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夙雲
姚毅把車停在鳳凰樹下,拋下一句:「等我!」他用力甩在車門。
他神情緊張地在樹下來回踱步,而安娜就這樣坐在車廂內,注視一切。
一個清亮悅耳的叫聲:「阿義!」霧霜在對街叫著他。
姚毅這輩子從未如此高興過、如此地振奮過,她──回來了!
他越過馬路,衝到她的面前,霧霜已滔滔不絕道:「你變了,你真的變了!不但頭髮剪短了,又穿著西裝,你看起來好帥喔!」她笑著從頭至尾欣賞著他。
這些話令姚毅臉色發青,他倏地記起了一切──那一天,她的俞俊仁擁抱的情形。
他怒視著她。「你怎麼來了?」
他的表情好冷,令霧霜有些心悸。「我──」她垂首道。「對不起!你一定等我好多天了。家裡最近發生一些事,所以我沒法出門。」
「是這樣嗎?」姚毅吊兒郎當,不屑道。「我看不是吧!那天,你的舊情人不是來找你?」
「俊仁?」霧霜好像才突然想到他。「喔!是的!他是來找我。他退伍了,所以,他當然來找我!」她藉著傻笑以遮掩自己的不安。那天,阿義一定看到她當街和俊仁擁抱在一起。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他盡量裝出無所謂、不在乎。「那你一定是回到他的身邊,所以你當然不會來赴約嘛!」他冷笑著。「沒關係,我不會介意的。」
「我──」她期期艾艾,不知所措,只得附和他。「也許吧!」
她的回答更令姚毅恨得牙癢癢的,他怒火中燒,他完全知道結果了。那他也沒什麼好留戀了!「我也不會再來了。」他坦白道:「安娜她又回到我的懷抱,你看──」他用手指著那輛法拉利跑車內的女子。「她在裡面。」
阿義的告白像一把利刃刺進霧霜的心坎裡。她不懂,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
「我也──恭喜你。」她若有所失道。
「謝謝你。」他繼續告知他的決定。「我準備帶她回家,去面對我的父親及妻子。」
「你要帶她回家?」霧霜的嘴角不覺抽動著。
「是的。這樣,你就不會罵我是懦夫了!」他開玩笑道。
霧霜不好意思地雙頰脹紅,她沉默不語。
「祝福你和俞俊仁白頭偕老。」他佯裝真誠道。
霧霜有口難言。她只是聳聳肩,禮貌地點頭。「也祝福你們。」
他們互相凝視,彷彿要將一剎那變成永恆,誰也沒有先開口道別。但是,姚毅首先轉身,沉重地說:「再見了,霜霜!」
這時霧霜似乎才回過神來,高深莫測道:「阿義,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剪頭髮、改裝扮、換跑車,是不是──」她嚥了一口口水。「都為了安娜?」
「當然,你以為還有誰能改變得了我?」他露出最英俊最迷人的笑靨。「再見!」他跑過街,坐進跑車,車子疾馳而去。
霧霜站在原地好久,腦中轟轟作響。
你真是個傻瓜,超級大傻瓜。
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改變一切,他當然是愛著她的。
你怎會像白癡一樣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你想證明什麼?
他本來就屬於安娜。
※※※
當晚,霧霜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她沒有心情,也沒有胃口,更遑論下樓用餐。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回想過去及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
她是個沒有丈夫的女人。
這些日子的改變,使她已不再愛俞俊仁了。對於阿義,她愛他嗎?若不愛他,怎會有如此強烈的痛楚撕裂她的心。可能嗎?可能嗎?她好迷惘。
阿義!阿義!你好狠心,竟不再顧念我!她把臉埋在枕頭下,淚水浸濕枕頭。
不知過了多久,喇叭聲驚擾了她,她好奇地下床,向窗外一瞧,這麼晚了,會是誰?姚家還會有其它的人嗎?
她在高處注視一切,她看著老吳開啟大門,一輛她覺得滿眼熟的車子駛入停車場。從她站在角度,她再也看不見一切了。
接著大廳傳來一陣喧鬧聲。半晌,吵雜、叫囂爭吵聲,接踵而至,未曾停止過,宛若暴風雨肆虐而過,一下子,又都沉靜無聲。
發生什麼事了?霧霜疑惑不已,她想尋求答案。她一開門,而女僕也正好要敲門入內。
女僕以譏誚的口氣道:「少奶奶,老爺請你下樓有事相談。」她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積壓許久的不滿,此刻就這樣發作了。「放肆,你這是什麼態度?」她怒目瞪視。
女僕立即低聲下氣。「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霧霜根本懶得理她,氣沖沖地走下樓。
在走下迴旋梯間,大老遠地,她就已看到站在大廳中間的阿義。
是他?他怎麼會來?他是來找她的嗎?
她的心止不住地飛舞起來,她三步並做兩步地跳下樓。
「阿義!」她欣喜若狂地叫著。不過,在看到阿義身旁的女人時,她可是笑不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
姚毅的驚訝顯然並不下於霧霜,他的心狂跳著,太陽穴更是止不住地上下跳動著。
他靜思一切。會嗎?霜霜會是他未曾謀面的妻子?她在外偷人?這不會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霧霜似乎還搞不清一切,她只是怒火中燒,她嫉妒,阿義怎能有女人?這種怨懟使她喪失理智,她都忘了阿義曾經說過的,他有愛人叫安娜。
「姚毅!」姚金開口了,聲音是如此的無力,如此疲憊。「她是你的妻子祁霧霜,你要她如何?」
姚毅?阿義是姚毅?阿義是姚毅?
阿義居然是她的肺癆丈夫?
這種宛若晴天霹靂的打擊,使得霧霜差點昏厥,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她的身子發軟。
在倒地的瞬間,姚毅向前一步扶住了她,用他結實的雙臂抱住了她。
霧霜一睜開眼,姚毅關懷憂心的眼神更令霧霜難堪困窘;一個狠狠、憤恨的巴掌,就這樣落在姚毅的臉頰上。
霧霜恨恨地瞪著他,她的眼中有著不平的淚水。她轉過身子,既狼狽又慌張地跑上樓,衝進臥室。
她倒在床上哭泣,她用枕頭悶住頭不讓哭聲傳出。
樓上傳來隱約的啜泣聲,姚毅只是呆愣著;他不相信,他的生命中怎會有如此荒唐不經的「趣事」?
霜霜,真的是他的老婆?
她口口聲聲恨死的肺癆丈夫,竟是他?
王嫂口中不幹不、不貞不潔的女人,居然是霜霜?
她告訴他,她愛的人是俞俊仁;而我告訴她,我愛的人是安娜。然後,我們兩個人竟是夫妻?
這真是荒謬。
我甚至還鼓勵她逃婚,還心懷不軌地要教她「毒夫術」,還咒罵她的肺癆丈夫趕快死。
我──居然一直在詛咒自己!
※※※
看姚毅與姚金都不發一語,安娜顯然沉不住氣了,她要爭取自己在姚家的地位。「毅!你不要忘了,你說過的,我是你的妻子,我是姚家的少奶奶。」她抓住機會提醒姚毅曾說過的「誓言」。「你不能反悔!」
姚金聽到此番話,更是火冒三丈,大發雷霆。「不要臉的女人,還想進我姚家大門,你也不想想,自己配嗎?」他憤怒地又要揚起枴杖揍打安娜。
姚毅一把抓住枴杖。「夠了!」他吆喝。「我們本來就是夫妻。如果不是你硬要拆散我們,今天事情也不會弄得如此複雜。」
「我們本來就是夫妻。」這句話傳到霧霜耳中,直讓她背脊發涼、頭昏眼花、心亂如麻。
她算什麼?她什麼都沒有,她和姚毅本來就沒舉行婚禮;她待在這個家,本來就是多餘的。
姚金以不輸年輕人的聲量大吼:「姚毅,你被這個狐狸精給騙了,她四處跟別人上床,她根本不是完璧之身,她釣你,只是要你的錢。」
安娜怎麼也沒料到,姚金會公佈「事實」。「不!」她的反應很激烈。「是你看我不順眼,你討厭我就亂扣帽子,你說我水性楊花!憑什麼?」她嫵媚動人地環住姚毅的腰。「我是清白的,我是處子之身,姚毅也知道。」
她臉不紅氣不喘,一點也不害臊地回敬道:「你千辛萬苦迎娶進門的姚家少奶奶,才紅杏出牆、不守婦道,在外有小白臉的爛女人。」她說得好絕情。
我在外偷人!難道,姚毅不是也在外風流,在外有女人?
霧霜已是心如刀割,她所受的羞辱夠多了;而對方,還盛氣凌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責罵她是爛女人。
她偷人?這三字,真是令她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下這口氣。
好!今天就當姚毅的面,大家來說個清楚吧!她不顧一切地奪門而出。
往房門口踏出一步,正聽見姚金剖腹挖心的告白:「安娜,你比不上我的兒媳婦,霧霜永遠是最好的、最出色的姚家少奶奶;也是最賢慧的妻子。」
霧霜好感動,姚金真的是很疼她,他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她止住了腳,細聽姚毅有何反應。
樓下的低沉嗓音開口了。「安娜!」姚毅緊扣著她的雙手。「你有沒有背著我跟別的男人胡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