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要說愛我一百遍

第8頁 文 / 望舒

    當場,所有人都呆住了。

    「呃Sandra,你唱的是黃梅調?」

    「對啊!」她點點頭。「就『戲鳳』嘛,不過我改了幾個字。剛剛突然想到,就順道唱出來了。」

    「我以為只有老爺爺、老奶奶才會唱黃梅調咧。」有人仍停留在震懾中。

    「小時候,我家住在眷村旁邊,我跟許多外省的姑姑嬸嬸阿姨學了不少黃梅調的段子。」Sandra向受驚的眾人解釋。「咦?你們都不知道嗎?」

    「嗟,你不說,我們怎麼會知道?」Nancy翻了個白眼。

    繞珍看看牆鐘,四點了。「時間差不多,我得走了。」

    「這麼急著走?」

    「喂,你們已經偷懶很久了喔!現在是上班時間哎!」繞珍齜牙咧嘴地扮了個凶狠樣。「小心,統統都被Fire掉。」

    互道再見後,繞珍以輕快的步伐走出繆思,世界好像一下子變得開闊多了;那方空間,對她來說,實在太狹小了。以前為生計不得不關在裡面工作,而現在,她終於離開那裡了。

    伸了個懶腰,初春的午後陽光在她頰畔勻了光彩——

    看吧,有錢真好!

    「看你老神在在的,完全不緊張?」紀寬對著更衣鏡熟練地打著領結。

    「緊張?多少會吧。可是,理智又告訴我,醜媳婦還是要見公婆呀,緊張沒有用,所以我正努力讓自已不緊張。」將自已的珍珠耳環嵌戴好,再替他拉挺西裝的領口。「何況,如果瞞不過你父親的眼,也不會是我一個人的錯。」

    今晚,繞珍挑了件寶藍色、天鵝絨質的連身晚禮服,樣式簡單而大方。高領削肩,突顯出她頸肩處的姣好線條;銀線織就的鏤花長披肩圍住了原該露現的整片背脊;一頭長髮盤起,偏教幾綹青絲瀟灑垂下,在典雅之外,更添增幾分嫵媚性感。

    本以為她的美麗是他早就熟悉的,但現在這麼深深凝盼,紀寬這才驚覺,原來她的美麗還是如此陌生,而自己的呼吸竟差點為之屏息。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有問題?」他瞅她的方式有些古怪繞珍感受得到。

    「沒有。」他沈下視線。

    「真的?」她還是覺得不對勁。

    紀寬暗自深吸口氣,然後抬眼,綻了抹笑。「Vicky,你很美。」

    「少來!」儘管唇角已經揚了起來,繞珍覷了他一眼,還是搖搖手。「別笑著對我說甜言蜜語,你這種官方反應,我太清楚了。」

    早在邂逅他的那晚,她就明白,他的笑容固然迷人,卻不能相信,並非紀寬存心欺騙,而是他太習慣藏匿真實了。

    「這是真心的稱讚,信不信由你。」

    這個話題太危險,她選擇略過,改問其他。「Sean,我穿這樣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好像太華麗了,嗯?」

    「不會,你放心,這樣很好、很得體。」目光再度上下梭巡了一遭。「名之為私人聚會,可是依爸的個性,他的洗塵宴肯定會辦得像喜宴,一定要很多人參加,一定要熱鬧。」

    說完,紀寬向她彎起肘肱。

    繞珍笑瞅著他,然後伸臂勾住——

    「出發!」

    紀鎮巖與髮妻施卉華長年居住在美國洛城。

    原本兩人應該要以新郎父母的身份來參加紀寬的婚宴,不料,施卉華心臟方面的宿疾出了點狀況,只得臨時取消行程。直到施卉華的病情轉穩,紀鎮巖才獨自來台會會這剛加入紀家的兒媳。

    這場洗塵宴辦在紀家台北天母的獨幢華宅裡。

    一到現場,舒繞珍便能瞭解紀寬說的「辦得像喜宴」。名車載來各界要人,每個步出座車的人物,莫不盛裝打扮,男性絕對是身著黑色西裝,女性則是各式晚禮服,彷彿她要參加的,是電視轉播裡的某某獎頒獎典禮。

    眼見這等排場血一陣仗,繞珍的心裡油然生起了彼此互不相屬的感覺——她不屬於這個世界,而這個世界也不屬於她。

    突然,一隻手撐貼住她的後腰,是紀寬。

    「嗯?」她驚異地抬眼看他,不解。

    「沒。」他笑意深深地直瞅向她。「Vicky,在這個地方,你不是孤獨的戰士。你是有戰友的,而且,你的戰友非常熟悉這個環境。」

    她知道,她的戰友,就是他,就是紀寬。

    奇異地,那猛然襲來的排斥感,彷彿因他一句簡單的話、一個簡單的動作,便無聲無息褪了去。她不曉得紀寬怎麼察覺到她的情緒,但現在

    有他在旁,她很心安,真的很心安。

    一踏進大廳,侍者立刻過來,要帶他們去見紀鎮巖。

    紀寬與舒繞珍不約而同地望向對方,彼此心裡有數——

    該來的,總是要面對。

    第四章

    侍者帶他們上到二樓的書房。

    在推開門的剎那,繞珍察覺到他的臂膀肌肉一僵,看來,不只是她,違紀寬都對這次的晤面感到緊張。

    然後,她看到了,商界的傳奇人物紀鎮巖。

    紀鎮巖坐靠著皮椅,十指交叉擱在桌緣,那一絲不苟的冷硬表情,以及如刀劍般的瞿鑠眼神,不須說話,便予人肅穆的威嚴;即使人就在眼前,紀鎮巖彷彿是站在絕難親近的高處,她觸不得,而紀寬

    繞珍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紀寬也碰不到,她想,連紀寬也碰不到他的父親吧,否則他不會連平素用來掩飾自己的笑容都撤了下來,徒留空白的表情。

    「嗯,就是她。」紀鎮巖毫不客氣。

    「爸,她是舒繞珍。Vicky,我父親。」紀寬淡淡地說。

    紀鎮巖瞟了她一眼,皺起眉頭,表情極不悅。「很好啊,能讓紀寬迫不及待要娶進門,連父母的意見都不管,你很好啊。」

    繞珍當然聽得出來這話有多麼刺人,但此刻,她不能按往例來個反唇相稽,還得擺出最燦爛的笑臉。

    「真對不起,爸。」繞珍深諳嘴要甜、腰要軟的道理。「Sean不是故意違抗您的意思,是我怕您知道了會阻止我們來往,所以是我要Sean隱瞞的。」她故意深吸口氣,頓了頓,低著聲,卻說得堅定。「我真的很愛Sean,太怕失去他了。」

    說完,眸光睇向紀寬,柔柔地笑開,再重新轉對紀鎮巖,毫不畏懼地直視。

    「那在媒體公開是誰的主意?紀寬,你的嗎?」

    「與Vicky無關,是我的主意。」紀寬直陳。

    紀鎮巖濃眉糾結,表情極不悅。「那麼,二月十五日娛樂版頭條的照片」

    紀寬和舒繞珍都知道,那是出自情人節晚上他們在市府廣場前的當眾熱吻,被媒體記者們票選為最火辣的演出,連主持人都無法制止的激情。

    「那是氣氛太好,所以」抿著唇,繞珍露了幾分嬌羞。

    「別再作戲了,你真正愛的是皇霆集團吧。」老人語氣輕蔑。

    她不改笑意拳拳。「我愛的是Sean還是皇霆集團,在我們結婚前,您已經派大哥來試探我了,不是嗎?七千萬不是筆小數目。」

    「但皇霆是一條更大的魚。」紀鎮巖冷笑。

    「是,如果用價碼來比,皇霆確實比七千萬還值錢,我無法否認,但」繞珍微微蹙起了眉頭,一臉認真地問:「難道您不相信Sean的眼光?」

    因著這記輕問,紀鎮巖沈下了臉,紀寬怦動了心。

    活動的椅腳緩緩轉過,紀鎮巖索性背向他們,乾硬著嗓說:「他還太年輕。」

    紀寬扯了扯嘴角。父親就是這樣,永遠認定他是個年輕的公子哥兒,於是什麼都想操控,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還有他的心思、決定,以及未來。

    「爸,我們結婚不是在扮家家酒。」紀寬淡淡地說。

    「請您給我時間,我會證明我是Sean最正確的選擇。」繞珍接下去說。「與您相比,Sean是很年輕沒錯,閱歷更沒有您來得豐富,可不代表他就沒有判斷的能力。我會努力的,至少,在我們的婚姻裡,我會努力來證明Sean的眼光。」

    我會努力的,至少,在我們的婚姻裡,我會努力來證明Sean的眼光她的話,怎麼可以這麼暖?明明只是作戲,為什麼會有股溫熱的柔緒在他胸懷中迴盪不去,讓他想笑又想掉淚?

    明明,就只是作戲而已啊。他不解。

    不自覺地低下視線,此刻,鏤在紀寬眸底的,沒有其他人,只有她。

    只有舒繞珍。

    「你怎麼了?怪怪的。」一走出書房,舒繞珍就忍不住開口問他;當然,她是用很低很低的音量說的。

    「怪怪的?」紀寬挑眉,微偏著頭,瞅她。

    「是啊,笑得很怪。」繞珍頻頻點頭。「原因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怪。」

    如今,在他唇際眸底的笑,似乎摻了酸又雜了些喜,總之,不是她慣看的那種「官方笑容」。

    紀寬略過她的問題,低首湊到她耳邊,輕輕地說:「我的眼光果然很正確,你的表現可圈可點,簡直沒半點可以挑剔。」撫上她的秀肩。「Vicky,你沒去當演員真是太埋沒天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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