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如意郎

第22頁 文 / 望舒

    只是……天曉得!這會兒,他受的苦,搞不好比十八層地獄還要磨人吶!

    ※※※

    疼,好疼!

    額角彷彿被針頭刺著、紮著,令她不自覺地攢緊眉頭;伴隨著痛覺,練如灩的神智亦漸漸甦醒。

    昨夜,她拎了酒上屋頂吹風,不知不覺喝多了。醉眼迷濛間似乎瞧見一個人,而後,她……她……是被人抱下來的?!

    猛地一驚,練如灩立時睜了眼,赫然發覺自己枕的不是茅草,而是一具暖呼呼的胸膛;她飛快坐直了身,就在這時,一聲熟悉且虛弱的招呼傳入了耳──「師父,早安。」

    「齊磊,怎麼會是你?」明眸圓亮,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當然是我。」齊磊轉轉頸子、拉拉手臂。經過一晚的凝坐如山,全身都發僵發硬了。謝天謝地,現刻,他終於可以動了!

    「你不是說來回至少要好幾個月?才過了三天,你怎麼會在這裡?」她不致醉得犯糊塗,連時間都記不清吧?!」

    「是過了三天沒錯,但我覺得比過了三年還久、還長。」齊磊嘿嘿乾笑,明白說了緣由:「我、我實在捱不住嘛,所以就借快馬蜇了回來。」

    練如灩素容一沉,嗓音微冷:「你該回去的。」

    「我知道我該回去的,可是,我……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腦袋。無論走到哪兒、做些什麼,總是記掛著師父。有時候,突然很想跟師父說說話,卻發現師父不在身邊,心裡就好難受、好難受。」

    「唉……齊磊,你……」練如灩柔歎了聲,卻不知如何將漫在胸臆的情愫化為言語。

    握住她的手,齊磊直直瞅著她:「不曉得為什麼,最近我老是有個預感,覺得師父要離開我,再不想見我了……」練如灩沉默未答,原本她是真有這個打算,只是碰巧他必須回家、先一步離開酒肆罷了。

    「可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齊磊接著道,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經過昨晚,我明白師父的心意了。」

    「經過昨晚……什麼心意?你究竟明白了什麼?」

    語氣露了急,練如灩滿懷忐忑。難不成,昨晚……她說了什麼?甚至,做了什麼?

    熱度回到臉上,齊磊掩不住歡喜的窘紅:「雖然,師父一直要我回去,看起來似乎不大在意,其實,師父心底是希望我早點回來的。說到底,咱們是誰也不想離開誰,誰也不願離開誰。」

    「我、我那是酒後亂語,作不得準,你別想大多了。」她極力否認,雪腮卻漾了彤艷。

    「或者……」俊容浮了抹頑皮的笑:「是酒後吐真言呢?」

    方寸亂了、計較失了。練如灩倉皇站起,背身對他:「亂語也好、真言也罷,總之,你該回家去的。」

    「我知道,所以這才蜇了回來。」齊磊跟著站起,朝她湊近:「師父,跟我一塊兒回去吧,好不好?這是我能想到兩全其美的方法了。」

    聞言一怔,好半晌,她幽幽歎氣道:「我跟你回去,不覺奇怪麼?」

    「有什麼好奇怪的?你是我師父呀!」

    「話是不錯,但畢竟我是名女子,你爹娘若見了我,會怎麼看你、怎麼看我、怎麼看咱們?更何況……」稍稍一頓,練如灩緩緩傾出心中話:「你將來總是要成親娶妻,這事兒要傳出去,不好聽。」

    「成親娶妻?」齊磊揚高了聲:「我壓根兒沒想過!」

    「就算你沒想過,你爹娘也會替你想。」

    他毫不猶豫地說:「這輩子,我是要和師父在一塊兒的,不成親也不娶妻!」

    「你呀,說的是孩子話!」練如灩回睨了眼,搖頭道。

    「我是認真的!」齊磊連忙強調:「師父沒嫁人,我也不娶妻,咱們就這樣永遠在一塊兒,豈不是好?」

    「我是老姑娘了,沒嫁人是正常。你不同,你正值青壯,長相端正、人品也過得去,活該有好婚配。」

    「旁的我不曉得,我只知道,在我眼裡,沒人及得上師父!」齊磊扳過她的身子,澄清的眸子直直瞅著:「倘若,旁人真有話說,那麼,師父就嫁我吧!反正,嫁不嫁。娶不娶,我都要跟師父在一塊兒!」

    「嫁你?!」心尖兒顫了,練如灩逸出輕呼。

    「是啊!」嘿嘿,這個聰明法子,真是好極了!

    她被他得意的模樣逗笑了。「你這話,說得未免太早了。」

    他聳聳肩:「是早是晚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師父願不願意跟我走這一趟?」

    陷入沉思,練如灩猶豫了……「師父,就答應我吧!」齊磊鍥而不捨地煽風點火。

    良久,她終於給了他要的答案:「那……好吧!」

    「太好了!太好了!」一把攬抱她的腰,齊磊興奮地將她整個人高高舉起,不住轉圈。

    「齊磊,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練如灩口裡嚷著,卻怎麼也無法掩飾春風般的笑。

    這旋轉的喜悅,可比醉酒更讓人迷眩吶!

    ※※※

    沒想到,齊磊所謂的「家」,竟是如此華盛大戶。當年在絕天門,她以青鷗的身份也算見過不少大場面,可現在同齊磊進了齊園之後,還是不免詫訝。

    後來聽了齊家下人的解說,這才知道齊家原是官宦世家,早幾代甚至曾與皇室結姻,後來雖淡出官場,但累積下來的資產、聲望依舊讓齊家保有貴紳的地位,近年不僅借買賣漆器、金銀器拓展財源,還不時救危濟貧,在鄉、在外皆有美名。

    齊磊的爹娘及幾位兄嫂,以她江湖歷練的直覺,他們應該都是善良、好相處的人。

    這就難怪了,難怪齊磊的性子向來直率,想什麼就說什麼。畢竟,能有他這等出身環境的,恐怕世上找不出幾人吶!

    正當她尋思之際,驀地傳來了叩門聲。

    「練師父,是我,齊磊的娘。」

    她起身開了門。「夫人找我有事?」

    「過來瞧瞧,也同你聊聊。」齊夫人滿面堆笑,煞是親切:「白天都是大傢伙兒齊聚的場合,沒能好好說話。」

    練如灩斟了茶,兩人坐下:「夫人,請。」

    「磊兒自小就嗜好武學,早年我們都是依著他,為他請了許多名師,他確實練得認真。」齊夫人啜口茶,輕輕歎道:「最近這幾年,他在外的時日長,說想親自尋找高手,修習更精深的武功,我們也由著他。可現在,磊兒二十有幾了,該是定下心性成家立業的時候了。」

    練如灩始終維持有禮的微笑,靜靜聆聽。

    齊夫人又歎了口氣:「唉,說真的,磊兒四處闖蕩,久久才回家一次,我總放心不下;他爹沒表示什麼,實際上也是牽腸掛肚。如果,磊兒能待在家裡,咱們就少了許多擔憂。」

    「夫人有話,且說無妨。」練如灩明白話中另有深意,挑明了問。

    對她的直言,齊夫人霎時間愣了下,但隨即領會。於是娓娓地說:「我瞧得清楚,磊兒很尊敬師父,想必練師父說的話具有相當份量,能否請練師父勸勸他,就留在家裡,別再浪跡天涯了?」

    「這番話,齊夫人何不親自對他說?」

    「磊兒是么子,向來要風得見要雨得雨,所幸這孩子天稟善良,沉迷的又不是吃喝嫖賭,沒養成惡習惡性,可惜……」齊夫人扯了朵苦笑:「或許是太順著他了,這孩子眼裡所見、心中所想,儘是武學。就算咱們做爹、做娘的,恐怕他都很少顧念……」練如灩輕輕頷首,表示瞭解。

    「說到底,咱們種的因,結的果就該認了。如今,坦白跟練師父說,不怕練師父笑話,就盼練師父願意幫這個忙。」

    「這……」低頭尋思良久,她終於給了答覆:「關於這點,我不方便插口。無論齊磊現在是什麼性子,都該由他自個兒做決定。強留,未必是好。」

    聞言,齊夫人不禁黯下表情,頗為失望,繼而念頭一轉,這會兒,倒是對準了練如灩:「想必練師父是武功高強的女中豪傑,在江湖浪裡來、浪裡去的,難道,沒想過找個地方安定下來?」

    「夫人的意思是……」

    「倘若,請練師父在齊園當護院,不知算不算委屈?」留了她,也許齊磊就會跟著

    待下。

    「不委屈。」淺淺一笑,練如灩溫聲解釋:「只是……雖然在齊園的日子肯定舒適得多,但誠如夫人所言,我過慣江湖生活,無論苦樂,總之,是我的選擇。」

    「這樣啊……」齊夫人對她的回應並未著惱,卻不免遺憾。

    她補充道:「夫人放心,我說過要讓齊磊自個兒決定,就不會多說什麼。」

    「練師父,謝謝。」齊夫人感激地握住她的手:「磊兒能拜你為師,是他前輩子積的功德。」

    「夫人言重了。」

    「打擾許久,該讓練師父早點休息才是。」齊夫人起身告辭,未了,不忘再加一句:「剛剛的提議,還請練師父再考慮考慮。」

    練如灩未答,僅是微微露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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