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尉菁
向陽告訴她:「人要勇敢面對自己所害怕的一切,才能無懼。」
那天,向陽牽著她的手,玩遍了遊戲場內的所有遊戲項目,包括她恐懼、害怕的;向陽事後問她還怕不怕!她搖頭;其實她心裡還是怕的,只是——當向陽的手緊緊的握住她時,她就覺得很安心;那時候,她傻傻的以為只要向陽繼續牽著她的手,那麼往後她將勇者無懼,誰知道日後教她害怕的,竟是她對向陽的愛。
當雲霄飛車往下俯衝時,藍祖蔚叫得更是淒厲。
她不要勇者無懼,她只要向陽愛她。
藍祖蔚坐在雲霄飛車上,哭得驚天動地;向陽以為她還是不能適應坐雲霄飛車的恐懼,手一伸,便將祖兒納入懷裡。
「別怕,有我在。」
在向陽懷裡,祖蔚是哭得更厲害。她貪戀向陽的懷抱。向陽的氣息與味道。她,還是好愛、好愛向陽,怎麼辦?
雲霄飛車靜止不動了,祖蔚還是哭得像個小孩兒。
向陽的心沉沉的明白了,祖兒仍舊愛著他。
接下來的遊樂項目都讓藍祖蔚玩得眉開眼笑。
她像個孩子似的玩了旋轉木馬、咖啡杯、碰碰車……,每玩一樣,她就跟向陽細數當年的回憶。
向陽明白祖兒的用意,明白祖兒她是想用這種方式,一項項的這忘過去——與他的過去。
現在,他們坐在摩天輪上。
「記不記得,我們曾坐在這,慢慢的攀升。慢慢的往上爬;我們在這俯看,覺得自己將全世界蹄在腳底下。」藍祖蔚趴在窗口看夜景。在這裡,她曾以為自己可以跟向陽一生一世,而今天,她卻要在這裡跟他說再見。
禁不住心中的難過,她又想哭了。
祖兒擼擼鼻,佯裝堅強的轉過臉,回望向陽。「你不記得在這裡,我們第一次接吻?你的唇輕觸在我的眼睫、頰邊與雙唇;我顫抖著不知如何是好,緊緊的閉著眼睛不敢看你;你將我的頭按向你的胸膛,聆聽你的心跳;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因為你的心是離我如此之近。」因此,她曾好傻好傻的以為,這裡就是她的天堂。
「向陽,」她柔聲叫他。「你可不可以再吻我一次?」她要將遺落在他身上的一切,全部要回來。
祖蔚將眼緊緊的閉上,向陽俯身向她;吻,點上了祖蔚的眼睫、頰邊,輕輕蹭著她的耳,讓自己的陽剛氣息與祖兒的清新相混,分不清彼此。
他的吻攫獲她的唇,祖蔚的淚水掉了下來,吃進向陽的嘴裡,摩天輪慢慢的靜止,他們之間終於劃下了句點。
藍祖蔚與向陽就站在一閃一閃的摩天輪下。
該是說再見的時候了。
藍祖蔚從她包包裡拿出向陽的表,「手給我。」
向陽伸出他蒲扇似的大手,讓祖蔚將表幫他戴上。她一邊戴,一邊說:「曾經,你告訴我,你的過往;告訴我,你是個不會說愛的男人,你說,愛上你得注定傷心一輩子;你說——留下你的唯一方式是,學會不愛上你;那時候,我點頭說我做得到;其實你不明白,早在我點頭之前,我就愛上了你;而我之所以點頭,那是因為我認為驕傲的你,是怎麼也不可能讓過往牽絆住你的腳步。」她邊說,淚水一邊掉。她故意不去抹、不去擦,她就是要讓向陽看見她是多麼多麼的在乎他。
「然而,事實卻證明我的錯誤;因為你一點都不堅強,你懦弱得讓過去的陰影羈絆住你的未來,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你的父親從來不曾後悔愛過你的母親,縱使是你母親背離了他,他也不曾有後悔過。」
她踮起了腳尖,吻落在向陽的臉上。「為了我是這麼這麼的愛你,你能不能變得堅強一點?」她昂起頭看著向陽。
向陽無言。
他向來就不懂得說謊,他知道自己無法輕許自己無法做到的諾言。
藍祖蔚笑了。
這就是向陽,「誠實是你唯一的優點,是讓愛上你的女人,無法恨你的原因。」因為他總是將自己的殘忍與無法交心在之前就對他的女人說明,而傻的是她,竟然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可以改變向陽,可是,「如果時間真能倒轉,我仍會選擇再一次與你相戀;因為,你真的很好、很好。」她放下向陽的手,娟秀的臉強漾出一抹笑。
她說了「再見」之後,便轉身離去。
她離開的背影是如此倉促,彷彿只要自己停步,那麼她好不容易做下的決定就會動搖。
祖兒是忘不了他的,向陽知道;知道祖兒她的長髮為誰留,知道她費盡心思的只想討他一個笑臉看;知道祖兒為他所做的一切、一切。
傻祖兒!
向陽追了上去,攫住祖蔚的手;他看著祖兒的臉才發現在她堅強的背影後面,早已哭得涕淚縱橫。
向陽伸手抹去了祖蔚的淚,問她:「愛上我是件很辛苦、很委屈的事桌不是?
祖蔚點頭。
「那你是不是真的那麼想把我忘記?」藍祖蔚抬起水濛濛的淚眼望住向陽;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向陽的手撫向祖蔚的長髮。「記得你我初相識時,你剪了個男生頭,像個男孩,你活潑,佻皮,成天笑容滿面的在我後頭跟著。」
藍祖蔚眨著淚眼笑。他記得!向陽記得她從前的一切!
「祖兒。」他喚她。
藍祖蔚抬起笑臉來,迎向向陽一臉的疼惜。她聽見向陽說:
「將頭髮剪了。」
藍祖蔚的笑臉急速褪去,「為什麼?為什麼要我剪髮!?」她不肯,不肯的;這頭長髮是……是……向陽對她唯一的依戀,她怎麼能——剪了它!?
「祖兒,別忘了你今天拉我來遊樂場的用意。」她不是想忘了他的一切,所以才拉他來遊樂場的嗎?「既然要忘掉我,就該捨棄有關我的一切。」
藍祖蔚在美容院裡哭得像個淚人兒;她不要剪髮,她不想剪髮,向陽為什麼要這麼狠心,要將有關他的一切,從她身上抽離。
髮型設計師從來沒見過有人來剪髮是哭得這麼傷心的;看來這位小姐是真的很寶貝她的長髮。
「小姐,既然你這麼捨不得你的長髮,那,我們就不剪它了好不好?」
藍祖蔚想點頭,但眼光卻不由自主的飄往向陽。
他就坐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向陽手裡點了根煙,蹺著兩郎腿,靜靜的回望她。
向陽仍是那一派優雅休閒的模樣;曾經他的輕鬆自在,舒適沉穩模樣,最教她心醉,可是今天,她卻恨透了向陽這一副天塌了也不動容的閒適表情,因為這代表了,向陽他從來就沒有在乎過她,就算她要斷了有關他的一切,向陽仍是無所謂。
「剪吧。」反正這頭長髮,向陽不曾珍惜過;對它唯一依戀的,反倒是她這個當初就嫌長髮累贅的自己。
髮型設計師拿了扁梳與剪刀,刀一開一合,藍祖蔚的長髮飄然落下。
她就這麼看著自己的發由長變短,看著向陽眼眨都不眨的望著自己。可笑吧,與向陽相交七年,可是,時至今日,她卻一點都不懂向陽。
不懂他既然不愛她,卻又為了什麼總是順著她,呵護著她,依了她所有的任性習慣。
「好了。」
設計師剪好了發,拿起鏡子照給藍祖蔚看。
從鏡子裡,藍祖蔚看到自己及腰的長髮短了,設計師的巧手將她的發剪到耳齊,順著耳而下,是用羽毛剪打層次,短髮服服貼貼的貼在她臉上。
她的眼睛因哭過所以又紅又腫,鼻子也被自己給擼紅了;現在的她或許不夠漂亮,但——總算也是個全新的自己。
藍祖蔚站起身,付了錢,頭回也不回的離開。
這下子,她與向陽之間是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了。所以,她不想回頭,不再找尋他臉上的喜怒哀樂。
藍祖蔚走了,向陽知道她這一次離開,是不可能再回頭了。
「先生,我們真的得關門休息了。」設計師喚醒神遊四海的向陽。
其實他們早打烊休息了;只是剛剛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女的是哭得涕淚交加,男的是一臉堅決。當時礙著這人長得人高馬大,所以他只好不頤自己愛困的眼眸,硬認被窩裡鑽出來,幫那位女客人剪髮,這下子,他發也剪了,頭也洗了;這位先生也該離開了吧。
向陽如他所願的站起身來,不過卻不是如那髮型設計師所想像的開門離開,而是——他就蹲在地上,將藍祖蔚的長髮一把一把的拾起,帶走——
那個髮型設計師傻了。
這個年頭,真是怪人怪事多;剪了的長髮,也有人視如珍寶的呀!
第五章
與向陽分手後,祖蔚去了美國,說是要遠行,要散心,歸期不定。關靜、敏圓明白祖蔚最終的目的是要忘掉向陽。
「男人!為什麼這麼煩?」關靜在送走了祖蔚後,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不停的晃。「為什麼談戀愛會這麼的辛苦?」
「不會呀,我看你每次談戀愛都很輕鬆。」從上大學時,關靜便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名氣大得可以與校花並駕其驅。在學時,關靜是那種不用打理三餐便會有人自動送上門來,晚上還有免費電影可以看的天之驕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