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夙雲
這玩笑可開大了!他心想。他?他怎麼可能結婚呢?「不!別鬧了,清瀧小姐!」語畢,他急著想溜走。
「等一會兒,先生,我知道這很荒謬,可是,求求你,求你看在我母親的份上,成全她老人家的最後要求吧。」紫薇知道宋洋的心腸軟,她不忘動之以情。
以她的身份地位,她豈會去求人?這一輩子,可能就是這麼一次。宋洋停住腳步,為難道:「不是我不幫你,清瀧小姐!我立誓為修行人,當和尚不能結婚的,你的要求恕我無法答應。」他表白了他的「立場」。
紫薇不敢置信,宋洋竟會想當和尚?這——她念頭一轉立刻改換了一種輕鬆的語氣。「別誤會,先生……我所要求的『結婚』,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只是要求——你和我走一趟法院,弄張結婚證書,讓我帶回日本,拿這張證明書給我母親看,讓安心地渡過她的餘生,僅此而已。而我們此後毫不相干,各走各的路。」
「這——」宋洋還是覺得不安。「不行!」
「先生,這只是形式而已,我們又不是真的有夫妻之實,我不會干涉你日後的生活,你若要出家,一切隨你,我現在只是急需一張結婚證書而已。」紫薇殷切勸說著。
「可是——」
「先生,你們佛家不是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層浮屠。何況,這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就可以完成一個臨死老人的願望,求求你嘛!」紫薇繼續遊說:「放心!這件事過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不會有人知道你結婚的。你還是一樣可以走修行的路。」
宋洋仍然躊躇著。
「先生,我相信這是佛祖的意思,所以你才會出現在我面前。先生幫助我也是順應佛祖的意思啊!」
紫薇這段話,正中宋洋的胸懷。
清清楚楚記得,他曾對佛祖說,如果有能力的話,一定會完成她的心願……
心底升起一種聲音道:「就答應她吧!這也是順應佛祖的意思,也是做善事啊!
如果你無法漠視她,倒不如成全她吧!
她要求的只不過是一張「證書」而已,她只需要你的幫忙。是的!一張毫無意義的「證書」!你難不成無法答應嗎?
這事之後,她有她的美好人生,而我,也會安心歸向到平凡樸實的修行生活。
於是他下定決心,簡單地對清瀧紫薇說:「好吧!我——答——應——你。」
公證之後,宋洋和紫薇真的分道揚鑣。
這其中,清瀧紫薇還不忘偷偷塞給主持婚禮的法官一個大紅包,讓婚事能夠順利進行。而且她連戒指也準備好了。
當紫薇把戒指遞給宋洋時,宋洋還不太能明白道:「這是——」
「假的藍寶石。」她騙了宋洋。
而紫薇,她則給自己準備了價值連城的紅寶石。
在法官宣讀後,宋洋和紫薇在結婚證書上各簽下他們的名字。
「奇怪!你為何又簽齊紫薇的名字?」宋洋問。
紫薇不以為然道:「我現在人是在台灣,我當然從父姓,叫齊紫薇,等我回日本才叫清瀧紫薇。」
其實,這是為避人耳目,她早就計劃好,總有一天會到他家「要人」的。
「我們已經是夫妻了。」紫薇有著做新娘子的喜悅。「不如一起吃個飯,好嗎?」
宋洋往紫薇的臉上細瞧,似乎做了重大決定般。他緩緩把戒指取下,放在紫薇手中,令紫薇措手不及。
「其實,你不用寫齊紫薇,我知道你是怕與我結婚會影響到你將來尋找另一半的機會。」宋洋露出雲淡風輕的笑容。「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再叨擾你。我的志向是修行,不會對你有藕斷絲連的舉動。」
紫薇不發一語地看著對方。
而宋洋則神色自若地繼續說下去「你還是可以在日本找到適合你的對象的,祝福你!」
沒有再見,沒有依戀,宋洋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真的沒有絲毫眷戀?紫薇望著他的背影,剎那間好似有把銳利的小刀刺進她的心坎。
這輩子,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這是恨嗎?
宋洋居然讓她有「恨」的感覺。
第一章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師父,我想——」宋洋跪在佛祖面前。「徒兒認為機緣已成熟,特拜別家人,前來求師父讓徒兒出家吧!」他虔誠地乞求道。
釋空大師緩緩開口:「宋公子,何謂因緣成熟?」
大師的話中蘊涵「玄機」。
「師父——」宋洋清俊的臉龐上,有幾分無奈與不解。「十年前,徒兒也向您懇求過,當時您說:徒兒機緣未到;若徒兒能在經歷十年千變萬化的花花世界後,依然能堅持,再來找大師您。如今,已屆十年,徒兒依然意志堅定,不曾改變。」
「你心中已了無牽掛了嗎?」釋空大師加重「牽掛」兩字。
「都放下了。」宋洋坦然道。「原來徒兒最放不下的是父母親,畢竟父母之情,恩重如山。如今,徒兒的哥哥們都已成家立業,能給徒兒的父母親最好的照顧,徒兒已無牽掛。」
釋空了然一笑。「宋公子既無提起,又何來的放下呢?提與放你還未參透啊!回去吧!」說完,他旋身背對著宋洋。
「師父——」宋洋猶作辯駁。
「有時,天機不可洩漏——」釋空轉身,揮手制止宋洋說下去。「徒兒,十年前,無法告訴你,十年後,為師依然不能洩漏天機。每個人,都有帶前世的冤欠,你的債尚未還清,如何能出家?」
「這——」宋洋不以為然。「若真要追究我的人情債,只有親情的牽掛;為了父母親,拖延了十年。不然,早在十年前我就可以做和尚的。」他心高氣傲道。
「宋公子,你很狂妄!」釋空大師莞爾一笑。「嗔恨心仍很強。」
「徒兒——」宋洋靦腆,沒想到會被師父看穿。畢竟,凡人難貪癡愛,酒色財氣,要到「空」的境界,實在是難上加難。
「求求您,師父,讓徒兒出家吧!徒兒若出家,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和尚。」宋洋信誓旦旦道。
「宋公子,你——」師父苦笑,難不成宋洋的那一段世俗孽緣會因為他的個性而起?
凝視宋洋秀美的面孔,溫文沈靜的風度,在一般人的眼光看來,可算得是優秀的男人。
宋洋家世赫赫有名不說,他更是一名留英的法學博士,外形高軀,體格健壯,尤其他那張俊臉,更是清秀得彷彿不屬於這紅塵俗世,猶如脫俗的一朵蓮花。
這樣的男人,必定是前世修來的。他若真心想出家當和尚,釋空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宋洋直覺以為,以他優秀的條件,憑什麼不能出家?他辛苦了十年,若釋空還不答應,只怕他會氣得抓狂。
不行,修行豈能執著於「形象」。六祖慧能雖然目不認丁,但還不是能成就佛法?縱使宋洋有過人一等的學歷,聰明的頭腦,可是,妄尊自大,恐怕不能得著正法。
這些,對釋空而言,都還不是最打緊的;他最在意的是宋洋前世的「情緣」。情債未了,宋洋的「她」沒有交代,「她」會在每世不停地追尋,永世不會放過宋洋……
「讓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好嗎?」釋空面對著宋洋若有所思道。
「師父,徒兒沒有心情聽故事——」宋洋一心只想讓師父答應讓他出家。
「故事的主角也是一個和尚;不過,他對一個姑娘欠下……嗯——應該是這麼說,這姑娘很愛這和尚,但是這和尚卻很無情……」
釋空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故事,但是在宋洋心底卻莫名地撩起一股悲傷,一種無法言喻的苦楚,恍若切膚之痛般刺進他的心腸。
清初順治年間。
紫兒是富貴人的千金,一心向佛。
她的父親去世時,母親在農曆七月中普渡那日,想在一間寺院中辦場超渡法會,超渡她的父親。
這天,紫兒隨母親到做水陸道場的寺院中。
寺院的門口金碧輝煌,門口站立兩個莊嚴雄偉的石獅子。寺門旁的石牆上刻有兩行文字。
對鏡吾非昔,捫懷志自新。
何林一枝別,蔭我雪霜身。
「娘,這石牆上的字寫得真好。」紫兒看了好生喜歡,她對詩文書畫竟有深層的品味。
「紫兒,你寫的也很好啊!」母親道。
「才怪!我哪比得上提這詩的和尚呢?」她看得愛不釋手,久久捨不得離去。「媽!你看!這筆強勁有力,我哪比得上。」紫兒努起嘴,心情怪扭忸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寺廟。
把母親搞得糊里糊塗。
紫兒愛死了那些字。
夜裡,她輾轉難眠,一直想著那筆觸,甚至想乾脆把石牆敲下來,把那些「石字」帶回家裡。她睜大眼想著那些俊美的文字,開始幻想起那位和尚的俊顏。
字如其人,字寫得如此,人一定也差不到哪。那位師父,一定也是俊俏得可以了,紫兒躲在棉被裡幻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