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淘氣多情妹

第15頁 文 / 望舒

    敢情定今兒個特別疲憊?怎地老是聽到她的聲音!對自己產生這種情形,他真的無言以對,讓她走是他的決定,不曾有半點後悔,但是,思念之深之切卻遠遠超出他自己能控制的範圍。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莫、相、識、呵……

    「大大木頭!」他怎麼不回頭,是沒聽到嗎?還是……浣寧又喊了一次,聲量放大了些,卻顫得厲害,腳步又更快了些。

    不是他的錯覺?

    梅漱寒赫然停住腳步,要自個兒往前再走上一步實在是辦不到了。他緩緩地轉過身來,身著樸素男衣的纖瘦麗人,真真切切就在他的眼前,不是幻影,也不是假想。

    「大木頭!」與他四目相對,浣寧笑了,這麼些日子來,她幾乎快忘了皮笑肉笑心也笑的滋味兒是什麼了。

    她憔悴了!

    這是他見到她第一眼的感覺,人只能定定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她,定定地承受這份意外,喉頭是緊繃的,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嗨!好久不見!」趕上前,俏立在他的面前,浣寧勇敢地跟他打招呼,忐忑仍在心間。

    梅漱寒靜靜瞅著,沒答話。

    這傢伙,又回到剛認試時的模樣了!咬著下唇,他的沈默讓她的心跳聲怦然可聞,而由他的神情也猜不出他對她的乍然出現有何看法。

    事實不然,他已經和當初不同了!只有他自己對這一點瞭然於心,即使表面能若無其事,但……裡頭呢?他實在無法忽視底層澎湃如潮的情緒!

    「採藥!」不管了,他不開口就由她來說吧,反正人已經在這兒啦,他總不可能趕她回去吧?那滿簍子的碧綠,其實情況表示得很清楚了。「這麼辛苦啊?」

    「拿著!」他沈聲道,把簍子交給她。

    他是開口了沒錯,但這句話也未免太別出新裁了些吧?

    「喔,好。」浣寧一頭霧水,狐疑地皺起眉頭,卻還是接了過來,揣抱在懷。

    「欸!你……」接下來的動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讓她不自禁輕呼出聲。

    他--居然連人帶簍一把橫抱起來,事前沒有任何徵兆。

    「大木頭,你……」她頭靠倚在他胸前,尋找熟悉的安適感,看來方才費力讓自己如常行走的佯裝,仍是讓他識破了。她,不過是不想給他任何一個理由藉口嫌她是負累嘛--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在一個會武功的大夫面前,所有筋骨傷的掩飾都是沒用的。

    「回去再說!」他淡淡地放出這句話,要她噤聲。

    此時此刻哪有不從他的道理,應浣寧像被抓到小辮子般心虛地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話,也好,她一陷入這麼舒服又習慣的胸膛,安心的感覺就讓睡意悄悄爬上了眼,嗯……閉起來一定會很好。

    很快地,她的耳裡就再也聽不進他的呼吸聲、風聲和蟲鳴鳥叫聲……

    梅漱寒低頭看了懷裡讓自己魂夢牽繫的紅顏,薄薄的唇是輕揚含笑的,連睡容都如他記憶中一樣甜甜的,原先固守的臉龐線條早已不知不覺融化僵硬,滿溢著深情款款和溫柔無限了。

    「寧兒呵--」梅漱寒終於輕喚她的名,內心既喜且憂。他,真的拿她沒辦法呀!

    ※※※

    「寧兒,醒醒!」

    「唔……嗯……」她結結實實打了個大呵欠,猶未滿足地眨了眨惺忪睡眼。沒辦法啊,很久沒能這樣好好睡上一覺了嘛!

    「小心!」梅漱寒出聲提醒,然後慢慢將她的身子放下。

    「這就是天龍寺?」她環上他的腰以為扶持。

    「嗯。」他應道,把她帶到他暫時棲身的廂房。「坐著,我幫你看看腳。來,手按著我的肩頭!」他蹲下身子,準備幫她除去鞋襪,知道這個動作鐵定會讓她痛楚難當,所以先這麼說道。

    「好。」浣寧乖乖地照著他的話去做。

    他的動作已經極輕極慢了,痛楚卻仍是從足上迅速地傳遍了每一條神經,浣寧放在他肩頭的手下意識地加重了些力道,眼淚在眼眶裡轉呀轉的不敢落下,連一聲痛哼都不願逸出口。

    「沒關係!痛就喊出聲來。」他頭沒有抬起,卻從加在肩頭的力量感受得到她的極力壓抑,不用瞧她的臉,他的心已經疼了起來。

    「不……不痛,真的!」她還是逞強地說。

    「嗯。」他隨口應道,沒打算在這一點上跟她爭論,盯著握在掌心細緻粉嫩的玲瓏玉足,腫得老大,因著疼兀自微顫,梅漱寒不得不狠下心來壓壓捏捏的。

    「唔……」明明是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她還是堅持不肯喊出來,只有喉頭發出忍俊不住的模糊聲音。

    這小妮子還真是硬氣!梅漱寒如是稱,心卻被她揪得牢牢的。

    還好沒傷到筋骨,不過,裡頭出血的情況很嚴重,不能馬上推拿,必須等血活瘀化。

    他從簍子裡取出木芙蓉葉搗爛,敷在紅腫部位。「暫時先這樣了。」

    「行了嗎?」浣寧問,慌忙地拭去頰上的濡濕。

    「還不成,你忍著,接下來會疼。」他必須用布緊緊裹住她的腳,才能固定藥材,也才能防止她因為活動而讓傷勢加劇。

    待她的傷處理完畢後,梅漱寒鎖著眉頭,對她說道:「瞧你,老是不會照顧自己!」

    她倒是難得保持沈默,因為現在任她怎麼辯解恐怕都沒有用了,事實血淋淋地呈現在她的腳踝上。應浣寧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卻又忍不住偷偷觀察他的神情,見他除了眉頭鬱結外,沒有其他喜怒哀樂的情緒表露於外,許久,才小小聲地謹慎開口把心裡的疑問化做語言:「大木頭,你……是不是不想我來啊?」

    這個還要問嗎?當然是……不願她出現在這麼危險的地區啊,否則他就不必做一場讓自己難受的戲,就為了讓她死心回大宋,也不必一個人忍著思念煎熬,好幾個夜晚因她而無眠。而她,居然這樣問他!

    「你說呢?」

    哇--那語氣和表情陰鷙得駭人,看來他火氣不小喔!

    「你別生氣嘛--」她還是只敢小小聲地說,臉上倒是堆起討好的笑容,只要一想起他不告而別的原因,心裡就甜甜如蜜,無所畏懼了。「我人都已經來啦!不是嗎?」「是啊,已經來了,還帶著傷一塊兒來了。」說真的,看著她的表情已經讓他有投降的念頭了,只是,不能這麼簡單就算了,這小妮子難道不知道隻身行走很危險嗎?

    好……好……好尖銳的指控喔!什麼時候大木頭也學會如何用話剌人啦?

    「又不是故意的,你以為人家願意啊?還這樣一直罵人家……」委屈得很咧!

    「不是罵你,」他馬上澄清,隨即接話下去。「而是我會……」話到嘴邊卻又立刻打住,不肯再說下去。

    對於他要說些什麼,她心裡已有八九分計較,就是在那村裡小僮透露給她的消息嘍,嬌美的臉上很快浮上一絲狡獪。「會怎樣?你說啊!快說啊!」嘿嘿嘿--偏要他親口說。

    梅漱寒哪會不明白眼前這姑娘的意圖,他凝斂著神情,再嚴肅不過地說:「受不了你的笨手笨腳。」他有不如她的意的自由吧?

    「你……」她嘴一撇,沒想到話竟然被他堵得死死的,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好!那算了,我走可以了吧?」她作勢要起身。

    「給我坐好!聽著,這兩天你連房間都不准出!」他語氣很強地說,關心之意不消多言,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大木頭,」一會兒,她的聲音放軟地響起。「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寧兒……」梅漱寒面對她眼底的祈求,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好半晌,才困難地輕聲吐出他的真心:「我會擔心你呵!」

    終於說出來了吧?吃軟不吃硬的傢伙!得逞的開心飛掠而過,這句話真正帶給她的是無法計量的深深感動。這個大木頭……唉……真不知該怎麼說他呵!

    「你就不顧我會擔心你的心情嗎?」這句話她已經藏在心裡好久好久了,從那一夜到現在,就等著當面告訴他,如今總算等著了;也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眼圈兒居然自動地紅了起來,她還是吸了吸鼻子,勉強地笑嗔道:「傻瓜!大傻瓜!」

    他望著她,已經不知能用語言表達什麼了,剎那間,心底源源不絕湧上一股幸福的動容;七歲以後的他,或者更簡單的說--「梅漱寒」,本以為自己會永遠孑然獨立終老,沒有大悲大哀,卻也不會有大喜大樂;如今,他感受到她入帷春風般的暖暖情意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嗯?」他在她身側生了下來,攬她入懷,柔聲道。「無論如何,不會再拋下你!我保證!」

    結果,交融著感動與欣喜的眼淚反倒一發不可收拾,她整個小臉埋在他的懷裡,也不管是否會濕了他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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