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宛宛
他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收入皮夾後,再次抬頭看到的卻是她臉龐上的驚訝與納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大聲驚嚇你——只是,這是我們離開藍島時,我所帶出來的唯一一張照片。我一直小心地保存著,希望將來有一天能夠留給提斯的孩子。」
「我懂你的意思,你毋需道歉。不過——或許你最近就可以回去藍島,找其他更多有紀念價值的東西了。」她微笑地說道。
「回藍島!」福斯坦睜大了眼望著她,彷彿她嘴裡吐出的是一條毒蛇。
「我們可不可以一邊吃東西一邊慢慢說?」她的精神現在好得不得了!
胡紫芛走到圓型酒吧邊,很期待地看著福斯坦——他煮咖啡的手藝一流!清晨聞到咖啡香特別讓人精神振奮。
福斯坦低著頭走到酒吧裡頭,打開冰箱拿出一塊蛋糕擺到她面前。「先吃塊蛋糕吧!」
胡紫芛高高興與地挖了口蛋糕到口中,體會起士的柔軟在口中散開的感覺。她抬頭看了福斯坦身後的鍾——五點半。她突然起身走到玻璃窗前,拉開了所有的窗市,讓早晨的陽光灑進房間。
她留戀地望了眼窗外閃爍的刺眼波光,滿足地伸了個懶腰,身後咖啡豆在磨豆機中轟隆隆的攪碎聲是這個早晨的第一個聲音。
深吸了口咖啡研磨的香味,她轉過身走回酒吧。天啊!
她反射動作般握住自己的手,不能置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低著頭的福斯坦正用右手點燃烹煮咖啡的小型瓦斯爐,而當爐火沸騰冒起之時,手仍心不在焉地抹在爐火之上。
事實上——他的拇指正燃著火!
福斯坦一無所覺地收回雙手,直到他舉起手想拿杯子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灼熱發火的手指。
「你要不要緊?」胡紫芛大叫著衝入吧檯之內,一把提過他的手放到水龍頭底下。
「不要緊的。」福斯坦的臉上出現痛楚的表情,他苦笑地說:「麻煩你從冷凍庫裡拿些冰塊給我。」
她將冰塊包裡在乾淨的棉布中,輕輕地敷在他的手背上。「還痛嗎?」
怎麼有人被火燒到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這支手早就沒有痛覺了?」福斯坦看出她臉上的疑惑,長歎了口氣,「二十年前為了救那個即將滑下懸崖的吉爾斯,死命地拉住他的手,沒想到卻因為施力過度而傷害了痛覺神經。就算有人拿刀砍我的手,我可能也要看到手流血才知道自己受了傷。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要不要再去檢查一下?」她恍然大悟的眼中有著尊敬與佩服。
「不需要了。」他搖搖頭後,突然說道:「你別告訴提斯啊!我不想讓他再內疚一次。」
「有你在他身旁,他是幸運的。」她感動地給了他一個擁抱——即使他全身僵直。
福斯坦退後了一步,點點頭表示接受她的關心。「對了,你剛才說最近可以回去藍島是怎麼一回事?」
「他想回去看看當時那些意外發生的現場,同時尋找一些證據。他和藍欽若認為那一切意外有可能是羅特事件的重演。」這些事情全是藍提斯在耳鬢廝磨過後,對她說的。
「不可以回去。」他低吼了聲,眼神慌亂起來。
「為什麼?我覺得這是突破他心理障礙的好時機,唯有真正面對陰影,才能找出心理的恐懼從何而來。」胡紫芛不解地看著他的不悅。為什麼?
「是藍欽若要你們去的,對不對?」福斯坦的口氣著急且明顯不安,「是他對不對?」
「是不是藍欽若說的,有什麼關係嗎?」她也變了臉色,腦中一閃而過福斯坦曾告訴過她的那些話——他說藍欽若會對提斯不利。
「當然有關係。他從小就不喜歡他弟弟!他希望所有他弟弟喜歡的人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克莉絲汀——就是藍提斯的家庭老師,她死去的隔天,我在半夜看到他鬼鬼祟祟地蹲在那附近,那孩子當時也不過十五歲,卻像惡魔一樣在月光中潛伏在兇案現場。」福斯坦幾乎歇斯底里地說道。
「不會的——」她抱住自己的雙臂,福斯坦描繪的情景讓她毛骨悚然。
「我一直懷疑那個孩子。你瞧,我們離開他二十年,提斯都好端端的沒事。奇怪的是——藍提斯才一和他見面,你就受了傷!」福斯坦的眼光迫切地要求她的認同。
「不可能!是中東那邊派來的殺手,不是嗎?」藍欽若那天看見她坐向靠窗的位置時,目光的確是有些異樣。
胡紫芛用力地搖著頭,彷彿如此可揮去心頭的恐懼。不可能!不可能!他和藍提斯擁抱的模樣是那樣令人感動。
「未免太巧了。從提斯下船到他們兩人約定的地點,並不是很長的時間,中東方面真能動員如此快速?我認為他們一定是幾天前就知道了!胡小姐,我拜託你千萬不要讓他們一塊回藍島。否則悲劇會再次產生的!」福斯坦將雙手交握在胸前,神情頓時衰老了許多。「我愛提斯那個孩子,我不希望他再度失去心愛的人。」
「你的意思是——」不敢說出口的疑問鯁在喉頭。
「你要保重,你現在是提斯最在乎的人。換言之,你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不要說得那麼可怕!」她微微顫抖著。
「算我拜託你好嗎?」福斯坦看著胡紫芛勉強地打起精神。
「我會把事情弄清楚的,也許只是誤會。」她苦笑著。
「你稍等一下,我把提斯這些年調查藍欽若的資料拿給你。」福斯坦快步走到一整面玻璃窗前,按下窗台邊的一組數字鈕。
一整列的書櫥憑空而降,大小正好是玻璃窗的高度。
胡紫芛睜大眼,驚訝取代了先前的驚嚇。乖乖!難怪稱為書房卻又沒有書,原來全藏起來了。她好奇地上前一步,打量著「從天而降」的書櫥及玻璃窗旁的數字鈕。「哇!還要密碼啊!他的所有機關,你都知道密碼嗎?」
「只知道書櫥的密碼。關於機密武器的櫃子,只有藍提斯一人知道。」福斯坦拉開松木書櫥外的透明門,拿了個藍色卷宗夾,卻不小心將旁邊的一疊錄影帶甩到地上。
胡紫芛馬上幫忙撿起那些散置在地板上的錄影帶。「這是什麼錄影帶?」
「不可以。」福斯坦搶回她手中的帶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的手微微發著抖,腳一軟坐到地上。
「你別那麼緊張嘛!沒想到那傢伙也看三級片。」看到福斯坦慌亂的反應,她直覺把錄影帶歸為清涼的那一類,「我還以為是什麼自行錄製的帶子哩。」
帶子上只用中文寫了時間、片名,她當然會以為是自己錄的帶子嘛!
「這裡還有一卷。」在福斯坦還來不及反應時,她又撿起了一卷錄影帶——中國娃娃!
「這是什麼?」胡紫芛變了臉色,憤怒與不安同時在心中成形。「錄影機在哪兒?」
「胡小姐,你誤會了。他錄那些東西不過是想多瞭解你對他的感覺而已。」
「是嗎?裡頭真的是我了?」她抽走福斯坦手中所有的帶子。有一卷的日期是她初上海神號、一卷是裝錄影系統那天、一卷是諮商、一卷是夜半時刻——
胡紫芛咬住自己的唇,瞪著錄影帶上藍提斯龍飛鳳舞的字體,腦中因為震驚而一片空白。
她根本掉入了他精心設下的網,藍提斯這個變態的人!
她抓起一卷,冷冷地問:「錄影機在哪裡?你不說我拆了這個地方!」
福斯坦搖著頭,一向正經的臉孔此時卻脹紅如火。
「在哪裡?再不說,我就把你剛才說的話全說給那傢伙聽。我不在乎他是否會受到什麼該死的傷害!」
福斯坦拖著踉蹌的腳步,走到書桌前按下一個鈕,全套的錄影機器再度降下。
胡紫芛握緊手中的帶子,走到書桌前,將它放入錄影機內。坐在沙發中,她甚至祈求過上天,希望一切只是她多慮。
一片螢幕在閃著灰白雜訊之後,漸漸出現了影像。
她的希望落空了,兩串眼淚滑落下她的眼眶。
螢幕中的她,正偎著枕頭睡得香甜,而她房內的四十寸螢幕正出現他的臥房。
她寧願藍提斯一刀刺向她的心臟!
第九章
胡紫芛像人偶一樣地定在沙發中。
看過自己好奇窺望的表情,看過他在小螢幕中的賣力演出。胡紫芛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中,疼得讓她想放聲大叫。
片子的結尾,是她在看見他望著她照片時的迷惘神情。好笨哪!
那時就喜歡上籃提斯了。她悲哀地從錄影帶自己追逐的目光中發現真相。
「偷拍的攝影機裝在哪裡?」她冷冷地問。
「在原來的攝影機上。」福斯坦低著頭回答。
「高招、高招。」她萬萬沒想到凶器就在自己顯而易見的地方,「電話呢?也裝竊聽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