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尉菁
該死的!她騙守衛的說詞跟騙他的完全一樣,沒有任何的偏差,可見她是有備而來。
「你可看清了她打哪個方向過來的?」
「西南方向。」
西南方!
是宋管的根據地,莫非小四兒她是──兀烈納拒絕相信小四兒是宋軍派來的奸細,但她的身手、她的來歷,卻在在地彰顯她的企圖不尋常。
他堂堂一個遼國將領,竟然栽在一個小女人的手裡。小四兒,縱使他得將宋國翻掀過來,他也必定要討回今日所受的屈辱。
「傳令下去,明日寅時整軍校閱,卯時正進攻宋營區內。」他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明日清晨他將突擊宋營,讓宋軍來個措手不及,然後再一一逼問宋國將領小四兒的去處。
卯時一刻,宋營區內號角聲四起。
聶四貞從帳子上跳起來,快速地整裝完畢。
王參謀來報。「統領,契丹人打過來了。」
兀烈納!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來得這麼快、這麼急,稍早他欺凌她的那一幕,她仍記憶猶新,身上那噁心的感覺還末褪去時,他就來了,且就在她最脆弱的時候!
「傳令下去,弓箭手、狙擊手待命,契丹人一接近,咱們就用火攻。」
「是的,統領。」王參謀領命而去。
第四章
統領。」王參謀被人帶了進來,跟聶四貞關在一塊。
「怎麼樣?兀烈納他為難你了是不是?」瞧王參謀此刻敗壞的臉色,聶四貞察覺到事情的不妙。
自從兩日前,他們宋軍慘遭敗戰開始,兀烈納就一一召見營區中的將領,既不招降,也沒用刑。她弄不清兀烈納打的是什麼主意,只是隱隱約的地覺得害怕,怕那個行為處世張狂霸道的韃子。
「沒有。」王參謀搖了搖頭,隨即又用滿是憂心的眼神看著聶四貞。「統領,兀烈納他──問起了小四兒。」
那一日,聶四貞夜探遠營的事,除了聶四貞本人與王參謀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知曉;而現在兀烈納大舉南侵,攻下應州城,俘虜應州營區內所有將領,還一一傳喚,個別問話,打探的不是宋國軍情,而是一名女子,名喚小四兒。
「他問起了小四兒?」地牢裡,天氣不冷,但聶四貞的身子卻冷顫了一下。「「兀烈納當小四兒是咱們派去的間諜,所以一心想從各個將領之中打探到小四兒的下落,他並沒懷疑到統領的身上,但」──王參謀對於聶四貞的處境,不免感到憂心。「統領,待會兒兀烈納要是喚人來傳,你可別出去。」
什麼原因,聶四貞也知道──王參謀是怕兀烈納將先前所受的暗虧全算在她頭上。
若只是基於這個原因,她不怕;她怕的是──兀烈納的野蠻。
那一天,她灰頭土臉,全身油膩膩的,他都還有那個興趣想要她,那麼──今天呢?她根本就不敢想。
在應州敗戰之後,她便有死的念頭;是王參謀在旁苦苦勸告讓她打消尋死的念頭。王參謀提到了她爹,提到了她娘,還有文闊,甚至於生死未卜的呂將軍。
王參謀說:「再怎麼樣,咱們也得打聽到呂將軍的下落。」
頭一回,聶四貞感到無助。
今天她若是個男子,那麼她大可光明正大地去見兀烈納,不必怕他,因為不管事情如何的槽,大不了是一死。可是她是女兒身的事實卻綁住她的無畏;她不知道她去見兀烈納後,那個可惡的魔鬼會怎麼來凌辱她。
死,對她而言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他的掠奪。
回想起那一夜,為了證明她有無說謊,他毫無表情地強行檢驗她是否為完璧之身……那樣的屈辱,教她畢身難忘;也因為那一夜的記憶深深烙在她的腦海裡,所以她頭一回嘗到什麼叫「恐慌」的滋味。
像他那樣的魔鬼,根本沒有人性,會做出什麼事來,是她始料未及的。
這會兒,他將宋國將領一一傳喚,為的是打聽小四兒的行蹤。
為什麼?一名沒沒無聞的宋國女子值得他這麼大費周章嗎?
若是為了惱怒她讓他面子掛不住,所以他才如此費力地想要揪出她來?!若真是這樣,那麼兀烈納的心胸未免太狹隘了。
畢竟那一夜她除了沒讓他得到她之外,她什麼事也沒做呀,就連軍機,她都沒竊取到……他又何必苦苦追拿她呢?
厘不清了。這個兀烈納的行徑太詭異,實在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而現在最重要的是,她該如何避開與兀烈納面對面,不讓他知道她就是小四兒?
聶四貞心情煩躁得很;突然她看見了稍早牢役送來的膳食。
有山豬肉!
希望之光在聶四貞的腦中閃過;她知道有個方法可以讓她免去見兀烈納;只要她中毒,只要她病著了,那麼他便無法去為難她了。
兀烈納在自個兒的穹廬內急躁地鍍步。
連續兩天來的追查,小四兒竟像在空氣中消失一般,絲毫沒有她的下落!
該放棄了,反正她的存在威脅不了遼國的安危;兀烈納不只一次地勸自己,但他就是做不到。
他有史以來頭一回栽在一名女子的手中,他怎麼也要揪出她來,然後好好的折磨她。
折磨她!
他捨得嗎?
心中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挪揄他對小四兒莫名的在乎,讓他不得不面對自己這幾天來的異常,慎思這些天來,他如此費工夫是所為何來?
真為了面子掛不住嗎?
如果他夠老實,那麼他就該坦承他對小四兒不是只有面子掛不住的難堪,他對她還有激賞。
是怎樣的女子可以隻身潛進敵營裡,只為了竊取軍機?
是怎樣的女子在面對他的威儀之際,還能氣定神閒、面無表情地扯謊?
是怎樣的女子在他有意撩撥之下,還可以冷靜地想出法子,從他掌中逃脫。
是小四兒,全是小四兒。
他從來沒遇到這麼勇敢又慧黠的姑娘家,而他想要她。這個慾望不只一次的浮出他腦海。
多麼驚人的慾望啊!
他從來沒有這麼渴望過一名女子,而小四兒是頭一個,這教他怎能不費盡心力的想找出她來呢!
「兀大人。」
旭都一聲叫喚,喚醒了兀烈納的冥想。
「怎麼樣?」兀烈納的眼搜尋一回。「聶四貞呢?」
「他中毒了。」
「中毒?!」兀烈納從獸皮上彈跳而起。「怎麼會中毒?是誰下的毒手?」是誰在沒他的應允下,就動手殺害俘虜?
旭都搖頭。「所有的膳食我全檢查過了,所有的菜色全沒沾毒,聶四貞的中毒純屬意外。」
「意外?」兀烈納的肩已不悅地弓了起來。
在他的地盤上,他不允許有什麼意外發生;他要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旭都知道兀大人的脾氣,但事情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發生了,讓人防不勝防,他除了硬起頭皮來跟兀大人稟告之外,他還能怎麼辦?
旭都面有慘色,頭垂得老低。
兀烈納的脾氣稍微收斂,但一雙凌厲的眼卻冷冷地掃過旭都。「可有請大夫去看診?」
「有。」
「大夫是怎麼說的?」
「這……」唉!重重地,旭都在心裡歎了口氣。他實在不知該怎麼回答。
「旭都。」兀烈納沈不住氣,沒了耐性地對旭都大吼。「我要知道大夫是怎麼說的?」旭都如果膽敢讓他再問一次,那麼他會讓旭都知道是怎麼死的。
「大夫說……他不知道。」
「不知道?!」
這下子用「火冒三丈」四字都不足以形容兀烈納的怒氣了。
「不知道,不知道!怎麼我遼國全養了一群飯桶,問及每件事,都是一問三不知,旭都參謀,我倒要問問你,有什麼是你知道的?」兀烈納將所有的怒火全往旭都身上噴。
「屬下只知道聶四貞中毒前曾跟牢役要了兩片甘草。」
「做什麼用?」
「照那名牢役口述,聶四貞將那兩片甘草和水吃了。」
聶四貞特地要甘草吃?
為什麼?
兀烈納直覺地將這事聯想到聶四貞的中毒事件。
「聶四貞除了吃那兩片甘草之外,他還吃了什麼?」
「一片山豬肉。」
「山豬肉!」兀烈納在原處鍍起方步。
他曾讀過中原的古書上有記載,有些食物是相剋的,不能和在一塊吃……莫非聶四貞就是用食物相剋的道理,讓自己中毒。
為什麼?聶四貞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個猜測閃進兀烈納的腦海裡,他站定步伐,有了結論。聶四貞他是因為不想見他,所以才讓自己中這種毒!
但,為什麼呢?
他召見宋國俘虜,並沒有為難他們的意思,他只是想找出小四兒──小四兒!
難道──聶四貞不想見他,跟他要找小四兒有關!
「旭都。」
「屬下在。」
「集合所有的大夫,要他們翻遍所有的醫藥書籍,找出山豬肉與甘草是否相剋,若是相剋,那麼找出解毒的方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