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有容
「小姐啊……」
「公子。」這丫頭平時機靈得很,怎地這句「小姐」總改不了口?
「是,公子。」她頑皮的轉動眸子。「我說公子啊,你知道古代文人除了流連於咱們杭州美景外,尚有一物可也使他們無法忘情哩!」
沐荑微微一笑。心想,這丫頭葫蘆裡到底賣啥膏藥來著?「杭州秦樓楚館多,想必是蘇杭美人使他們樂不思蜀吧。」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的例子不勝枚舉。
「美人誘人,終不及『美酒』來得醉人。」碧蘿故意加重「美酒」兩字。賊兮兮的看著她的小姐,那眼神如同佞臣在誘引君王耽樂一般。
這一招再行不通,就是她太不夠瞭解她家小姐!貼身丫環,從小一塊玩大的,不瞭解主子就太不該了,該罰!罰什麼?就罰倒立拍手!
這是她堅信自己瞭解主子的把握!
「美酒?」沐荑死盯在繡架上的視線總算調了過來,落在碧蘿身上。
為了主子,她對酒可是尚知一、二呢!「據聞這附近的產酒名坊不少,有一鋪子還專營販賣外地酒。」
對喔!還是她的碧蘿細心,記得替她注意到這件事!
沐荑聽得美眸晶亮,一臉彷彿美酒就在她眼前的幸福表情。手上的繡針總算不再往繡布紮下。
「是真的嗎?」她已經多久沒有好好的品一杯佳釀了呢?日子久到她都快忘了。
好像是許久之前,碧蘿不知道打哪兒取來了一杯名叫燒刀子的酒。那酒據說是江湖俠客的最愛,於是她也嘗鮮的試了一下那當俠客的感覺。
哪知,她才喝了一小杯就開始喊熱,一件一件的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最丟人的還不只這樣,據目擊者碧蘿說,當她把衣脫得差不多時還不肯罷休,堅持來一段圈子兜個沒完的自創舞蹈,累了才甘心倒地就寢。
唉!沒當成俠客,倒先成了胡人舞了一段「胡旋舞」!
這件事她瞞得緊!沒法子,太丟臉了嘛!可後來因為她足足醉倒在床三、四天,紙實在包不住火了,終於還是傳到爹爹耳中。
他氣得威脅她,下一回要再喝酒,他不待她發作,先把她綁在柱子再說。
就這樣,她不碰酒大概少說也一年半載了。
如今又聽碧蘿提起,她自是心癢難耐!尤其此刻是在客棧不在家中,天高皇帝遠,爹爹根本管不到她!
這一刻只覺她的心跳得好快,白皙的臉上飄染上兩朵紅雲,以那種如同快見到心上人的期待表情,定定的看著碧蘿。
「你是我的好主子呢!我怎會騙你。」
「可是爹說……」她還是猶豫著。
她主要不是怕爹的威脅,要是她這樣就害怕,那她就不是唐家的二小姐!她擔心的是自己喝醉了會做出什麼事,自己都不知道!
上一回來段胡旋舞,這回不會又跳一段貴妃醉酒什麼的吧!
在沐荑猶豫之際,碧蘿又加了帖重藥的說:「小姐,你知道杭州三月桃花令遊客著迷,可你也該曾聽聞桃花酒更醉人吧!」據說杭州十里桃花十里醉,家有種桃的,少有不釀甕桃花酒。
只是杭州的桃花酒有名,能品嚐到的人卻不多。因為酒一釀成,就必須進貢到縣衙府城,供一些大官附庸風雅。
「桃花酒?」沐荑那麼嗜酒,怎可能沒聽過它「可愛」的名字?「它不是屬於貢酒?咱們這種平民百姓怎麼嘗得到?」唐府也算富有,可她卻不曾品過桃花酒。
「也許杭州第一客棧『平雲居』就品得到。」
「平雲居?那地方不就是文人雅士、大官貴客常會走動的地方?」她會對這家客棧特別有記憶,除了因為它名氣響外,更因為碧蘿老是念念不忘它的桂花糕和桂花蓮子羹。
「就因為是這樣才有可能嘗到桃花酒嘛!」
沐荑有些明白這丫頭的用意了。她有些壞心的橫著眼對她一笑,「你不會是因為想再嘗一口你魂牽夢縈的桂花糕和桂花蓮子羹,才慫恿我走一趟平雲居的吧。」
被說中盤算的碧蘿索性大方承認,她拉著她的手,「好主子!既然平雲居裡有咱們倆兒都有興趣的東西,不走一趟豈不可惜?」
「你呀——」沐荑無奈的搖頭一笑。
人的弱點一旦為人所知,那還真會被牽著鼻子走哩!
瞧,她現在不就為了一杯桃花酒,任由丫環擺佈了嗎?沐荑又好笑又好氣的想。
算了!既然都想到了,不去嘗嘗那有名的桃花酒,還真是有些個對不住自己呢!
桃花酒……唔,好名兒!
光是聽名字就醉了泰半!
第二章
「呼,一身男裝真的輕便許多了。」碧蘿笑咪咪的對著身旁一樣是男裝的沐荑說。書僮和公子的打扮對出門在外的她們而言,再合適不過了。
沐荑看看身上比起女裝輕便的男裝,同意的笑了。「可不是嗎!」
畢竟這種男尊女卑、男女之防甚嚴的年代,大姑娘家拋頭露面是件驚世駭俗的事。一般人家是如此,大戶人家的閨女更是不輕易露臉,更何況是這樣大搖大擺的逛街、吃東西。
唐家的家風算開放,不至於不准家中女兒露臉,否則也不會默許她們三姐妹合開繡坊。只是再開放的家風也有個限度嘛!尤其出門在外,男裝確實比女裝來得方便。
兩人沿途欣賞著西湖風光,探尋著平雲居的所在。在一段路程後,主僕兩人總算來到這聞名四方的名客棧。
「總算到了!」碧蘿喜孜孜的看著紅底金字的招牌。「呼,真不愧是名店,連牌額都那麼氣派。」
「生意似乎很好。」
「那當然嘍!人家可是……哎喲!」她正要往下說些什麼時,有個冒失鬼忽地重撞了她一下。她的話被打斷,疼得低呼了一聲。
「對不住!借光兒、借光兒……」那人低著臉兒道歉,很快的走遠了。
「走路那麼不長眼兒,無頭蒼蠅似的!」碧蘿撫了撫被撞疼的胸口,口中仍唸唸有詞。
「算了,人家都道歉了。」沐荑看了她一下,「你還好吧?」
「沒事。」
聽她說沒事,她逕自邁步往平雲居裡走。
跟在主子身後的碧蘿不甘心的又回過頭去瞪一眼那早不知去向的冒失鬼。「眼睛生來幹啥的呀?」在她嘀咕之際,整個人又撞上一堵肉牆。這回可不是給撞疼了胸口了事,她整個人像要被撞飛出去,狼狽的撲倒在地上。
噢!實在、實在有夠狠,碧蘿從地上掙扎的爬了起來,頭上好像有無數個星星月亮在盤旋飛舞。
她今天到底是走啥好運吶?一連給兩個眼睛放在家中的冒失鬼撞上,她全身的骨頭快散了!
身上傳來的疼痛令碧蘿原本已不快的心情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她尖著聲音道:「你瞎啦!」
她這一大吼,沐荑才有些錯愕的回過頭,注意到原本該跟在身後的丫環,不知為了何事坐到了地上。
對方看了碧蘿一眼,「是你自個兒來撞我的,這會倒先惡人惡狀的先發起威來。」二十出頭的壯漢怎麼也不認為自個兒有錯。
沐荑走過去將碧蘿扶起。「發生什麼事?」
「他撞了人,還一副惡人樣!」臭男人!理虧還那麼凶。
「我撞人?!是你自己像是頸子扭到後頭似的老往後瞧,這才撞上我的,怎麼說是人角撞了你。」
「你亂講!」
「你胡說!」
沐荑聽兩人的對話,似乎聽出了一些端倪。她覺得錯真可能出現在自己丫環身上,碧蘿平時走路就常心不在焉的。
眼見兩人就要在門口吵起來,沐荑拉了一下碧蘿,要勸她一同離去之際,一道低沉而威儀的聲音傳了過來。
「王平。」
一聽到那聲音,方才因理直氣壯而一臉凶神樣的壯漢,立即態度恭敬的換了個平和的表情,喚了聲,「公子。」
沐荑抬起頭來,正好對上那公子一雙含著笑意的星眸。那對眸子幽幽深深得像口井,深邃中透著一股令人猜不透的神秘和……冷。
這人絕不是個普通人物!他……好像在哪兒見過?沐荑心想。
那張好看得不得了的臉,她為什麼對這張臉有記憶?這種不陌生的熟悉感是打哪兒來?
她微略輕鎖眉宇的想著心事,一抬起眼眸,正好對上對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倏地,她的心跳亂了序,一張芙蓉臉紅了起來。混亂異常的腦袋一時間什麼也無法思考了。
公子?!她碧蘿第一次看到這般俊美的爺兒。可這俊爺兒就是那討厭的男人的主子!於是她先發制人的說:「公子,你的隨從好無禮,撞著了人,還惡言惡行!」她一面說,一面又瞪了王平一眼。
王平看著眼前那娘兒們般的書僮一眼。「你惡人先告狀!我……」
不待他說完話,他稱為公子的男子開了口。「不得無禮!」
他看了他一眼,「既然撞著了人,就該道歉。」然後壓低了聲音,「咱們出門在外,休得給我惹事!」