兒個事情會不會有重大變化?
古、宋兩家的官司成了柳州城民連日來最關心的事,因為不少人都押了注,以二比八,睹古家絕對會勝出。
卯時正開審,衙門前又圍了一群人,探頭探腦地關心著兩造笙方。
古、宋兩邊人馬陸續來到。
古家維持昔日人馬,無添減任何人;倒是宋家,除了宋大少爺以及作證的老總管之外,今兒個還請來個老太太!
老太太看上去有七旬有餘,但面容的滄桑卻增添了她老人家幾分威嚴,照這老太太的儀態看來,這老太太的來頭不小啊!
古老太太也看到讓宋可遷摟扶前來的貴婦人,這——。「親家母!」
「嘩!」觀看的人群一聽古老太太喊出的稱呼,大伙異口同聲地驚呼。這個貴婦人是宋老太太!
那個前朝遺臣敬親王爺的女兒,廣幀那士、宋老天人曰聽說宋老天人自從老太爺去世之後,便讓人在東郊外蓋了間寺宇,長年陪在老太爺的身旁,不再過問紅塵俗事,而這會兒——,完了!宋老夫人這會兒都出馬了,那宋氏怎麼有落敗的可能!不知道現在改注成不成?
衙門外頓時鬧烘烘,吵成一團,比衙門內還熱鬧。
縣老爺驚堂木一敲。「肅靜。」
「威、武。」六扇門的公差齊聲威喝。衙門外的人群靜了下來,縣大爺連忙從公堂之上走下來,讓人請了一張椅,恭迎宋老天人上座。
宋老夫人揮手。「縣大爺別跟老身客氣,公堂之上自有公堂上的倫理,你照著辦事,別理會我的身份。」
「是。」縣老爺必恭必敬地打了個揖,躬了身,才又回拉開審。
審案的過程沿著日前的審理,兩造雙方各持己見,傳喚了古少爺、宋家二姑娘、宋少爺出來抗辯。
宋老夫人一路聽著,臉上沒任何表情,任誰也猜不出宋老天人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
兩造雙方說完了己見,縣令心中其實已有了底,只是……「宋老夫人的看法是o。」
「可遷、老總管的話無任何佐證,不貝任何的可信度。「宋老夫人說出她的石:那些臨時改注的人又「哇」的一聲直叫慘.,連忙又跑去更改賭注。這宋老夫人是來幹麼的?既然出來了,又不幫幫自己的孫兒。
這也對,畢竟宋家少爺又不是自己的親孫子,照常理來說,宋二姑娘才是宋家的血脈,宋老夫人關照自己孫女兒,的確情有可原。
「那老夫人的意思是,令孫女兒該許給古家少爺?」縣令尊重宋老夫人的意思。他也跟衙門外圍觀的人一樣,以為宋老夫人是偏袒親孫女兒的,卻沒料到宋老夫人搖頭了。
「自古以來兒女婚事皆由爹娘作主,私定終身的承諾,我們宋家絕不允許。」
宋老夫人目光凌厲地掃了縣大爺一眼。「縣令,您說是嗎?」
縣老爺領首而笑。「古語有云:清官難斷家務事;宋府有宋府的家規,家規要怎麼定、怎麼罰,全看宋老夫人的意思,下官無法插手管。」
「既是如此,那麼我今天若有意將我自個兒孫女兒許配給可遷,那縣大爺的意思是?」
「下官不敢有任何的意見,只是,宋老夫人要將二姑娘許人之時,是不是也該考量一下令孫女兒的想法。」縣大爺不禁想站出來,為可憐失去做恬的宋家二姑娘說話。
宋老太太看都不看宋湘君一眼,只是說:「我說過了,我們宋家絕不允許私定終身的事發生,湘君要是承認自己還是宋家血脈,那麼她就該聽從我這個祖奶奶的安排。」她話語一頓,眉頭一蹙,望向古家那邊的人。「我想我今兒個的決定,湘君的爹娘要還在世,他們未必敢質疑我做的裁決;您說是嗎,親家母?」宋老太太將最後的難題丟還給古老太太。
古老夫人明白親家母話中含意。
麗容雖是他們古家的女兒,但,嫁出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今兒個他們古家管到宋家來已屬不該,更何況是這會兒宋老夫人都站出來為自己的孫女兒親事做主、說話了,這件事哪還有他們古家置啄的餘地?
古老太太的沉默不語讓古君彥急了。他走向湘君,拉起她的手。「那麼湘君不做你們宋家人總成了吧。」這樣湘君的婚事就不用受宋家人限制。「反正這些年來,你們宋家人眼裡就只有一個宋可遷是宋宋血脈,你們從來也沒關心過湘君,宋家有沒有湘君根本都一樣。湘君,告訴他們,你不稀罕當宋家的人。」古君彥焦急地要湘君開口。
宋湘君抬眼,望了望四周的人。她覺得現場的目光都在強迫地做決定。為什麼?為什麼她得忍受這些?!
一個是生她的宋家,他們不顧她的感受,執意要她當個傀儡,不許她有任何的意見!
一個是養她的古家,他們以為他們比宋家人好,是關心她的,但這件官司從頭到尾,古家不也跟宋家一樣,是徹底地漠視她的感受!
為什麼她只能在表哥哥與遷哥哥之間做選擇?
而選擇了其中一個,她是不是勢必得與另一方絕裂?
要了古家,她便不是宋家姑娘;要了宋家,古家便不認她是外孫女兒:這樣的抉擇是公平的嗎?
宋湘君臉上突兀地露了個笑,極淒涼的。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血脈也有情深情淺之分;在宋家,可遷雖不是親血脈,但祖奶奶從小看照他到大,十年的感情了,她這個親孫女兒相較之下反而是疏遠的那一個。
在古家,姥姥雖是疼她疼得無話可說,舅爺、舅娘更是拿她當親生女兒那般看待,但,當她拒絕了表哥哥,拒絕了古家,那古家宅院便不再是她的避風港。
宋湘君淒楚地搖頭,眼淚讓這動作給晃了下來。她回答縣大爺:「湘君已是個孤女,湘君的意見不重要,縣大爺怎麼安排,那麼湘君便怎麼做。」反正,縱使她今天為自己說了什麼都是不讓人採納的,那她又何需多贅言。嫁給誰對她而言,根本就不是那麼的重要,因為她宋湘君在宋、古兩家自始至終只是個傀儡,他們從來不曾顧及她的感受,不是嗎?
宋湘君的回答讓縣老爺錯愕,因為宋湘君的回答裡有自我放棄的意味在:而這會兒,宋湘若是對自個兒的人生已徹底失去了希望,所以未來會如何、該如何,她已不在乎了,是嗎?
縣大爺真的擔心這樣的宋二姑娘,但它是真的無能為力為地做些什麼,最後他只得秉公處理,將宋姑娘判給宋家,然後再急急地喊退堂。他沒辦法去看宋姑娘的臉,因為在這個判決裡不管他怎麼判,他都覺得自己是個不分是非黑白的縣令,是親手將宋姑娘推往痛苦深淵的罪魁禍首。
等縣令退了堂,宋老天人便讓宋可遷給扶走,宋湘君低頭,在後面跟著。
古君彥不甘心湘君就這麼樣拱手讓給了宋可遷,他舉步要追,反倒是他娘拉住了他。
古夫人搖頭。「別追了。」
「為什麼?」
「因為我們傷害到湘君那丫頭了。」雖是不知不覺,但,那傷害就是真實的存在。「我們竟然讓湘君覺得自己是個孤女,是個連意見也不能有的孤女。」到底他們的關心建立在什麼地方?為什麼到了最後,湘君會覺得他們古家遺棄了她!
「產兒,別在這個時候去找湘君,讓她喘口氣,別逼她;愈逼,湘君只會更厭惡自己的存在。」
古君彥讓他娘的話給拖住了腳步。他不逼,可他怕宋家的人會逼呀!
第七章
回到宋家,宋老太太招來了孟嫫嫫。「帶二姑娘回屋裡住,我們宋家的人不許住在破柴房裡。」
「是的,老夫人。」孟嫫嫫領著小姐下去。
宋老夫人等湘君走了,才轉臉對宋可遷。「你隨我進來,我有話跟你說。」老夫人先行進入內堂。宋可遷在後頭跟著。
一入內堂,宋老天人便讓服侍的丫頭退出去,順便將門帶上。
「坐。」宋老天人指指在她對面的椅子示意宋可遷。
「謝謝祖奶奶。」宋可遷依言坐下。
「可遷,奶奶問你,你爺爺死了幾年?」
「七年。」
「也就是說我已經有七年不過問府裡的任何事了,是不是?」宋老天人凌厲的眼眸望同孫兒。
宋可遷抬眼對上。「這次勞煩祖奶奶出面實屬不得已,孫兒以後不會……」
宋老夫人揮手制止了宋可遷的話。「奶奶現在沒有責罵你的意思。只是可遷,你該知道湘若是我親孫女兒,這些年來,我讓你爹娘將湘君送回古家,不是不受這個孫女兒,而是顧慮到你在宋家的立場,你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